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春》傅闲月

3、打听

　　不期然听到被卷入这似是而非的阴谋局，宋青箬半晌没说话，封辞夜有些后悔，觉得贸然说这些，果然吓到她了吧。他正要开口，却听到宋青箬说：“夫君，你那教唆你不求上进的同窗，他如今何在？”

　　封辞夜怔了一下，神色放松了下来：“娘子果然从容淡定，是我狭隘多虑了。”他摩挲了一下宋青箬的头发，眼里满是笑意。

　　宋青箬嘟起嘴来捶他：“都是你小瞧我，什么事情都不与我说，整日里就知道害我担忧。”

　　夫妻俩嬉闹了一阵，封辞夜求饶告罪，还答应了宋青箬，回家会写保证书，就写下来“夫妻二人荣辱与共，更该风雨同舟，不彼此欺瞒。”

　　得了保证，宋青箬又追问：“你还没说你那同窗？”

　　封辞夜嘴角挂上讥诮的笑：“他想让我退学，我便退学，他想让我与宋大铁他们混在一起，我便混给他看。过了才不久，他果然就再也不理我了。”

　　从回忆里走出，他接着说：“我佯装沉迷赌博，顺势与他疏远，他以为我彻底堕落，也懒得再费心思，又回去做好学生。也正因如此，我才确定，他是故意的。”

　　宋青箬伸手抱住封辞夜，气愤不已：“我夫君这么好，他竟敢如此害你！”

　　封辞夜被她逗笑，忙抚她背安慰她：“好了好了，横竖没害到，我只是做戏而已，学问没落下，你放心。”

　　宋青箬豁然站起身来：“走，我们日后慢慢商量，总归能慢慢揪出这些坏人。现在该吃饭了，我饿了。”

　　封辞夜跟在她后边慢慢走：“旁人生气就不吃饭了，就我家娘子厉害，越生气吃的越多。”

　　宋青箬回头看他，封辞夜无辜回视，她不说话，他好整以暇。宋青箬哼了一声：“吃得多与少，你都得养我。”

　　封辞夜点头应是：“当然，养成村东头红梅婶婶那样最好，一看就有福气。”

　　红梅婶婶是个快乐的人，整日里笑，但人人都说她有福可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她腰似水瓮。

　　宋青箬追着作势要打封辞夜，他就故意逗她满院子跑。宋老爷瞅着雨过天晴，端了白瓷茶杯坐在院里的石桌旁，此时看着小儿女院中嬉闹，他也笑的开怀。

　　四人一起和和美美吃了午饭，宋夫人又装了些家里的蔬菜给他们带着。

　　回到家里，封大娘也刚好吃过午饭，宋青箬要帮着洗刷却被拒绝，“不生气啦？”封大娘慧眼如炬，看出来他俩闹别扭了。

　　宋青箬不好意思：“本也没什么大事……”

　　“你是个好孩子，雀儿不懂事。”封大娘刷碗一边说话“以后他还要你看着，宛宛，你要看着他，不让他走歪门邪道。”

　　“夫君哪里是没分寸的人，娘亲多虑了。”宋青箬觉得自己婆婆今天有点奇怪。

　　封大娘笑了一下，不再说这个，转而教起了宋青箬怎么处理家事。

　　由于下了一天一夜的雨，地里是暂时去不了了，太泥泞了。于是夫妻两人无事可做，只好在家里赌书。

　　轮到宋青箬出题：“目前贫富非为准，久后穷通未可知。颠倒任君瞒昧做，鬼神昭监定无私。”她说完就笑意盈盈的看他。

　　封辞夜也笑着，但他觉得轻松了不少，人都说妻贤夫少祸，他的妻子，不止贤惠啊。

　　窗外雨初晴，凉风习习吹动案前书册，天虽暗着，封辞夜的心却亮了，他原来觉得前途茫茫，这会儿却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封辞夜道：“娘子，我原来只一心想逃避，想着哪怕做个山野村夫，只要你和娘无事就好。”

　　宋青箬仍旧一双水眸看着他，仿佛他怎么做都是对的。

　　封辞夜于是又笑了一下：“我现在不想这样了，爹爹的杀身之仇，岳父的牢狱之灾，总不能糊里糊涂当没发生过。伟男子怎能畏畏缩缩，我不仅要查清楚谁害我们，为什么害我们，也会拼尽全力护你们安乐。”

　　宋青箬扑过来嘻嘻笑：“这才对，你越想后退，他却反而以为你怕了，更变本加厉也未可知。不如徐徐图之，让他露出更多马脚。为了报仇，夫君也应该变强，断没有示弱的道理。”

