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世间安得有此人》子不饮恨

76、且行且惜

　　为何不死？大约是心存一丝眷恋，对着人世也好，对某人也罢，总会在在想，会不会离去那天，也有个人会不舍一下。
　　到头来，还是自作多情。
　　慕容溪长叹一口气，大约是无可奈何了，一双眼睛黯然失色，如枯木般立于谢无惴身边。
　　“砰”！
　　院子的门被撞开，人如潮水般涌进。慕容溪眼神一凛，挥手在两人周围施了个结界，任外界的人撕斗。
　　谢无惴抬眼，眼前的画面未同他所想。所有人都在，他看见谢愔了，耍着鬼旗，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但她样子很是高兴的向他挥着手，身上没有伤痕，随着涌进门的那些慕容溪的护卫也仅仅是护着结界，没有大肆的厮杀。
　　结界里很安静。
　　他再去看慕容溪，眼前的人没有一丝惊讶，亦或是愤怒，他心里一空，这个表情，仿佛是他早知道这些人会肆意闯入，谢愔会成功迎接他回家，仿佛就是他一手安排……
　　谢无惴呐呐的问：“怎……怎么回事……”
　　慕容溪低头看他惊讶的样子，失了神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光，他的笑淡得只剩一抹痕迹，声音淡得也快消失似的，“如你所望。”
　　“为什么？”
　　“你这般努力，我怎么忍心让你失望。”
　　你这般努力地想将我除掉，我怎么忍心让你失望。
　　“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双手捧上，包括我的性命……”
　　谢无惴脑子一片空白，脸上一颗泪滴划过，慕容溪伸手将它拭去，然后执起他的手，缓缓放到心口。
　　“以后我护不住你了，做华戚国国主好歹是一国之主，别人不会拿你怎么样，那边……我也同他们讲了条件……”
　　谢无惴看到慕容溪笑了，这笑容干净又澄澈，温暖如斯，他用他似清溪的声音说：“孤云，我现在……都给你……”
　　“你要做什么！”谢无惴从来没有这么慌过，他去抓他的衣袖，还没碰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手中冲出，直击慕容溪的心脏！
　　慕容溪仍旧微笑，血却止不住地从他嘴角划落，世界一片黑白，除了他的血，猩红刺眼。
　　他抓着他的手松了，他倒在了他的眼前，像是没了声息。
　　“慕容溪——！”
　　结界如同冰裂炸开，耳旁静得，只剩吵杂，谢无惴愣愣地看着他手腕上的白玉环。
　　他觉得脑子痛，心也痛，呼吸逐渐难以控制，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谢无惴还记得，年少时，慕容溪被送来谢氏时是个硬骨头，不肯与人说话也不肯出门，爹娘嘱托自己要好好对待慕容溪，他们说这个人很可怜，母亲被人害死了，父亲对他也不好。
　　他同情这个和自己年龄相当的人，就算慕容溪怎么打骂也赶不走他，渐渐的，慕容溪放下防备，收敛浑身的刺，他们初识时七岁，谢无惴花了三年与他成为朋友，而慕容溪却在十岁时被接回了慕容氏。
　　他成了家中独子，要继承家业，一天比一天成熟稳重，两人再一次相见时，慕容溪已经没了当初的乖僻，温润有礼，却可以保持了距离。
　　谢无惴没有多在意这点小事，他认为能把个刺猬养成猫，自然也能把冷漠的猫养成粘人的猫。但是说到底，谢无惴还是在同情着这个左右逢源压力满身的少年。
　　那一年他们十五岁。
　　阿愔的出生让他成为哥哥，他要忙着修炼，还要带妹妹，在慕容溪身上的时间就少了许多，大约一两年才会见一次。后来，慕容溪似乎取得了他爹的信任，自由了许多，在谢愔十岁左右的时候，开始主动靠近自己。
　　谢愔生性活泼，不经意间就可以活跃两人间的气氛，原以为这样快乐和平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可惜后来的误会，却让各自越来越疏离。
　　“谢孤云，你要活下去，再痛苦也要，你还要报仇啊……”
　　“我向谁报仇呢……该死的，不都死了吗……”
　　“……可是我还没有死，我是你最大的仇人。”
　　谢无惴猛地睁开眼睛，“慕容溪——！”
　　“慕容溪已经死了。”谢愔放下手中的书，冷漠的抬头看着他。
　　谢无惴还没有从噩梦中缓过来，这个消息更是雪上加霜，两眼忡忡，“死……死了？他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
　　“不仅如此，连魂魄也找不到了。”谢愔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什么意思，还有你们是这么找到我的？他为什么忽然自杀？”谢无惴刚想从床上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瞪大眼睛，“怎么回事？你锁住我筋脉做什么？”
