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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栧兰05 ...

  •   柴扉默不作声向后退了两步,干笑两声,伸手将那玉箫从自己咽喉前缓缓挪开了几寸,偷瞥向云潦:“云少尊,您大人大量不与我计较,我又岂能不识相,继续留在这里碍了少尊雅兴?”

      华丽冰冷的金面具阻隔了柴扉的窥视。云潦默不作声地盯着他,手上微一用力,那玉箫又贴上了柴扉的咽喉。

      被盯得脊背发凉,柴扉脸上的干笑渐渐也再挂不住,脑中九曲十八弯地过了几个来回,依旧不敢断定此时眼前这尊煞神是喜是怒。

      眼见生途难卜,柴扉气急败坏,痛喝一声:“路未晞!”

      “我……我本也不想的嘛。”路未晞终于不再装死,委委屈屈开口:“方才光是个背影罢了,我又怎知道这是云潦。何况,他附近没有一个护卫不说,让我上来找他,一开始还不是你的主意?”

      柴扉怒极反笑:“那你为什么把我推出来?”

      路未晞腆脸虚笑道:“你不是说他吹的是你家乡的曲子吗?说不定你能讨他开心呢?”

      柴扉哑口无言。

      面前那副金面具的嘴角,盯久了倒教人看出几分似笑非笑的样子来。柴扉心一横,闭上眼,正想放空思绪、唤得好风护佑,忽觉脚下一空,旋即路未晞的叫声便在耳畔炸了开来:

      “你疯啦!”

      路未晞大喊大叫,似乎恨不能一脚将柴扉踹出这身子:“这种时候,你竟然还敢出神?”

      柴扉睁眼,只见那花厅中金碧辉煌,连同厅中众多修士,皆成了他脚下踩的一团迷离金影。

      云潦拎着他的后领襟纵身出了花厅,手一松,将他放在了桅杆一侧,自己则高高立在另一侧,信手将束发的流苏取下挂回了玉箫上,任由一头散发同他一身红衣一并随着江风猎猎飞舞起来。

      月光洒落在远处江面上,泛出漫江粼粼的白,浑如将整一钩弯月摔碎在了人间。那冷冷白光又织着江上潮气扑打上二人的身躯,仿佛将云潦一身欲燃的红都洗褪了颜色,再淬上一层清冷冷的光晕。

      “完了完了,这回真完了,咱们必定要被丢进江里喂鱼去了。”路未晞哀嚎道,“喂,你会水吗……”

      话音未落,云潦突然低头看他:“你去过奈城?”

      柴扉一愣。

      云潦见此轻笑起来,伸手将脸上金面具一摘,随手掷了出去——

      他的脸孔便就此浸沐入月光之中,而早先所见的那一痕妖异朱红,也终于完整地刺入了柴扉眼帘。

      但见这人用丹砂勾了长长眼尾,一张脸孔上,眉眼精致漂亮得过了头,反无端生出好些凌厉迫人的意味来,仿如饮血霜刃,在月光冲洗下,周身凛冽锋芒方和缓了几分,不至于刺伤他人。

      云潦倚着身侧桅杆,懒懒笑道:“没什么想说的?”

      “呃……噢!”柴扉惊觉自己双眼一瞬不瞬盯了云潦太久,忙别开了眼,沉思片刻,忽而灵光一闪,阖掌道:“云少尊可当真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看着云潦似是脸色不善,柴扉又连忙补上一句:“一表人才呀!”

      “……”

      云潦一愣,旋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易舴,不过月余不见,你怎的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易舴?”路未晞疑惑道。

      这个陌生的名字落在柴扉耳中不啻一道惊雷。

      他记得,曾有一个酒馆跑堂同他说过,天下第三随空名散人姓易——

      那这易舴可不就是天下第三本尊!

      柴扉哀叫一声:“完了!他们认识!”

      路未晞全然不以为意:“那你实话实说不就行了?他既然方才肯保天下第三,定不会对咱们怎么样。”

      “实话实说?”柴扉苦笑道,“他要保的是天下第三,不是我柴扉也不是你路未晞。若是实话实说,他见咱们与他往日全无交情,你觉得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原来你叫柴扉。果然别有一番寒门之风。”

      不知为何,路未晞竟得意起来。

      似乎知道柴扉此时并无心情与他拌嘴,路未晞斟酌片刻,又道:“那你何不与那些修士表明身份?他们要捉的是天下第三,也不是你我呀。”

