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先生的宝藏[歌剧魅影]》欢愉辞

5、瞎眼小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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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芙拉做了一周工。
　　这周的最后一天，南希将工钱结给了她。

　　南希将十几个赫勒铜币用粗布包好，塞进了阿芙拉的怀里，“小东西，你的工钱记得收好，不要别人瞧见。”

　　阿芙拉慎之又慎地点头，“谢谢南希。”

　　“傻丫头，这是你应得的，”南希点了点阿芙拉的额头，又挥手赶她，“行了，你赶紧回去吧。”

　　阿芙拉将钱币往口袋深处塞了塞，扬起笑，
　　“南希，明天见。”

　　小姑娘一蹦一跳地就要跑出门，房内却传来南希的声音，
　　“等等，你不提我都给忘了。下个月你就在家里陪你奶奶吧，我要去隔壁镇看看，不出摊。”

　　“好！”

　　·

　　今天的工作比往常结束得早一些，阿芙拉便去了一趟集市。
　　奶奶常去的那家菜贩，一直都是集市里最晚关门的。摊主收摊时常常会把当日剩下的边角料低价处理，穷苦人家经常踩准时机来买一些剩菜回家。

　　摊主认识阿芙拉，爽利地问：“怎么今天是你来了？你奶奶呢？”

　　“奶奶今天没来吗？”
　　阿芙拉感到有些奇怪，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有时候奶奶身体不太舒服，就不会出来买菜。
　　她压下心底转瞬即逝的不安，告诉摊主，“我想买一点点肉，给奶奶熬汤。”

　　摊主犹豫了片刻才开口，“今天的确剩下了一点肉，但得花上十个赫勒才能带回家哩。”

　　阿芙拉忙从口袋中数出了十枚铜币，“我有钱的！”

　　摊主笑出了声，菜刀在案板上剁了几下，称出了巴掌大的猪肉递给阿芙拉。

　　“谢谢！”

　　·

　　小姑娘兴冲冲地提着猪肉回了家，
　　“奶奶，我回来啦！”

　　房间里一片寂静，她没有得到往常那样欣喜的回应。

　　“奶奶？”

　　心底的不安骤然扩大，她急匆匆跑进了屋子，却被门槛绊倒，膝盖着地摔在地上。
　　膝盖钻心地疼，她却完全顾不上了，摸索着走近了木床。

　　床上的人身体冰冷。

　　阿芙拉背脊发凉，轻颤地手伸到了奶奶的鼻尖。

　　活人无时无刻不在呼吸，吸气吐气，是生命存在的证据。
　　但阿芙拉感受不到气息的温度，也感受不到空气的流动。

　　她颓然地缩回手，身体抽了力般跌坐在地，背靠着床，脑海一片空白。

　　阿芙拉从傍晚，坐到天黑，只是茫然地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最开始，她想，奶奶会不会是在骗她？抑或是，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过了一会儿，她又想，奶奶是不是早就察觉到了有这一天，所以才做主将她送去南希那里做工。
　　最后，她想，她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阿芙拉抱着自己，下巴搭在膝盖上，无神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微弱的光亮。
　　以后，再也没有人对她嘘寒问暖，再也没有人为她在门前点燃一截蜡烛。

　　女孩眼睛酸涩，豆大的泪珠啪嗒掉在了手背上。
　　“我没有奶奶了。”

　　——

　　前世的那些记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逐渐被尘封了起来。
　　阿芙拉依稀记得，她有疼爱自己的父母，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也有坚持的信念。但一切就像她几乎完全损坏的视力一样，那些过去像大团模糊的影子，辨不出模样。

　　她没有可以寄托的过去，便只能活在当下。

　　她必须振作起来，处理奶奶的丧事。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惊慌害怕，无所适从，是奶奶给了她遮风避雨的港湾。
　　她和奶奶相依为命，在这个艰难的世道活了下去。

　　现在奶奶撒手人寰，她至少要尽自己所能，让奶奶走得体面。

　　阿芙拉用一张草席盖在了奶奶的身上，趁着夜色出门。

　　深夜的多普勒区是罪恶的温床，但她顾不得许多，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去找南希。
　　如果运气好的话，南希可能还没有离开。

　　但她敲了许多下门，南希的家中依然没有任何响动。

　　“看来南希已经离开了。”

　　阿芙拉捏着口袋里剩余的十个铜币，抿了抿唇。
　　这些钱，甚至不够为奶奶买一口棺椁，更别提找个过得去的墓地下葬了。

　　怎么办？

　　女孩急得来回踱步。
　　夜色愈深，寒意俞重。她不得不先回家。

　　·

　　第二日，她找到了隔壁的邻居阿姨。

　　邻居玛丽阿姨生活也十分贫苦，平日里靠做些针线活补贴家用。
　　生活所迫，她节俭到抠门的地步，但人很不错。阿芙拉还小的时候，奶奶会托她照看阿芙拉一段时间。

　　阿芙拉一夜没睡，听到了玛丽家有了动静后，便去敲了门。

　　“谁这么大早的来我家？”
　　玛丽困惑地打开门，便看到瘦弱的小姑娘。
　　小姑娘面色冷静，红肿的眼睛明晃晃地昭示着她受了极大的委屈。

　　“阿芙拉？怎么了这是？”

