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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寻人 ...

  •   陆家的安南侯与沈家的江夏侯是同品级的爵位,但陆家的实力远非沈家所能及,陆家老夫人乃是先帝的堂妹,实打实的一品郡主,陆家子弟则多效力于军中,外守南境,内御禁城。

      陆家人倒是不拿架子,主事的大夫人亲自到花厅门口将沈老夫人等女眷迎进去,沈老夫人被迎到陆老夫人旁边的官帽椅上坐下,几个晚辈则站在一旁等着拜寿。

      有几位客人比沈家众人先一步进门,两位公子一位小姐,站站在堂中行了礼,齐声道:“晚辈祝陆老夫人福寿绵延,萱草挺秀!”

      “好,好!”上首坐着的陆老夫人身着仙鹤腾云纹的深紫妆花云锦,坐姿挺拔,神采奕奕,丝毫不见花甲之年的衰颓气息,爽朗地道了两声好,忽而指着方才出声的其中一个公子,面色稀罕,抚掌笑道:“这后生可真俊,很有两分我们家老侯爷年轻时的样子。”

      旁边坐着的老夫人有与陆老夫人极亲近的,凑趣道:“瞧瞧,我道你要夸别人家后生,没想到拐着弯儿地夸自家人。”

      一句话惹得陆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口,众人也纷纷捧场,厅里笑作一团。

      来的客人实在是多,那几人行了礼就给后面的人让地方,他们往侧后退,沈冰卿姐妹三人往前走,两边斜斜地打了个照面。

      不期然的,沈冰卿的目光了对上被夸的那个年轻人。

      他一双剑眉气势凌厉,双目若寒星沉潭,鼻梁高挺而双唇削薄,即便在这样喜庆的场合,脸上也没什么明朗的神情。

      这人,正是沈冰卿方才在陆府大门外看到的秦江年。

      秦江年穿着天青色交领直缀,头上同色的锦带束发,高扬轩举,拔而不群,然而周身的气质冷冽,令人望而却步。

      他与沈冰卿擦身而过,目光没有任何停顿和波澜,却迅即垂下眼皮,显而易见地皱了眉头。

      沈冰卿几乎屏住了呼吸,果然,秦江年开始厌恶她了。

      前世父亲在狱中形销骨立的模样……她被退亲还被反诬不贞的屈辱……被灌药送上雁平山庄的痛楚……

      往事一幕幕呼啸而过,那些或尖锐或沉钝的过往依然清晰。

      其实前世宫变登基的清河王可以算得上明君,他之所以将清正廉明的沈克文投入监牢,原因有两个,一是沈克文是先帝的重臣,二是沈克文曾主审“莲花女”一案,让秦江年受了很重的刑罚。

      后者,怕是主因。

      秦江年是清河王自认回之后就最疼爱的儿子,前世沈冰卿死的时候,据说他已被定了要立为太子。

      所以,秦江年是最关键的一环。

      不能让父亲与他敌对,也不能让他像前世那样恨透自家,若是能交好,那便再好不过。

      沈冰卿这般想着,不自觉回头去看秦江年。

      他并未和许家兄妹站在一起,孤身一人向外走去。

      许小姐看着秦江年消失在门口,不知道和许公子说了什么,两人追了出去。

      沈冰卿收回视线,和沈玉娇、沈青芸一道给陆老夫人行礼拜寿,“晚辈祝陆老夫人春秋不老,松鹤常青!”

      沈冰卿和沈青芸是生面孔,一个雪肤玉貌,一个婉约绮媚,即便厅子里人来人往,依然让人一眼就注意到她们,一说完祝寿词,便有许多夫人太太过来探问长短,不觉中将沈玉娇晾到了一边。

      沈老夫人眼角的笑意淡了两分,抬手将沈玉娇招到身边,嘴里没说什么,只别有意味地拍拍她的手,“来日方长。”

      恰这时,进来添茶的陆家丫头道:“沈老夫人,您家有位老嬷嬷在门口,说是有事儿要禀您。”

      沈老夫人与沈玉娇同时眼神一亮,两人互视一眼,沈老夫人牵着沈玉娇的手往门口走去。

      “别,别去……”一直坐在沈老夫人身侧没出声的许氏,忽然拉住沈玉娇的胳膊,朝沈老夫人露出恳求。

      沈老夫人的笑意立时就散了,嘴角紧绷成一条直线,目带警告地盯着许氏。

      许氏缩了缩,却转向沈玉娇,“那样的地方……”

      “母亲!”沈玉娇用力扯开许氏的胳膊,两只手都扶住沈老夫人。

      出了门口往廊下走几步,徐嬷嬷在哪里侯着,声音极低地回禀了几句,沈老夫人连连点头。

      末了,沈老夫人亲手替沈玉娇整整衣领,道:“去吧。”
      *

      如果按着前世的轨迹,秦江年即将因为偷窃一事被夫子要求退学,紧接着嫡母以其丢了许家脸面为由,将他生母的墓碑推倒作为惩戒,至此他与许家彻底决裂,之后便独自离开了京城。