      柴扉冷笑道:“他们要的是咱们的人头,这芯子里是什么人关他们什么事?说不定,若是他们知道了咱们这身子里装的不是本尊,反会以为自己能得手得更轻易些,愈发难缠。”

      “那怎么办?”路未晞愁道,“别人我倒还有办法,可这云潦,定是不会买我大哥的账的……”

      “能怎么办?”柴扉咬咬牙,生挂了一脸笑,硬着头皮看向云潦,开口道:“我还以为我在外颠沛三月有余面目全非,云少尊当不认得我了。”

      云潦盯着柴扉的脸看了半晌,手中玉箫一转,笑道:“虚的不与你说了。”

      没等柴扉问一句“实的”又是指什么,云潦忽而左手一翻,掌中玉箫径直刺向柴扉咽喉。

      纵是柴扉浑然不懂得玄门仙法,也看得出这次的一击与方才花厅之中的几次不再是一回事。幸而他自幼也算是跟谢先生学过几招拳脚架子防身,情急之下,他本能向后一仰,自行从桅杆顶坠了下去,狼狈地落了地,方堪堪躲开了迎面而来的那一击。

      可云潦显然不愿就此罢手。

      见柴扉落下桅杆,他也一纵身跃了下来,玉箫紧贴着柴扉的咽喉便刺了过来。

      柴扉正打算放空自己,引江上好风提携,不料路未晞见他似乎想要放弃挣扎,恨铁不成钢地大叫起来:“柴扉你让开!”

      紧接着,柴扉便觉得一阵巨力将自己顶离了身躯。回神一看,只见路未晞又夺了天下第三的身躯,一把拔出了髻间木簪,捏了个剑诀便迎上了云潦的玉箫。

      木簪上光华流转,对上月光凝成一般的玉箫,一时间四下里竟似载了一船清波荡漾。

      “哦?”

      云潦露出了一些惊奇的神色,眉尖一剔,饶有兴味道:“竟是路家的和光同尘剑意。”说话间,他神色不变,掌中又加了几分力气,引得玉箫之上光华更盛:“数月不见,易舴,你究竟学了多少新东西。”

      借着木簪与玉箫相触,一阵排山倒海也似的狂力向路未晞周身袭来,吹得他一头散发乱飞,衣袂狂舞。路未晞将周身修为尽数灌注入木簪之中,可发际还是隐约沁出了些潮意来。

      云潦见此,唇角一勾,掌中玉箫一挥,霎时间漫天月光都仿佛尽数凝在了他指尖。

      旋即,那一团本清雅柔和的白却渐渐露出了锋芒,凛冽寒光环绕中,唯他一身红衣衬着朱红眼尾,杀意如炽。

      “糟糕!这哪里是切磋!”路未晞暗道不好,“他像是要动真格的了!”

      “你也斗不过么?”柴扉心下一惕。

      路未晞的话语中已带上了喘息声:“废话,云潦若是出了全力,天下有几个人能接?不行,我撑不住了——”

      话音未落,路未晞手中木簪已然碎成了齑粉,二人周身光华眼见便要凝成实物,云潦却倏地收了玉箫,让那满船清光在一刹那散成了星屑,缓缓升入天河。

      纵是云潦收手,路未晞一个收力不及,依旧连着向后退了七八步方气喘吁吁地稳住了身形。

      “你没事吧?”柴扉出口询问,旋即身子一沉,发现自己再一次完全控制了这具身躯,不由眉头一皱:“你怎么又把我推出来了?”

      “怪事,我竟用不出这身子上一丝灵力修为!”路未晞难得地没有与他呛声,闷声道:“我刚才动用了我魂魄本元之力,现在不能再操持这幅身子,以免损耗修为。你先与他周旋,我得好生将养一阵子,回复元气。”

      未及柴扉多问几句,云潦已经立在流淌几步之外,足践满地月光,玉箫一挥,冷冷指向他:“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他连忙祭出了从小到大惹了祸后惯用的谄媚笑脸来,“别让我影响了云少尊您的心情才重要啊?”

      一言既出,云潦却怔在了原地,紧皱着眉头,两眼一眨不眨地紧锁在了柴扉脸上。

      柴扉心中发虚,那谄媚的笑摆得久了,不免两颊发酸。可他又不敢就此收了这笑,只能硬着头皮,放任云潦的眼神在他的脸上逡巡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他以为自己的脸皮都要被云潦的那双眼给掀开三五层时,站在那头的这尊煞神却翕动着嘴唇,生怕惊扰了他般,以几不可闻的柔软语气,颤抖着轻轻开口:

      “小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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