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春》傅闲月

22、蠢货

　　刘琦趾高气昂带着封辞夜走，朱大人此时正好在厅内喝茶，入考场之时他要在一旁监督，一旦发生什么意外，他能第一时间处理。

　　封辞夜被押送进来的时候，朱大人还在哼曲子，他颇有些得意，摇头晃脑时在想，等他主持完这场乡试，只要保证没有错漏，官场上再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乍一听闻有人作弊，朱大人立刻站了起来，他满脸震惊之色，指着刘琦的手指都有些颤抖：“你说的可是真的？”

　　刘琦沉声回道：“卑下不敢欺瞒大人，一发现夹带，卑下立刻扣了人，等大人裁定。”他脸上早就没了在外面时的得意之色，也是个能装样子的。

　　将证据交给了朱大人，刘琦便站在了一旁。他眼角扫过封辞夜，看他仍旧一脸淡然，仿佛自己不是当事人，顿时有些说不清的忐忑，没见过被当场搜出夹带的人这么冷静，难道他有后招？

　　朱大人展开夹带看了一眼，只见这夹带虽只有巴掌大，但却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五经差不多都有，甚至还写着注视。

　　朱大人冷了脸色：“你先说说，这如何搜出来的！”

　　刘琦立刻上前一步：“回大人，卑下奉命搜查每个学子的考篮，自然是无微不至，就怕放了那龌龊小人进贡院。等检查到这封辞夜的考篮时，他别的物品都没什么稀奇，那点心里却是放了这个。”

　　朱大人哦了一声，回头去看封辞夜。

　　封辞夜这时候还被两个兵卫看着，但他站在前边，竟好像是公子哥儿带着侍卫出行，不仅面色坦坦荡荡，还有些上位者的威严。

　　朱大人读书数载，最是看重品行，他虽也现在官场上进步，但却不是是非不分之人，这事既然到了他手里，就要查个水落石出。

　　朱大人转头吩咐：“将他的考篮拿来。”

　　立刻就有兵卫递给了他，朱大人简单翻看了一下，果然里边有个装食物的小碟子，上边还有一个捏碎了的点心。

　　他冷哼了一声，问道：“你可认罪？”

　　封辞夜这时也拱了拱手，微笑着说：“学生无罪，不认。”

　　朱大了素来有些相信面相，他看封辞夜眉目疏朗，行动有礼，气度非凡。就愿意听他多说几句。

　　封辞夜说道：“大人此时看来似乎是铁证，东西在我的考篮里，又是众目睽睽之下被刘大人搜出来的。但请大人仔细想想，我的考篮早就准备好了，这几日也一直放在客栈，倘若有人蓄意栽赃，学生也无法可施。”

　　朱大人还没说话，刘琦就跳了出来：“考篮别人可以动，这点心总不能别人也动了吧？这可是你娘子亲手做的，难道在你家里，就有人栽赃你了？”

　　封辞夜这时候看了一眼刘琦，语气带笑：“哦，不知刘大人，是如何问都不问，就笃定这点心是我娘子所做的呢？”

　　朱大人本来听刘琦所言，已经确定是封辞夜在家做了夹带，这会儿听他所言，就问兵卫：“刘琦可曾盘问过？”

　　两个兵卫不敢说谎，都回道：“不曾。一发现夹带就带了这书生过来。”

　　刘琦自知失言，就有些慌乱了：“这还用问，这点心上的花纹细致，一看就是自家做的！”

　　封辞夜点了点头：“我娘子确实手艺好，可惜……”他话锋一转“只是大人，刘大人没有更多的证据，学生却有。请大人容我一一呈来。”

　　朱大人皱眉点了点头，没说话。他已经意识到，这个事情不是简简单单处理一个书生就能解决的了。就是不知后边又藏着什么样的恩怨。

　　封辞夜见朱大人点了头，就说道：“这夹带确实做的用心，字迹与我的一模一样，靠字迹证明自己清白，怕是不能了。”

　　刘琦摸了把汗涔涔的额头，他心里安慰自己，虽然没完全按着那人的吩咐做，但字迹一样，他一定不会轻易脱罪的。

　　此时在外间等候的张明志差点咬碎了牙，他明明让那个刘琦将事情处理的利落一些，最好等进场之后，再查出来有夹带，这样不管封辞夜能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他这场考试都毁了。何况到了那个时候，他又能怎么样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呢？