      等到重新回到京城时,已是以将领身份进入朝堂。

      若是眼下不做点什么,事态就难以控制了。

      沈冰卿应付了几个用选儿媳的眼神看她的女眷,随口找个理由脱身,往方才隐约看见的秦江年消失的方向走去。

      陆家到底是一流的勋贵,园子比沈家要大得多,园中有一条弯弯绕绕的水道,沿途两岸遍植水生花草,窄的地方修了半月拱桥,宽阔之处则有汉白玉的九曲回廊,以水道为中心,周围花木成林,亭台错落。

      沈冰卿对陆家不熟,这等移步换景的好风光,很快就叫她迷了路,她心中一意寻人,看到相似的背影便紧追几步,等回过神时,已是在一处僻静无人的亭子里。

      骄阳高挂,碧空如洗,四月的天已经显出初夏的威势,沈冰卿没找到秦江年,反倒累出了一身薄汗。

      她捏着丝帕擦了额头,将散下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见这亭子僻静但不深幽,亭子旁边一条小路,只要沿着方才的方向再走几丈远就是大道,她索性坐下来暂歇一会儿。

      沈冰卿侧身坐在亭中,一手拿着丝帕扇风,一手撑在美人靠上,留心万一秦江年从大路上经过。

      六角凉亭的基座石上青苔斑驳,一片爬山虎沿着漆红圆柱织出翠绿密网,窈窕美人歪在亭中,身侧一株玉兰开得正好,恰似一幅精工细描的仕女图。

      沈冰卿不知,她被看风景的人当成了风景。

      不知何时,亭子外头站了一对主仆,主人是位年轻男子,宽袍大氅,气度清贵,他看着亭中的沈冰卿的背影,露出一抹和煦笑意。

      而他身后的侍从,面上却有两分疑惑的神色。

      男子上前两步,问沈冰卿:“请问姑娘,这是你的东西吗?”

      沈冰卿循声回头,乍然看到男子的面容,心中腾起点熟悉的感觉,名字就在舌尖呼之欲出,却又一时说不上来。再一看男子举起的那只手中,赫然躺着一朵黄豆大的珍珠穿制而成的珠花。

      沈冰卿一愣,立时反应过来抬手摸自己的发髻,侧面的白玉海棠簪还在,顶心的珠花却不见了——显然是不知何时掉落,被眼前的男子拾到了。

      首饰这种比较私密的物品被陌生男子拿着,沈冰卿有点尴尬,但是人家是好意,她理当领情道谢。

      “是我的,多谢——”沈冰卿应了一声。

      “嗯。”男子略一颔首,不待沈冰卿起身,自踏上石阶走进凉亭,停在沈冰卿跟前一尺之地。

      他身形高大,逆着阳光站着,沈冰卿一下子就笼进暗影中。

      这距离不远不近,说近算不上冒犯,说远不够让人自在,沈冰卿若原地站起来,和男子的站位便有些暧昧。

      她眉头轻皱,这人看着温文,却隐隐地给人以压迫感。

      电光火石间,沈冰卿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了这人的身份——这是太子秦承,今上嘉和帝唯一的儿子,也是清河王的侄子。

      沈冰卿略一思索便了然,陆老夫人算起来是嘉和帝的堂姑姑,更重要的是陆家在军中举足轻重,秦承轻装简从出现在这里,既是以晚辈的身份来予陆老夫人贺寿,也是示以君臣之间的和乐相得。

      秦承垂眸,眼中有审视和打量,似乎在决定着什么。

      不过几息之间,他弯起唇角,拇指与食指捏了那枚珠花,竟是要亲自插到沈冰卿的发髻上。

      沈冰卿一惊,本能地歪头躲开。

      “呵。”秦承低笑一声,脸上丝毫不见恼色,反而嘴角弧度更盛,他并不执意为之,调转胳膊的方向,将珠花放到一旁美人靠的横木上。

      秦承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艳,声音不疾不徐,“你是谁家的姑娘?”

      秦承让沈冰卿很不自在,她的第一反应是不想说,但是理智告诉她,秦承若要查她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与其承受忤逆他的风险,不如现在说实话。

      尽管不愿,沈冰卿还是含混地道:“沈家的。”说罢不等秦承反应,福身行礼,“不扰公子赏景,我先告退了。”

      见沈冰卿不甚恭敬,亭子外的侍从出声呵斥,“放肆,怎么和——”

      秦承随意竖起两根手指止住侍从的呵斥,任由沈冰卿离开亭子。

      沈冰卿的裙角消失在路的那头,秦承回过身,脸上的笑意霎时间烟消云散。

      秦承目光随意一扫亭子外的侍从,漫声道:“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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