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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八十 ...


  •   我师父闭完关,心情好了不少,也没有因我把朱重怜留在山上这件事而生气。
      他对朱重怜的态度竟与对吕姑娘的毫无二样,或许是他即便真的厌恶一人,也不会轻易将这份厌恨摆到明面上。

      我心知他不会亲口同我讲关于朱如雪的事,只好委婉道:“师父,进谷的这位姑娘……她并不随她父亲姓,而为朱姓。您上次称她为赵小姑娘,兴许是不恰当的。”

      “不随父姓也没甚稀奇的。”我师父同我说话的语气却与寻常无二,不屑地笑了声,道,“她姓甚么又与为师有甚么关系,为师想怎么叫她就怎么叫她。”

      我说:“行。您开心就好。”

      我师父笑了声,说:“为师问你,现在觉得这重怜姑娘如何?”
      我当初说她与吕姑娘给我的感觉不同,过了这几日,我与她熟识些后,觉得单单这么评论无法恰当形容我心中的感受。思索半刻后,我才斟酌出回答我师父的话:“她很像我娘。”
      想想这么回答也不对,我只好再补上一句,道:“像我娘那样温柔的江南姑娘。”

      “你娘?”我师父顿了顿,说。

      “我从前跟师父提到过,我并非父母双亡的孤儿。”我说,“我娘还在山下,只是……”

      我还未说完,我师父突然出口打断我道:“你为何不曾提过下山找她之事?你若是提过,为师定会让你下山的。”

      “我不想找她。”我说,“不提,自然就是不想去找。”
      我师父突然关心起我这种事,我心中讶异,不知他是真心想过问我家中之事,还是想转移话题,不再与我谈关于朱重怜的话题。

      我说我不想去找,不是说我不想我娘。我闲暇时独坐时,我就会想到她。
      我想到她的原因有许多……她是我的血缘至亲,是给予我骨血的人。但最重要的是,她让我这个从异世来的孤魂野鬼,在那最孤立无助时有了活在此处的归属感。

      “……但我往后也不会常常想起我娘了,过去之人,该忘总该忘的。”我说,“我说我要留在药王谷,不是为了叫您开心才说的哄人话。您在这里,我以后便也留在这里。”

      我师父被我这一番肉麻话恶心到,不知在生甚么气,抬手就将面前的棋盘上的棋子都扫在了地上,道:“药王谷弟子出师后都必得下山去江湖从南到北游走一趟,混出些名堂后才能回来,是你这想留就能留的么?”

      我叹气,说:“我自然知道。”
      他即便现在正值气盛的青年时候,也总有老去的一天。
      我得有接手药王谷的本事,才能从他手中接过天下第一神医之名。

      我师父说:“且就你现在这个傻模样,为师能放心隐退江湖?你留在此处,又增长不了见识,还是要出去走走的。”

      “那就是在走完江湖后,我再回来陪您。”我说。

      我师父听完又是冷呵一声,也不知我说的话哪处有毛病,他听我说这种话总是不高兴。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才对我道:“你去了江湖,大概就不会想回来了。”

      我说:“我不是这种人。”
      我师父又说:“人总是会变的。”

      我疑心他在闭关时看了什么琼瑶剧,不然为何要这般感性地同我说这些。
      大约是人到中年,总会有些奇怪的想法罢。

      我师父忽的问我:“倘若你师兄对药王谷落井下石,你会如何做?”
      我说:“我师兄?”
      我师父说:“他走时已与药王谷断绝关系,就是对谷中下手,也算不上是违背道义。”

      我心道我又打不过我师兄,就是他不顾情面做出对不起药王谷的事,我又能做什么?
      他们都说我师兄是个把私利看得比情义更重之人,我却常常觉得并非如此。岑师兄要真是那般冷情,又怎会为我们做糕点做饭菜,还对我们那么好呢?更何况他……

      他还将自己的性命交在了我手上。
      虽不明缘故,但我私下以为,他这么做,便是要我放心,他不会做出什么伤害药王谷的事。

      我仔细琢磨了一番我师父的话。
      原来岑师兄已与药王谷断交,难怪他说下山后我便不能叫他师兄了。

      我问:“他为何要与我们断交?”

      “此事与你无关,他要撇开的只是药王谷……”我师父话到此处,忽然又大笑起来,道,“天下人岂不都是如此?有福可同享,有难不同当,为着一己私利还要自称道义,到底有甚么意思?”

      等我师父走后,我才愕然想起晓知白也坐在此处。
      他方才一直都不出声,我都忘了他还在这里。

      晓知白收拾着被我师父扫在地上的棋子,好半天后才对我说:“你师父说这些,也有他的思量罢。”

      我说:“也许是。”
      可能我师父愿意下山走走结交各路英雄好汉做朋友,就不会自己一个人憋得这样心里难受,老想些奇怪的事了。

      “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晓知白问我,“你有听过这句话么?”

