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和妖怪》卫唐

8、第 8 章

　　徐言水一听管饭，先是搓手蹬腿跃跃欲试，待想了一会儿，又道：“恐怕不行，我……哎。”
　　他叹了口气，心道他自己都不知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百年之后？掐着手指头算算，眼下他已经活了两百年有余，还是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模样……

　　他摇摇头：“我这次只是路过，要去南边找传言中的巫族问道，不能停留太久。”
　　“巫族？”常泽似乎一愣：“问什么道？”
　　徐言水抠了抠下巴：“我是师父捡的，不晓得自己从何而来。”
　　常泽一听，心里了然，嗤笑道：“你们人就爱弄些生来死去的牵绊，向来无趣。”
　　徐言水点点头：“唔，可不。”

　　常泽不再吭声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块巨大的兽皮毯子，雍容华贵的躺在上面，他躺在中间，那毯子还富裕出不少地方，徐言水心里小九九打的飞转，待觉得常泽睡着了，便轻手轻脚的掀了自己的破烂毯子，佯装无意般打了滚儿，滚到那块兽皮上舒服的叹了口气，合上眼睡了。

　　月色之下，不知道多久，常泽瞧了瞧一旁打呼噜的人，轻哼了一声。

　　……

　　一夜星辰变换，徐言水躺在温暖兽皮上睡到日头升起，睁眼却不见了常泽，起身唤了两声，但又想着人家是堂堂狼王，自然不用自己担忧，便慢吞吞穿鞋袜，准备用最后一点儿水洗脸漱口，然而还没找到水囊便听见耳后风声大动，瞬间抓起七星剑，回头见两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年挥着狐爪一左一右攻来，顿时飞身跃起，堪堪避开两只狐妖的攻势，执剑一笑：“娄月怎么没来？”

　　其中一个少年啐道：“好你个小道士，还敢提我们家大王，你伤了他的双手，害得他疼痛了整个晚上，今儿个我俩就把你生擒了回去！”
　　徐言水笑笑：“来。”

　　他正提剑要活动筋骨，却见那俩少年突然大惊失色，转眼见常泽面无表情的从山上过来，冷漠道：“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
　　那俩少年狐妖如今已经是吓得瑟瑟发抖，颤抖道：“狼王，我俩个只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小道士伤了我家大王，我们便把他捉回去给大王请罪。”

　　常泽哼了一声，大手一挥，只见一道白光轰然闪过，两个狐妖哀嚎一声，飞出去甚远，倒在地上吐血，道：“狼、狼王，你可晓得你是在护着什么人么？我们狐族一向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但这次这个小道士绝对不能给你，这关系到我们整个狐族的存亡，如果你硬要插一脚，小心你族人会和我族落的一个下场……”
　　他话没说完，只见常泽剑眉一竖，似笑非笑道：“落的一个下场，你倒是告诉我，是什么下场？”

　　他一步步朝两只狐狸走过去，浑身都是遮挡不住的杀气，两个少年吓的几乎要尿出来，再也不敢开口挑衅，怒瞪了徐言水一眼，爬起来便飞速逃了。
　　常泽这才冷哼一声，转身粗暴的把水囊扔过去。

　　徐言水笑嘻嘻收了剑，问：“你去打水了？不会是那小溪里的水罢？我可不喝那水……”
　　他嘟嘟囔囔喋喋不休，常泽皱眉，暴躁道：“不是那小溪的水，不喝？”
　　说着就要去拾那水囊，大有当场扔了的架势，徐言水马上闭嘴，伸手接了过来，连声道：“喝、喝。”

　　这常泽自从暴露了狼王的身份，便彻底释放自己的本性，动不动就恶言相向，幸好徐言水生来便脾气好，依然喜滋滋的不与他计较，常泽这才脸色好看了一些，道：“你想找那娄月，我便带你去。”

　　俩人往前走，没走上几步徐言水却听了下了，他竖着耳朵听周围的动静，觉得这山里实在不对劲儿的很，远处到处是喧嚣的吵闹声，吵的他头疼不已。
　　常泽打量他：“怎么？”
　　“不晓得。”徐言水道：“只觉得这山里吵闹的很。”

　　常泽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转眼却往山下瞧，他大手一指：“那是？”
　　徐言水顺着他的手势往远看，顿时大惊：“那不是林城和大荣李胜他们么？怎的又回来了？”
　　他连忙往山下跑，待几人会和，那大荣李胜颇为难堪道：“徐师父常先生，我几个又过来寻你们！”

　　徐言水：“不是说好你们下山去么？怎么又回来？”
　　大荣道：“我几个回到村里，里长见了之后大怒，说本来就是让我俩来护你们安全，这般不顾你和先生的安危便自顾自下山，实在是……”
　　他脸有点热，想起里长的指责都有些臊的慌。

