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和妖怪》卫唐

7、第 7 章

　　俩人面对面坐着，徐言水翘了翘兰花指，扑哧一声笑出来：“以前我见过花船上的小倌，同我现在的模样倒挺像。”
　　常泽笑笑，指点道：“做甚么捂胸口？手放开。”
　　徐言水便按着他说的放开遮挡的手，呲牙道：“忒冷了一些。”

　　山里不知何时起了雾，这雾气瞧着十分诡异，如翻云卷浪般无声的涌动在周遭，常泽目光一闪：“我去捡些干柴，你且在这里等着。”

　　这一路上捡柴生火的粗事徐言水哪里让他做过，眼下见他主动要去，顿时觉得受宠若惊，连连点头道：“好！”又嘱咐：“随身带了那张符纸？”
　　常泽嗯了一声，眼皮子一抬瞧这越发浓厚的雾气，脸上带着些难以捉摸的笑容，转身走了。

　　徐言水便光着膀子往地上躺，二郎腿一翘合眼小睡。
　　浓雾非但没有消逝之势，反而愈发的升腾起来，山风渐起，四周隐在浓雾里的枯树鬼哭狼嚎般发出渗人的尖啸，他张开眼，手瞬间握向身旁的七星剑，一袭红衣从眼前掠过，伴着男子诡异的笑声。

　　徐言水翻身跳起来，瞧见对面几步之遥站着个身穿红衣长相妖娆的男人，一时间转不过眼去，心中喃喃自语：常先生果然厉害，脱了衣裳这妖怪就真的送上门来了！

　　红衣男子见他出神，忍不住狐媚一笑：“唷，还是个修行的小道士！没人告诉你这山里不能随便进吗？”
　　“有是有。”徐言水舔了舔嘴皮子，又从地上捡起外衫擦那把七星剑，问道：“你是什么妖怪？”
　　“你瞧瞧。”红衣男子腰一扭，从屁股后面生出一条巨大的毛尾巴。

　　“狐妖。”徐言水点点头，道：“我也曾经见过和你一样的同类，但从没有像你胃口这般大的，竟然一口气祸害了数十个精壮汉子。”
　　红衣男子嘴一勾：“你懂什么？要不是看那狼族首领护着你，你也早和昨晚那个只会哭叫抹泪的小娃娃一个下场了，你叫什么名？”
　　“狼族首领？”徐言水若有所思，又报上自己的名，问：“你呢？”
　　红衣男子嗤笑一声：“娄月。”

　　他身形一动，两只手掌幻作了毛茸茸的利爪模样，嗔道：“看着味道是比不上昨夜那个娇娇嫩嫩的小哥儿，那人瞧上的也不过如此……”
　　徐言水：“什么玩意儿？”
　　他话音刚落，就见那娄月狐媚的眼睛一亮，径直飞扑过来。

　　浓雾中这狐妖的身影快的像一道白光，徐言水暗叫一声厉害，双脚一前一后分开站定，举起七星剑在面前一挡，娄月刚碰到那剑，便瞧见面前红光乍现，他在半空中转身一个回旋，落地时弓腰弯腿，摆出一个狐形，而与此同时，徐言水也被那股相冲的大力逼的退了好几步，似乎挺兴奋：“厉害！”

　　娄月目光在他手中的剑上划过，哼道：“七星剑？从哪里得的宝贝？”
　　“你别管。”徐言水漫不经心道，他抽出剑，剑鞘随意往地上一扔，然后右手持剑在左臂上熟练的划了道口子，血流出来，顺着泛白光的剑身往下滴。

　　娄月瞧着，不晓得为何突然谨慎起来，他双眼一眯：“你是修的什么歪门邪道？”
　　“嗯？”做完这些，徐言水把剑横在自己面前，道：“不是歪门邪道，来。”

　　娄月笑笑，并没有靠近他，而是原地一挥手，只见他爪上的五个泛着毒光的尖锐指甲无形的迎面而来，徐言水笑笑，持剑就往前跑，他轻而易举的避开那暗器，剑一挥直接刺向娄月，娄月尾巴一甩，一人一妖近身缠斗在一起。

　　沾了血的七星剑不晓得为什么好像突然威力涨了好几倍，娄月铁一般的利爪和剑身撞在一起，刺耳的剑啸声中，他的爪子好像被烈火燃烧了一样，黑乌乌的往外不停冒烟，疼的他眼一挤差点儿飙出泪来，忙不楞后退避开，嘴里哀哀叫，两只爪子在身侧擦了又擦。

　　见他这副模样徐言水笑了笑：“你能接我两剑，确实比外面那些狐狸厉害多了。”
　　娄月忍着锥心之痛，上下打量他，道：“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不过你别得意。”
　　他恨的呲牙：“你怎么会晓得你身边跟了个什么厉害的角色？到时候恐怕就有你的好果子吃。”

　　浓雾乍起，瞬间就盖住眼前的一切，徐言水一愣，撒脚丫子就追，谁料那娄月身形一动便没了人影，只得遗憾的直嘬牙花子，后悔刚才就不应该犯浑与他说那些有的没的，直接抓了下山去换干粮岂不是很好？