　　玛丽柔着声音的询问让阿芙拉鼻子一酸，她强忍住想哭的冲动，
　　“玛丽阿姨……我奶奶去世了。”

　　“天哪！”玛丽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睛。

　　小姑娘带着颤音继续道，“玛丽阿姨，我从没有办过丧事。您能告诉我，为奶奶买一口棺椁，找到合适的墓地下葬，一共要多少钱吗？”

　　玛丽将阿芙拉带进了屋子里，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小姑娘捧着热茶，一顿一顿地抽噎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茶碗里掉。

　　玛丽心疼极了，忙将阿芙拉揽了过来，
　　“你奶奶肯定不希望你这么伤心。”

　　阿芙拉还是很低落，“玛丽阿姨，我没有钱。可我不想奶奶草草下葬。”

　　“唉，我们这些穷苦人家，哪顾得了身后事呢？亲人离世裹一张草席往乱葬岗一丢的大有人在。阿芙拉，你听我说，要生活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玛丽将阿芙拉揽得紧了些，“棺椁的钱好攒，墓地也好说，但你才十岁，又看不见，去哪找靠谱的人帮你奶奶下葬呢？”

　　阿芙拉轻轻挣脱了玛丽，坚定的摇了摇头。
　　“玛丽阿姨，我知道你说的是真话，也知道你是为我好。可奶奶含辛茹苦将我抚养大，我没来得及报答她。”
　　“奶奶可以用最便宜的棺椁，也可以去最偏僻的墓地，但她一定要体面地离开。”

　　玛丽轻叹，良久才道，“真是个好孩子。”
　　“最便宜的杉木棺材也价值不菲，墓地好说，送去城郊的墓地要不了几个钱。但至少得着一辆拉货的马车和两个强壮的劳工，才能下葬。”
　　“粗略一算，少说也得一百个克罗伊茨。”

　　阿芙拉默默在心里换算了一下，大约是八百赫勒，抵得上她一年的工钱。
　　她掏出手中的八赫勒，只感到前方是天堑。

　　她清楚附近居民的生活水平。
　　和奶奶交好的邻居，就算借个遍，恐怕也借不到二十赫勒。
　　自己都活不过来了，更何况把钱借给一个孤儿，谁知道这钱还不还得上呢？

　　怎么办？

　　阿芙拉面色灰败。
　　她身处绝境，被困住了，可她又决不能放弃奶奶。

　　她喃喃自语，宛若魔怔般的梦呓，
　　“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赚到钱呢？”

　　屋子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失去奶奶是她自己的事，阿芙拉不想让玛丽为她的事感到沮丧。
　　她躬身向玛丽道谢，便摇摇晃晃地回家。

　　走到门口时，玛丽喊住了她。

　　“阿芙拉，我这里……还有一个办法。”

　　玛丽说得艰难，想必也经历了许久的思想斗争。

　　阿芙拉却像抓住了希望一般，无神的双眼似乎也现出一点亮光。
　　“什么办法？”

　　“唉，我也不知道这个办法对你来说是好是坏……如果你奶奶在世，定要骂我祸害你的……”

　　阿芙拉却摇了摇头，
　　“玛丽，只要能让奶奶体面地离开，什么办法我都愿意。我永远都不会怨你的。”

　　“你听过老约翰马戏团吗？”

　　阿芙拉开始在脑海中搜寻相关的记忆。
　　没有去南希家做工前，她好像在街边听过这个名字。

　　见阿芙拉有些茫然，玛丽解释道，“这个马戏团刚从别的镇转过来，现在在乌茨镇的中心广场驻扎。两天前，他们已经开始了第一场表演。我听人说，很多居民都挤着去观看。”
　　“马戏团里也有很多像你这么大的孩子在学习杂技，学成了就去演出。”
　　“阿芙拉，你可以去试试。”

　　“可我不会杂技……”

　　玛丽取了一块毛巾，沾了热水，擦掉了阿芙拉脸上的尘土，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
　　女孩还未长开，瓷娃娃一般惹人怜爱，叫人忍不住将心都掏给她。
　　谁家有了这样的女儿，不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阿芙拉，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每次出门，你奶奶都一定要叮嘱你往脸上抹些碳粉？”

　　阿芙拉点点头。
　　她以前不知道，可艰难讨生活这几年，她也慢慢猜到了。
　　这世道与她以前生活的世界完全不一样，贫穷的人却拥有一张好看的脸，是罪过。

　　“去马戏团看看吧，这次不要掩盖样貌了。”
　　玛丽拉着阿芙拉的手，嘱咐道，“孩子，好看的样貌也许能成为你的救命稻草。”
　　“这种时候，不会杂技，也没什么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