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有此劫》待华颠

4、第 4 章

　　闯进来的是一个年轻女子，身着柳色长裙，衬得身材窈窕，面上妆容也颇为精致，只不过因为方才和护院起了争执，此刻发丝有些凌乱罢了。
　　秦夫人看见这人衣衫轻薄，又妆容艳丽，心里隐约猜出一些，便起身说了一句，“家中主母不过身体微恙，你们这群吃白饭的就全然没了心思，连个弱女子也拦不住么？这周家成了什么地方，随随便便就让人进来么？”
　　跟在那女子身后进来的周管家看了一眼坐在正中的主母，见她不说话，便知道她是认同了秦夫人说的话，忙解释道，“夫人见谅，并不是手下人不愿做事，实在是……实在是不敢动手啊……”
　　周夫人眉头轻蹙，看了一眼那一进来便伏在地上的女子。
　　那女子许是强撑了胆子闯进来，这会伏在地上的身子微微颤动了几下，才敢抬头看了一眼坐在正中的当家夫人。
　　“夫人……小女子，小女子贸然闯进府来，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夫人为小女做主啊。”
　　周夫人瞧着那女子带着媚意的眼尾，顿了一下，起身对简无溘歉意一笑，“今日本来想好好谢谢简先生，没想到出了这样的岔子，让简先生见笑了。”
　　简无溘哪有不懂之意，站起身对周夫人笑了一下，“夫人不用在意，刚好我想起还有些琐事需要处理，就先不打扰周夫人了。”
　　周夫人应下，“那改日再好好谢谢简先生。”
　　这话说完，她又看向了秦夫人。
　　秦夫人拉着身旁义妹的手，“我姐妹二人明日便要回去了，今晚少不得收拾收拾，便跟简先生一道离席了，侄媳妇见谅啊。”
　　等到旁人都离开了，周夫人才看向地上的女子。
　　“你慢慢说，只是若有半句虚言，怕就要烦请这位娘子衙门里走一遭了。”
　　那女子颤了一下，那双挑人的眼睛也红了起来。
　　周夫人见她面色泛白，轻叹了口气，“起来说话吧。”

　　秦夫人吩咐她那义妹几句话，便又看向了简无溘，“简先生不随我们一道回去吗？”
　　简无溘轻摇了摇头，“周夫人的病方见好转，这个时候走，可不是为医之道。”
　　“简先生上心了。”秦夫人笑了一下，继而又回头看了一眼方才走出的园子，“只可惜我这侄媳妇，好不容易除了身上的病，怕是心里又要添堵了。”
　　简无溘笑了一声。
　　秦夫人便径直说着，“我那行二的侄儿，生性轻狂，早年周家二老在世时，便惹了不少麻烦，如今这烂摊子，又要麻烦他这嫂子收拾了。”
　　简无溘抬眸看向她，“听着这话，秦夫人是在担心周夫人了？”
　　秦夫人面上微微羞赧，她之前听了那周二的话，只觉得是这侄媳妇暗中作祟，要对周家不利，才想着请简先生过来看上一眼，如今知晓周夫人确实是生了病，并非是行了那些阴诡之事，更何况这几日她看偌大一个周家，在这人手中也算是整理的井井有条，便愈发觉得这女子不易，心中自然便对那满口胡言的二侄子有些不喜之言。
　　她曾应下周家老爷，若是周家衰落，必定要伸手相助，如今看来这侄媳妇颇有才能，倒是她多虑了。
　　待到简先生为周夫人治好了怪疾，那周二再收一收心，周家之后想必也不会再出什么乱子了。
　　这么想着，秦夫人那颗悬着的心，也算落了地。
　　简无溘见秦夫人这般放心模样，只转身看了一眼身侧的高墙，微微叹了一口气。

