《当有此劫》待华颠

3、第 3 章

　　待到天色昏黑之际，周家的下人送上了饭菜，便在一旁恭立侍候的模样。
　　简先生对那下人笑了一下，“我不过是个乡野大夫，这样的待遇可使不得。”
　　那下人见简先生笑的温和，并不似初见时那般矜贵疏离，本来紧提着的心也放松了些，回了一句，“简先生是来给夫人看病的，那就是我们周家的大恩人，什么样的待遇都使得的。”
　　“你这丫头嘴倒是伶俐。”一旁坐着的班筠笑了一声，“看来这主人家教的不错。”
　　那丫鬟一听这话，竟不自觉挺了一下小胸脯，“小竹自然是不能给夫人丢人的。”
　　“你叫小竹？”简先生听见名字，眉尾微抬，看向班筠，“倒是和你有缘。”
　　班筠听见她的调侃，也想起了旧时之事，嘴角不由得带了笑意。
　　她那时还只是一条刚刚通智的小蛇，只因生在班竹林，又通身翠绿，便自名为竹，后来遇见了简无溘，她嫌这名字太过直白，才改成了与竹同义的“筠”。
　　小竹不知这一番过往，只跟着笑了。
　　只有坐在一旁的阿拾，慢慢吃着面前的饭菜，似是没有听见这边的闲谈。
　　饭后，简先生又留住小竹问了几句话。
　　小竹见她气度不凡，却又待人温和，比起自家夫人，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心中不免为之折服，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家夫人平日里待人极好，先不说老夫人在世时，她一边管着外面许多生意，另一边贴身侍候长辈，从不怠慢。就算是后来老夫人不在了，她也尽心尽力，守着这一院子的人，就连二少爷……”
　　说到这的时候，小竹似是觉得有些不妥，便停住可口，看向简先生，“总之，我们夫人好极了，简先生你不要信那些风言风语的。”
　　简无溘扬了下眉。
　　风言风语……是说周夫人身上有妖邪之气，进门后便克死了亲夫，公婆，害得周家二少有家不得归的事情吗？
　　“夫人进门本就是为了冲喜，大少爷的病是从胎里带来的，任谁也无法，怎么就能怪到夫人头上了，老爷和老夫人因为大少爷病逝，二少爷又不成器，心中一直思忧过度，要不是夫人尽心照顾，哪还有后来的日头，怕是……早些年就被二少爷气死了。”
　　简无溘见她说的激动，眼神微凛，看了一眼班筠。
　　班筠被这一眼瞧得心慌，忙移开了视线，不再看那小丫鬟。
　　那小丫鬟一口气说完了这番话，心里头已是一惊，今日怎么这么沉不住气，竟然说了这么多府中的旧事。
　　她不敢在看那二人，慌慌张张收了桌上的东西便退下了。
　　“这倒有意思，这里的人各有说辞，也不知道谁是真谁是假。”班筠轻哼了一声，坐在桌上给自己到了一杯茶，然后瞧着一旁安安静静坐着的阿拾，“阿拾，你觉得她们谁说的对？”
　　阿拾摇了摇头，走到简先生身后。
　　简先生笑了一声，坐在了一旁的桌前，任由阿拾伸手除了她的簪子，然后拿着一旁的梳子慢慢梳起那一头长发来。
　　“阿拾是觉得，她们说的都对，又都不对，是不是？”
　　班筠哼哼了一声，“你又知道她想说什么？”
　　“也不是，只是觉得阿拾应该和我想的一样罢了。”简先生说这话的时候，唇边还带着一抹轻笑，“是不是啊，阿拾？”
　　阿拾漆黑的眸子瞧了一眼班筠，又转过来看着简无溘，随后点了点头，算是表示赞同。
　　班筠自然不服气，只觉得这两个人是串通一气要逗她，不过她还没来得说什么，屋外已经又敲了门。
　　简先生听见敲门声，抬眼看了一眼门外。
　　班筠已经走出门外，不一会儿又回来了。
　　“他家的下人在晋州城内找了一天，也没能凑齐方子……”班筠挑眉看向了简无溘，“你究竟要他们去寻了什么天材地宝？”
　　简无溘轻笑了一声，“相思子、蓖麻子各一枚，朱砂末蜡各四铢，倒是好找的很，只不过那鹿角难寻了一点。”
　　“鹿角虽然难寻，不过费些功夫，肯定还有其他的。”班筠笃定的说道。
　　“自然有，那鹿角质地十分坚硬，要挫成屑后再研成粉可费些功夫，虽然也有药堂有上好的铁矬子，可不免其中有铁屑，而我要的鹿角屑，染不得半分杂物。”
　　“你不过伸伸手的事，却要他们忙活了半天，是想做什么？”
　　“不过是看看有没有人愿意为那周夫人……”简无溘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班筠也不再说些什么，只看向她白日里翻进来的那扇窗。
　　阿拾见顺着她们的视线走到了窗前，轻轻推了一下，那窗边吱呀一声开了来。
　　今晚并无月色，那棵高大的桐树在夜间也只看见个轮廓，只有被风吹起的时候，簌簌作响了几声。
　　阿拾顿了下，又要关上窗子，却突然听见一声动静。
　　她沉黑的眸子眨了一下，手脚不自觉地冰凉起来。
　　只是一瞬，阿拾还未反应过来，简无溘已经到了窗前，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窗前风凉。”
　　阿拾点点头，跟着简先生朝屋里走了几步，视线却又忍不住看向窗外。
　　那树上的动静又多了一些，片刻间，隐约传来了一声猫叫。
　　阿拾的心这才放下来，她仰脸看着身旁的简无溘，这人似乎依旧抿嘴轻笑着，似是一点也不在意方才的异样。
　　她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摸了下颈间的石头。
　　那是第一次见到简先生时，这人送给她的。
　　班筠瞧着阿拾呆呆地模样，啧啧了两声，终于是站起了身子，“你不是应下了周家，找不到药来你这里取，都这个时候了，还是不要指望别人来送药了，万一耽误了病情，小心砸了你简神医的招牌。”
　　这话自然是调侃，简无溘便应了声，让她去送药，然后看着一旁被自己握住手腕的女孩，又坐在了椅子上，好和她视线齐平，“出来这些日子，可想念我们的院子？”
　　阿拾点了点头，一手被简无溘拉着，一手紧紧握着胸前带的那块石头。
　　简无溘想了想，伸手覆上她握着石头的小手，然后微微用了些力。
　　阿拾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只觉得手里的石头似是有些发热，不过还不至于有灼烫的感觉。
　　她自然看不见简无溘手中溢出了一丝乳白色的光芒，顺着两个人相覆的手指钻了进去，然后在她小小的手心里转动了一会儿，又融进那块石头中。
　　等到手心温热的感觉慢慢消散，简无溘才松开了手，她轻抚了下阿拾的喉咙，依旧如初见一般，便轻轻地皱了下眉头。
　　阿拾不知道她为何皱眉，小口微微张了一下，却又想起自己是说不话来的。
　　她脸上的神情有些失落，看见简无溘望向她，便又低下了头。
　　“今日早些休息吧。”
　　简无溘笑了下，“我叫班筠在外面守着，你不用怕。”