　　两个人商量了下日后该怎么做，隔不了多久又轻松起来，封辞夜画画，宋青箬给他研墨。

　　隔壁屋子的封大娘一边缝着衣服，一边哼着不知名的曲子，仔细一听，却不像是宋家庄这一带的口音，反而带了点官话的味道。

　　她手里拿着的男子衣服也不是封辞夜的，倒像是数十年前的老旧布料。

　　封大娘完全不比对，仿佛所有尺寸她都铭记于心，她带着微笑一针一线缝衣服，等缝完抖开来看了看，针脚细密，她满意的收了起来。

　　将衣服收起放进木柜子里时，她忽而怔了一下，自己念叨着：“夫君，我既怕雀儿放弃科考，又怕他不放弃。”叹了口气“可我还是不甘心的多吧，我想要雀儿替你报仇。夫君，我不甘心呐……”

　　第二日天彻底晴了起来，村里的人去田里看了，说还是不能翻地，于是大伙又三三两两凑一起闲聊。

　　封辞夜半躺在床上，看着他娘子在地下走来走去：“你真的不能留在家里吗？我要看书。”

　　宋青箬莫名其妙的看他：“你要看书，我便出去找我的姐妹啊。”

　　封辞夜郁郁，下床拉她衣袖：“你陪我读书。”

　　他一脸委屈，看的宋青箬都笑了：“下午我便回来陪你，你要去接我啊。”

　　封辞夜只好松手。

　　假装自己也不在意。

　　宋青箬是打算去找自己的小姐妹宋妍，她俩都是宋家庄的人，一起长大，一起玩耍，连嫁人都是一起。

　　宋青箬嫁了外来户封家，宋妍却嫁的本地人，婆婆和娘亲都是隔壁庄子来的，她嫁过去，倒是也过的很好。

　　出了封家再走几步，从村口小路左边往里数，第五家就是宋妍，宋青箬挎了个针线篮子，又带了些鸡蛋过去。

　　一进门宋张氏就看到她了：“哟，宋娘子来了，快坐快坐。”又回头冲自己茅草盖的鸡窝喊“妍妍，快别喂鸡了，宋娘子找你。”

　　那边宋妍清脆的应了：“等会，就来。”

　　宋青箬将鸡蛋给宋张氏，又冲宋妍道：“你忙你的，我不急。”

　　宋张氏还有些紧张，手指在衣服上擦了下，才去拿鸡蛋：“宋娘子可真是客气，串门子带什么东西。”

　　宋青箬笑了笑：“又不是次次都拿，您且收着。”

　　宋张氏只好收了，说起来，虽然宋娘子现下不怎么样，以前可真真是富家小姐，礼数周全的很。她们这些乡野妇人，和宋娘子说话不知怎的，总是带些拘谨，明明宋娘子也是宋家庄长大的，通身气派却总是不同。

　　两个人正有些尴尬，宋妍已经洗好手走了过了：“今儿个怎么来找我了，你自打嫁了你们那个封郎君，不是恨不得整日贴他身上做个布腰带吗？”

　　宋妍长的颇有些凌厉，白眼一翻和戏台上的狠辣恶婆婆一样，宋青箬却不怕她：“你也不主动找我，怎么全怪起我来，非要说，那也该你我二人各打二十大板。”

　　宋妍被噎了一下，也不纠缠：“算了，谁与你争这些。今日也没别的活做，咱们正好聊聊。”

　　宋张氏这会儿已经摆了桌子并茶点，说请宋娘子坐过去，宋青箬简直哭笑不得，宋妍也莫可奈何：“娘，你可别忙活了，她又不是第一次来。哪用得着这样？”

　　宋张氏强自镇定道：“摆就摆了，宋娘子快坐，你们好好聊。”说完她就跑走了。

　　宋青箬问宋妍：“我可怕吗，怎么回回碰到婶婶都这样。”

　　宋妍给自己倒了茶：“你们家原来就是村里的大户人家，这宋家庄谁不是你家的佃客？认真说起来，你是我们的大小姐，可不得好好巴结着。”

　　宋青箬低头道：“现在已经不是了……”

　　宋妍慌忙说：“是我错了，不该对你说这个。”

　　宋青箬也不是真要计较：“没事，不提这个，我有事要问你。”

　　宋妍坐端正了道：“你说。”

　　“我夫君在县里有个学堂好友，名叫张明志，听说也是张家村的，你知不知道这个人？”

　　宋妍仔细回想了下：“我也不常去舅舅家，不曾听过此人。”

　　宋青箬叹了口气：“那我便拜托你了，帮我打听一下这个人的底细。”

　　宋妍一听就拍胸口：“这有何难，我找我娘和我婆婆都帮帮忙，保准他每天吃几顿饭，吃的什么菜都给你打听到。”

　　宋青箬哭笑不得：“我知道这些作甚，你只帮我打听，他有没有忽然富裕，是怎样的富裕法子就成。”

　　宋妍点头：“成，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