　　谢愔不咸不淡地说：“免得他好不容易救下来的华戚国君主把自己作死了。”
　　谢无惴挣扎着，闻言，安静了，“我不相信他死了，他没这么容易死的……”
　　谢愔不与他争辩，把目光放回书上，“他与浮胥勾结在一起，灭了华戚国，把从前害过谢氏的家族迫害了个遍，就算他活着，天下人也会叫他生不如死，更何况……”
　　谢愔一顿，看了一眼他忡然的神色，叹了一口气，“心愿都完成了，还有什么留恋的。”
　　谢无惴一双眼睛黯淡下去，“他真死了？”
　　“没有。”
　　“……”
　　“看着我干什么，我就是好奇他要是真死了，你会不会跟着寻死，看来你也不是那么蠢。”
　　谢无惴扯了一下嘴角，“我现在真庆幸我妹妹已经死了。”
　　“嗯。”谢愔表示赞同，她神情微不可察的变了一下，“不然我大概也舍不得你们去死。”
　　谢无惴看了她一眼，问：“你拿回以前的记忆了？”
　　“是。”谢愔没有将视线从书上移开，上一次她不愿意取回记忆是顾及卫殃和谢无惴，但现在卫殃心魔除了，谢无惴被绑在这里别人动不了他，魂魄早晚都要集齐，不如速战速决。
　　只是这件事，卫殃还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谢无惴问。
　　“你睡过去的第一天。”
　　“那……”
　　“现在已经事第三天了。”
　　“什么！那……”
　　他又要挣扎，谢愔一本书砸过去，“他一开始没死成现在也不至于死，但是我一开始就说过的吧，他要是不死，那必定是生不如死。”
　　“你放开我！”
　　谢愔冷静的残酷，只是说：“可以，但是我们做一个交易。”
　　“……你说。”
　　“慕容溪是必死无疑的，你要清楚这一点，不管他为了谁，手上的鲜血太多了，就算他对付得了天下人，也对付不了三界秩序，不想他死的太痛苦或者下辈子太辛苦，你必须杀了他。”
　　“我杀？”谢无惴没有太激动，只是语气还是在微微颤抖。
　　“只有你能杀，不然他可能连下辈子都没有。做了极恶之事遭到天谴是必然的，你等他死后给他积德或许可以减轻他下辈子受苦受难的程度。”
　　谢无惴垂下眸子，良久，他对上谢愔坚定的视线，轻声道：“可以，但是我有个请求……”
　　“你说。”
　　谢无惴动了动嘴唇，谢愔俯耳倾听，眸光一变，叹了一口气，还是答应了。
　　“他现在在哪里？”
　　谢愔解开他的筋脉，“在华戚国死牢里，你现在是准人君，想见他不难。”
　　谢无惴立马起身，谢愔叫住他，“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不要试图放走他，躲得越多，反噬越大。”
　　谢无惴沉默片刻，点点头，“谢谢你。”
　　“少侠，他竟然谢我，谢我逼他杀了他的生死挚友吗？”谢愔苟着手去捡还没看完得书，卫殃从屏风后走出来，替她将书拿了过来。
　　谢愔抬头看他，眼睛一弯，“你不问我什么时候发现你得吗？”
　　卫殃从善如流，“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因为你魔星的一半血脉呗，我以前就觉得奇怪来着，看了卫白阴和从前那个谢愔的记忆后，倒是了然了。”
　　卫白阴为了让卫殃活下去将魔星煞气渡到自己身上，卫殃为了救谢愔给她换了血，怎么这么些刻苦铭心的事儿都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你故意说给我听的？”虽然是问句，但意思却是陈述。
　　谢愔一向从卫殃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虽然他不会生气，但她还是有点心虚，“毕竟要和你讲嘛……”谢愔睁着一双秋水似地眸子，拉拉他的衣角，“记忆回来了我才会是阴，与逆魂抗衡我必须是阴，你不要生气。”
　　卫殃心中一软，轻轻拥住她，“我怎么会生气，我只会担心被你讨厌。”
　　他难得主动一次，摸摸她的头发，“下次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与逆魂为敌很危险，要是不想与他正面为敌，还有许多方法的……”他的眸色随着这话逐渐深沉。
　　谢愔眨眨眼绕开这个话题，“啊，对了，你知道我的鬼将跑那里去了吗？阴阳幡我是彻底没了，现在手上这个鬼旗勉强护身，却不能把他们召回来，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那一对双胞胎跟在苏星明身边不会有事的。”卫殃这样说道。
　　谢愔耸耸肩，“这么相信苏星明哦，还是相信他真正的身份？”
　　“相信你和他的交情。”卫殃淡笑。
　　“我们去吃饭吧，好久没有好好休息了。”谢愔也不多言，她心里隐隐有个预感，平静的日子不多了，最后的结果会如何，其实大多可以猜得到了。
　　她闭了闭眼，抱着卫殃不肯撒手，“你抱我去吃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