　　正这般想着，却见旁边那教书先生款款走过来，神色自若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走了？”
　　“嗯，走了。”徐言水问：“干柴呢？”
　　常泽：“没拾到。”

　　明明这个时节到处都是枯枝败叶，他却能大言不惭的说没拾到，徐言水也不去揭穿他，扭头捡起自己的衣裳穿了，再面无表情的擦了擦宝剑上的血迹，道：“你是什么？”

　　常泽先是一愣，随即笑笑：“那娄月跟你说的？”
　　徐言水摇摇头：“他只说我身边跟着个了不起的人物，况且……”

　　他眼皮子一抬，道：“里长口中你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教书先生，可是你体格比两个猎户还要好，几乎以一己之力找到石霖草，还有刚进山那日我去捡柴，你凭空出现在一旁我竟然都没察觉。”

　　常泽目光一闪：“那时你就发现了？为何不说？”
　　徐言水耸耸肩：“我看你倒不像靠取人精气修炼的，你和我以往见过的狐狸、花妖之类的都不一样。”

　　常泽便道：“你本事倒不小，可怎么连妖气都辨别不出？”
　　“不晓得，从小就不行，师父再教也教不会。”徐言水席地而坐：“你到底是什么？”

　　常泽瞧了他一会儿，眼中带着些教书先生从前完全没有的不羁，转身打量这静谧险峻的深山，道：“我是这山里狼族，已经盘踞在此一千多年。”
　　徐言水想了想：“狼族？你是只狼，那为何在山下村子里出现？不会是想吃那些小娃娃罢？”

　　常泽脸上一冷，嗤笑道：“那些个小孩童还不能给本王塞牙缝，况且我在那村里教了十几年的书，你当我是为了啖人肉？”

　　“那是为甚？”徐言水好奇。
　　常泽脸上露出些笑：“你倒开始问这些有的没的，怎么，不用你那把用血伺候着的七星剑来和本王拼命？”

　　徐言水挠挠头，捡起个石子随手往远处干草堆里一扔，砸的里面碰出只山鸟，啾啾叫了两声慌忙逃窜，他道：“你又没害那些村民，我做什么和你拼命？况且……”
　　他说了一半不说了。
　　常泽不耐烦：“况且什么？”
　　徐言水脸有点儿红：“况且我真是没想到妖怪也能这般厉害，你竟然能识字诵诗，还有本事去村里当教书先生！”

　　常泽：“……”

　　“实不相瞒。”徐言水羞愧道：“我认的字不多，稍难些的诗词都听不懂，不然这些年也不至于只能靠捉妖换些吃食。”
　　常泽一张冷脸上现出些得意：“唔，识字不多倒也没什么，左右我没事做，你要是想学本王就屈身教你一教。”

　　“好！”徐言水两手一拍，道：“那就这般说定了，只是……眼下那娄月跑了，不晓得怎么找他？”
　　常泽目光一闪：“狐族和人的恩怨我从来就不想过问，不过看你还挺有意思，要是你答应这事情解决之后跟我去玩耍一阵子，本王就帮你找到娄月的窝。”

　　徐言水一愣：“去哪里玩耍？你的狼窝？”
　　常泽脸一冷。
　　徐言水：“我可是人，要饮水吃肉，这山上溪水里到处是羊粪蛋儿，我是决计不会喝那水的！”
　　常泽忍耐的皱了皱眉：“自然。”
　　徐言水立即点了点头：“那行，左右我在外面吃都吃不饱，在这山里应该不会饿着。”

　　常泽不再搭理他，天已经快黑了，眼下他也不再隐瞒自己的实力，大手一挥隔空取物，这周遭的枯枝竟像有灵性一般，扑棱棱滚过来，自发的聚集在两人脚下，再一挥手，手上拎了野兔，徐言水当即大喜，摸出火折子就点火，叫道：“真是好本事！”

　　他接过兔子剥皮，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常先生……常兄，你这么大的本事，怎么昨日还伤了腿？”
　　“……”常泽嘴唇颤抖，面上无甚表情，心里却恨不得一爪子拍死眼前这个愚蠢的人类。
　　见人不搭理自己，徐言水哈哈一笑，忙里忙外的烤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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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吃饱喝足，天也渐渐黑了，徐言水躺在火堆旁边，瞧了瞧闭目养神的常泽，道：“你堂堂一个狼王，却屈身到村里教书，要是让村民们知道了，恐怕会惊掉下巴。”
　　常泽似笑非笑：“本王管他们掉不掉下巴，只是这千年甚无聊，在山下打发打发日子罢了，本来就想着等腻了就换些个其他的地方耍耍。”

　　徐言水一骨碌翻身坐起来，道：“你这日子过的当真是潇洒，数年前我从道观出来，本来也是想着四处走走，可无奈身不由已，我一个道人，经常遭人嫌弃，又饿肚子饿的要死，这才在山里跑来奔去。”

　　常泽哼笑：“那你不如就跟了我，当个伺候的下人，我脾气虽说不上好，但只要你听话些，倒少不了你的一日三餐，百年时光转瞬即逝，待你阳寿尽了，我还可以赏你个地方入土为安，至于那个区区娄月，本王帮你除了他，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