　　徐言水摆了摆手，还未开口，便见那常泽双目一眯，打量林城，道：“你为何要过来？你的伤好了？”
　　那林城脸色依然苍白，闻言吓的抖了一下，道：“回去后师父给我用法术疗了伤，眼下没什么大碍，只是师父伤了元气，我便替他过来……”

　　徐言水没料到他几个能去而复返，顿时头大的叹了口气，道：“唔，其实山里到底是十分危险的，还是早早下山去罢！”
　　“徐师父，我几个不走！”李胜道：“回去之后想到把你们二人独自留在山里，实在越发羞愧难当，大丈夫应当舍身取义，而不能当个缩头乌龟，你就不要再劝我们了！”
　　徐言水：“……”

　　他几个这般推搡着，常泽却像感受到什么一般皱眉审视四周，只见四周枯树枝桠在秋风里头颤抖，他眉头一紧飞身跃起，从高处竟然落在一个黑黝黝的东西，砰的一声砸在地上，惊的众人都是一愣，那常泽却是飞身过去——竟是一只黑狼的尸身，已经完全断了气。

　　常泽居高临下瞧着，一张俊脸绷起，手背上也青筋乍起，徐言水自然瞧出那是他的族人，便飞奔过去，低声道：“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高空中又落下几只黑影，常泽和徐言水各自身手飞快的去接，几只小狼均没了气。

　　常泽几乎是睚眦欲裂，飞身跃到半空却见不到半个作恶的人影，又是一阵雨点般的尸体落下，大荣李胜以及那林城吓的尖叫着躲开，徐言水挨个试探鼻息，大叫道：“还活着！”
　　那是唯一一只还剩口气的小狼，瞧见常泽便瞪大充血的眼珠，竭尽全力道：“大王，请速回……”
　　说完头一歪，没动静了。

　　常泽胸口剧烈起伏，淡淡道：“出事了，你下山去，不要轻举妄动。”
　　说完便瞧了徐言水一眼，消失不见了。

　　大荣李胜见了，具是吓得口齿不清，道：“常、常先生是、是妖怪！”
　　徐言水叹了口气，起身道：“我送你们下山。”

　　秋风乍起，无数落叶一股脑从半空中坠下，方才吵闹不休的深山却瞬间就噤了声，只有几人踩在枯叶上发出的脆响在四周回荡，徐言水越走越慢，眉头也愈发紧皱起来，山林就在前面，身旁的景色却是随着他的步子变幻起来，他一顿，望着面前熟悉的崎岖山路，神色冷峻的回头，以他为界，前后方竟是一模一样的情景，身旁几人似乎毫无察觉，依然跟在他身旁，徐言水双眼微眯，他咬破舌尖，含着一口舌尖血闭眼继续前行，如此走上一阵，睁眼又是身形一顿，他还站在原地，脚边躺满群狼的尸体……

　　“徐师父，怎么了？”身旁大荣低声问。
　　徐言水目光一闪：“你没瞧出怎么了？”

　　大荣一脸莫名的挠了挠头，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红晕，再瞧那李胜，也和他一样，两个腮帮子红的像抹了女人家用的红胭脂，眼下迷迷瞪瞪的打量四周。
　　徐言水转身，瞧见林城咧嘴笑了笑，他被唬的浑身一冷，伸手便去拔背上的七星剑，然而却摸了个空，扭头见大荣抽了他的剑就跑。

　　“……”徐言水咆哮道：“大荣，你做什么？”
　　那大荣充耳不闻，撒脚丫子窜到一边去了。

　　而那林城向来像个胆小怕事的孩子样贪求旁人庇护，此时那股子唯唯诺诺已经全然不在，他的脸色格外苍白，一颦一笑透着致命的妩媚，分明有那狐妖楼月的三分影子：“徐师父，对不住了。”
　　徐言水这才确定是着了这狐妖的道儿，眼下七星剑不在手，只能赤手空拳的和这妖怪拼命，转眼又瞧见满地的尸身，怒由心生，道：“娄月，这些都是你做的？”

　　林城、不，娄月笑了笑：“是我，谁叫那常泽非要护着你，我又有什么法子，只能把他支走，唔对了，你可知道他那狼窝里还有什么好机关在等着他？到时候见了他的惨状保准你目瞪口呆！绑起来——”

　　话音刚落，大荣李胜飞奔过来就要捉他，徐言水对付妖怪颇有一套，可对象一旦变成人，他那一套便彻底没了作用，只能任人拿乔，撒脚丫子逃了几步便被李胜一拳头楔在脑门上，直疼的他眼冒金星哀哀叫，随即被根麻绳捆住，如同扔死狗一般扔到了山路上。

　　那娄月被眼前情景喜的捂住肚子笑，斥了大荣李胜退到一旁，凑过来道：“也不知道你是哪处出彩，竟引得……”
　　他话说一半，眼里怨恨之色一闪，道：“常泽弄的你爽不爽？也让我尝尝你的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