　　到了屋里，简无溘使唤阿拾摆好了笔墨，只是那笔尖润了数次，却迟迟没有下笔。
　　窗口猛地被打开，站在一旁的阿拾吓了一跳，连手里的墨锭都险些滑落。
　　简无溘皱了下眉，看着站在窗子前笑嘻嘻的班筠，“你吓着阿拾了。”
　　班筠轻吐了下舌，“我这不是急着回来告诉你一些趣事嘛。”
　　“你口中的趣事，不听也罢。”简无溘说着，已经拿起了一旁的毛巾，沾了水，然后取了阿拾手中的墨锭，又拉着她的手擦拭起来。
　　班筠笑了一声，伸手从腰间扯下一个荷包来，“喏，小阿拾，这是给你的枣儿糖，权当赔礼了，下次筠姐姐会注意的。”
　　阿拾瞧了一眼那荷包，又看了一下简无溘。
　　简无溘的视线仍旧落在她染了墨的手上，等到擦干净了，才直起身来，道：“既然是赔礼，你就拿着，要是不够了，再管她要。”
　　阿拾点了点头，过去把那荷包揣了起来。
　　班筠又气又笑，“好歹我也同你一样，陪了她两年的，怎么还这样不信我？”
　　“你平日里少欺负她，她就信你了。”简无溘摇了摇头，伸手卷起了桌上的纸，“说吧，什么趣事？”
　　“秦夫人才要走，那西边的院子就要住人了。”班筠笑了一下，“那周家二少在外面惹得风流债找上门了，说是有了身孕，要周夫人为她做主呢。”
　　身孕？怪不得那群下人不敢动她。
　　这周家，怕是对子嗣一事很是敏感啊。
　　毕竟周家大少早逝，周夫人只能从宗室中过继一子继承家业，不过若是周家二少有了孩子，便是旁说了。
　　“如此一来，周夫人定然不敢怠慢吧。”
　　“自然不敢，除了住处安排妥当外，还另外找了丫鬟婆子，我刚刚去看了一眼，还真是热闹。”班筠嗤笑了一声，“活像是那女人已经生下了周家的继承人一般。”
　　简无溘将桌上笔墨纸砚一应收好，才转过身看着她，“你就看了这些热闹？要你查的东西呢？”
　　“那小狸奴还有几分灵性，从你进了周府的门，便一直没有回来过。”班筠凑到简无溘身旁，示意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温热的触觉让她微微颤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你给周夫人开的药，是治猫鬼之症，那小狸奴怕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自然不敢回来。”
　　简无溘抚着班筠的手突然顿了一下，“周夫人的药用了多久了？”
　　“不过五日。”班筠眨了眨眼睛，又闭上轻声说了一句，“那小狸奴愿意吃点苦头的话，还是能近的了她的身的。”
　　简无溘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班筠的脑袋，“既然如此，你就再去守着吧。”
　　班筠猛地睁开眼睛，“还去？”
　　“嗯。你在屋里睡，万一再吓到阿拾怎么办？”
　　班筠噎了一下，理智地不再去争辩，反正她这主人，偏心偏到上辈子去了，争辩也是没什么用的。

　　班筠化了原形，悠闲地挂在了树上，所幸这时正值盛夏，树上枝叶繁茂，她通身翠绿，倒是不打眼的紧，否则周夫人这院中来来往往许多人，怕是说不清要吓着几个。
　　那屋里的周夫人正翻看着管家送来的账本，等到倦了摸了下手边的茶，才微微皱了眉头，“小莲！”
　　班筠瞧着门口的丫鬟听见声音，忙应了一声，解释道：“小莲姐方才出去了一趟，这会儿还没回来。”
　　周夫人顿了一下，把手里的杯子放在一旁。
　　那丫鬟抬头看了一眼，忙过去换了茶水，然后站在一旁，听着周夫人问了一句，“可知道她去哪了？”
　　那丫鬟顿了一下，“奴婢也不知道……也可能是家中有事。”
　　“你不用替她辩驳。”周夫人抬头看了下眼前的人，“她去了哪里我也约莫能猜到。”
　　“从我病中，她便打定了主意要找个靠得住的主子，如今西园里住了人，她多跑几趟也情有可原。”周夫人脸上一丝表情也无，就连语气也是淡淡的，“等她回来了，你便直接和她说了，既然不愿在我院中待着，我也不会强迫她。”
　　“夫人……小莲她，她只是心思想偏了些，换主子的想法，是决计不会有的……”
　　周夫人摆了摆手，她端了桌上的茶，看着远处，突然又问了一句，“表小姐几日没来了？”
　　那丫鬟顿了一下，约莫是心中盘算，“差不多五日了。”
　　周夫人嗯了一声。
　　外面的阳光有些烈了，班筠有些无力的翻腾了下身子，又想起简无溘安排的事来，心里不由得犯嘀咕。
　　本来她跟着简无溘在琢光山虽不说为所欲为，但是仰仗着简无溘仙人的名号，也算是作威作福，如今却要为了一只狸猫精，来受这个罪。
　　不过有一点班筠实在想不通，简无溘给周夫人开的药，是治那猫鬼之症，好叫那狸猫妖不得近身，可她又要自己来守着周夫人等那猫妖现身……
　　难不成简大仙在人间待久了，也同那些凡夫俗子一般愚钝了？
　　她尾尖轻轻扫过枝头嫩绿的叶芽，心里头暗自腹诽着。
　　只是心中的话才说了一半，她便觉得浑身一僵，等到树下的人走了过去，她那僵直的身子才慢慢缓了过来。
　　班筠心中惊了好一会儿，才看着那人轻轻敲了周夫人的门，唤了一声，“勉芝姐姐……”
　　勉芝是周夫人的闺名，她娘家姓洛，只是这名，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
　　屋里的人也是一怔，随后才起身看向了门外站着的人。
　　班筠瞧着两人相望的视线，正蹭着软嫩枝叶的尾巴忍不住打了个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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