　　虽然并不知道这位简先生是何方神圣，但是那服药用上之后，周夫人的精神确实好了一些。
　　这着实是给府上的人添了一丝希望，就连来送饭的小竹，都看着面色精神了几分。
　　简先生倒是不意外，除了吩咐一句这药万万不能停下来，便每日窝在院中那颗桐树下，不是饮茶，便是下棋，偶尔也见她翻翻医书，不过没一会儿，书便会到了一旁侍候的阿拾手中。
　　下午日头好的时候，简无溘便在院中小憩了一会，醒来时身上盖着一件外衣，她不用想，也知道自家那条小青蛇是做不出这样贴心的举动来，然后一侧首，便看见了在自己不远处坐着小凳认真翻看医术的阿拾。
　　不过这样静谧的时候并不长久，简无溘方站起身，便看见门口候着的周管家。
　　她轻轻扬了下眉，看向来人。
　　“夫人这两日气色好了许多，今日已经能起身了，便备下薄酒，想向简先生亲口道一声谢，还请简先生不要推辞。”
　　简无溘笑了一声，“夫人客气了，见上一面也无妨，薄酒还是算了。”
　　言笑间，阿拾已经收了凳子和医术，站在简无溘身后，其中意味自然十分明显。
　　“我这小药童一同跟着，想来无碍吧？”
　　“自然是无碍的，简先生，请。”
　　等到了正厅，果然已经摆好了酒，秦夫人和她那位义妹也在席上，见简无溘来了，便笑道：“今日是来谢简先生，也是送我姐妹二人，简先生可不准推辞。”
　　“来都来了，又如何推辞。”简无溘笑了一声，入座后才看向主座之人。
　　那人还在病中，因此身上服饰简洁，妆容素淡，但身姿端正，毫无萎靡之态，言笑之间也是落落大方，此刻见了简无溘，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之意，随后便莞尔一笑，“这位便是简先生吗？”
　　简无溘应下，又听那位周夫人说了几句感激之词，也算是熟络了起来。
　　几人闲谈了几句，气氛还算融洽，只是这是偏偏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周夫人已经站起了身，面色微沉地看着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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