      “听过。”我说。

      “你师父想说的,想来就是这个。”晓知白说。
      他话音落罢,很是心疼地摸了摸他刻的棋子,同我抱怨道:“你师父方才心情一定不好,我刻的圆车车都被他磕坏了。”

      我安慰他:“我再重新给你刻几个罢。”

      “不必不必。”晓知白说,“我方才听你们谈话……你娘原来还活着么?”

      我说:“我不知道。”
      晓知白又道:“那我帮你在山下问问罢,也不算多大的事。”
      我说:“这就算了罢。”

      他大约也觉出做这件事实在没有必要,便不再提了。
      过了半晌,他又问我:“你做的汤,怎么没给我也留一碗呀?”

      *

      我又向重怜姑娘学了煮莲子糖水的方法。
      她得知我师父仍是不愿见她后,似乎有些失望,但还是微微笑了笑,道:“我进谷确实也不是为了治病,并非诚心求医,神医先生不愿见我,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我本想说我师父只是不想医女子才不见她,但想想这般解释也没甚必要,就没有作声,默认了她的说法。

      “我爹飞鸽传信给我,说是过些时日便会来接我下山。”她说,“还是要多谢公子对我的照顾。”

      我说:“你身上的毒该如何?”

      重怜姑娘说:“下山后,我爹自会为我再找药铺寻医,就不劳烦席先生出手了。”

      我有些过意不去,心念一动,道:“我的医术虽不如我师父,但勉强也说得过去……姑娘若是不介意,我来为姑娘把把脉罢。”

      她坐在木桌的另一侧,犹豫了半刻,才捋起袖子,将那一截纤细的手腕放在了我面前,轻笑道:“公子愿意为我诊治,奴家自然没有拒绝之理。”
      我替她在手腕下垫了条叠好的布,将两指搭上她的手腕时,又闻见她身上那阵甜而不腻的栀子花香,她的手腕实在很细,仿佛轻轻一折便能被折断,我心中微微一动,想姑娘果然与我以往接触的男子还是有区别的。我闻着这阵胭脂花香有些晃神,过了一会才收回思绪,凝神感受她的脉象。
      初时也只感觉得出她脉象与常人相比确实乱了些,渐渐地,我眼前的黑暗中便依稀浮现出了一个姑娘的模样。我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能看见她的大致轮廓和全身的经脉走向……这次看得比先前更加清晰,我吸了口气,确定这并非错觉后,才将注意放在那团在她经脉中游走的气上。

      武侠小说中常有真气一说,而在人中毒之时,真气的运转便会受到阻碍,武功也会因此而无法正常使出。
      但我眼中所见的这个气团并不是真气。

      我先前只见过两次,一次是许久前去见刘家小公子替他把脉看到的,一次是替徐前辈把脉看见的。
      朱重怜经脉在我眼中是雪白的,而这团气却是墨一般的纯黑,飘飘忽忽地在她经脉中游荡,像滴入白纸的浓墨。

      我手一抖,猛然将合着的双眼睁开,这奇异的经脉图便也随之消失了。

      重怜姑娘问我:“公子是如何看的?”

      我说:“我方才似乎感觉错了。冒昧让姑娘再让我把一次脉罢。”
      她抿唇笑,手腕仍放在原处让我按。

      “原来是噬心毒。”我眼前没有那些东西后,倒是能根据我师父前个月扔给我的医书看出她身中何毒了,“此毒发作确实不快,约莫要过四五年才会有心悸,呕血的病症出现,姑娘不必太过担忧。”

      朱重怜说:“仇家似乎只是想通过我威胁家父,并不是想将我置于死地。”

      我偏过头看她。

      “所以家父送我上来时,也不急着求席先生替我医治。”她又是一笑,说,“确实不是诚心求医,在药王谷赖着脸住了这些时日,也给公子添了许多麻烦。”

      我说:“话是如此,但姑娘还是尽早医治为好。毒发没有征兆,呕血便已是病入膏肓了。”

      重怜姑娘说:“只是……”

      “药草我来寻,”我说,“此毒也说不上难解,再过几日便可将解药给姑娘了。”

      “钱的事,我待我父亲来了,自会还给公子。”她轻轻笑道,“公子果真如我所想的,是医者仁心。”

  •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开启胡言乱语模式)
    最近真的忙鸭QAQ,更新没能跟上,实在不好意思。
    身为扑街的我还这样断更,实在是……
    本来想日万的,思考一下,还是泡杯枸杞碎觉了=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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