　　没想到刘琦这个蠢货，竟然在门口就查出来了，还特意换了队伍去查，众目睽睽，他当真以为别人都看不到他吗？

　　李大贵和柯一华在人群中看着张明志，半晌之后冷笑了一声，又转身去找那个给刘琦传话的小书童。

　　这边封辞夜还在继续说：“既然不能证明这夹带不是我的，那学生只好证明一下，这个考篮不是我的了。”

　　刘琦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晋朝的科举一向严格，不仅进场时要沐浴更衣，连考篮都必须得统一拿贡院发放的。

　　因此每个人的考篮看起来都是一眼，只在考篮底部写着考生的名字。

　　封辞夜没有理会刘琦的震惊，他接着说：“学生原本也不知道，只是刚才大人检查考篮的时候，学生看了一眼，隐约看到考篮底部的名字，似乎不是封辞夜。”

　　朱大人闻言拎起考篮，果然间下边的名字是两个字而非三个字。

　　他有些觉得自己被耍弄了，于是盯着刘琦，面色不善，刘琦两股战战，话也说不出来。

　　封辞夜却还有话说：“大人，这考篮大约是我排队进场的时候，与一公子相撞，各自拿错了吧。当时我们相撞，有不少人在场，大人一问便知。还请大人帮学生找回考篮。”

　　刘琦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思维：“说不定考篮是你们领取的时候便拿错了！不论如何，这点心确实是你娘子做的……”

　　封辞夜打断了他：“哦，学生何时承认这点心是我娘子手艺？”他眼里有些爱意，但言语却依旧掷地有声：“禀大人，这点心也绝不是我娘子所制，待大人找回考篮一看便知，我娘子为了图个好寓意，所有的点心上，她都刻了字，写着学生的小名雀儿，或是高中之类的吉祥话。”

　　朱大人派了人去找那名书生，不过须臾那人就被带来了大厅。

　　去请人的兵卫并没有说是什么原因，那书生现在也被吓的半死，他抖抖索索的跪地：“大人，我……我……我我考篮被检查过了，过了，大人说没问题，我进场了。”

　　朱大人也懒的安慰他，只叫人拿了考篮来看，还问他：“你看看身边之人，是否跟他见过面？”

　　那人抬头瞥了一眼又快速垂头：“见……见过，我撞到他了，但是摔倒的人是我，我手都破了，我本来写字就慢，也不知道能不能写完试题，呜呜呜……”他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堂内顿时一片寂静，看来他被吓的不轻。

　　朱大人翻看着点心，不耐烦的打断他：“你就没发现这考篮不是你的吗？”

　　那个人一脸茫然，他考篮是仆人准备，自己哪能知道是不是？不知大人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大人看着点心上的字，忍住胸口翻滚的怒气，他本来就是寒窗苦读，科举入仕，如何见得有人使这些不光彩的手段坑害别人？

　　他命人将那个无辜书生送出去好声安抚，又将手边的东西一股脑砸了出去，那刘琦被砸了个正着还不敢躲，只听到朱大人厉声喝问：“你还不说吗！”

　　刘琦扑通一声跪倒，他爬到朱大人身边：“大人，这不关卑下的事啊。”

　　朱大人脸色铁青：“不关你的事？不关你的事你告诉我，为什么有他字迹的夹带，会跑到别人的考篮里！”

　　刘琦面如死灰，他知道一切都完了，原本他们的计划是，等封辞夜进场之后，他会借着送烛火的机会，将夹带放到号房，再假装发现夹带。可惜这样一来，门口负责查验的兄弟就要倒了大霉。

　　到底是共事多年，刘琦一时心软，想着反正效果一样，不如自己去检查，趁着查验的时候，捏碎他的点心，假装夹带是被放在点心里的，何况那张明志也说过，封辞夜的点心都是自己娘子做的，这可无可抵赖了。结果呢，结果竟然，阴差阳错啊。

　　朱大人正要继续审问，门口的侍卫过来回禀：“大人，门口有两个书生求见，说是有一个小书童，知道封辞夜被栽赃陷害的事情。”

　　朱大人挥了挥手：“叫他们进来。”

　　李大贵和柯一华一进门，就拜了下去：“学生叩见大人。”

　　封辞夜在一边仔细回想，他好像，压根没跪？朱大人可真是个不讲排场的好官，否则，不治他不敬之罪才怪。

　　朱大人叫他们起来：“说吧，你们发现了什么。”

　　柯一华回道：“大人，进场之时，学生看到这小书童与刘大人窃窃私语，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就寻了书童来问，却不料这书童年幼，竟然将他所做之事一一说出。这等大事，学生不敢假装不知，只好来寻大人。”

　　朱大人冷哼了一声，看向刘琦：“蠢货，你不说，本官也会追究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