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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六十八 ...

  •   兴许是和我师父他们赏月赏得太晚,我一觉醒来还有些头痛,缓了好半天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回了原来的住处。
      我试着往旁边小声地叫了两声,但没有任何人回应。难不成晓知白和无道弟弟他们一大早就又上山练剑了?我伸手将窗板推开了些,按理说夏日的余热还未完全散去,我醒得又一向较晚,外头应当已是烈日炎炎了。但屋外的空气却十分清凉,扑在我脸上的空气中竟还夹着些许水雾,此时竟还是清晨。
      心中略微有些不可思议,我掀开被子,披衣下床,去晓知白以往躺着的床铺看了看,忽然发现他的被子还维持着赏月前折成的形状,床铺也是冷的,没有人躺过的痕迹。

      吕姑娘也没回来,可她也不该在这种时候下山。晨间虽是凉快,可云雾重,山路难行,她应该会挑午后回去才是。

      我颇为不解地坐在屋中想了一会,怎么也想不起昨夜后来发生的事,便起身去火房烧水蒸包子了。

      日出。我一人守着凉了的包子在石桌边又开始昏昏欲睡时,才听到吕姑娘和晓知白的声音在院外响起来。
      吕姑娘跨进院门时还打了个喷嚏。

      吕姑娘打完喷嚏,说话时就仿佛带了哭腔,听起来十分委屈。
      她说:“席老贼未免也太过分了,自己走了不说,还把我们扔在山洞里过夜?”

      晓知白淡淡道:“他没把我们留在山顶吹一夜的风,已经算是好心了。”
      他声音听着也有些低哑,想来昨夜睡得也不好。

      脚步声是三个人的,无道弟弟大概也与他们在一起,只是没说话罢了。

      “也不见卫公子。”吕姑娘还没看见桌旁的我,又碎碎念道。

      我顿时从瞌睡中惊醒,不知为何有些内疚。想想定是我师父或我师兄顺道把我带下来的,被这样区别对待,我心情复杂,不晓得待会如何面对吕姑娘他们。

      “竹青?”晓知白第一个瞧见我,出口虽是疑问的话,却听不出语气有多讶异。

      “是我。”我顿了会,问他们,“你们吃不吃包子?我去给你们热一热。”
      不等他们回我的话,我便端着盘子回火房热包子了。总觉得就我一人回来屋中睡觉颇不义气,暂且不好面对他们,只好先离开一会,等等再来同他们说话。

      等我拿着包子回来时,吕姑娘还在气呼呼地骂我师父老奸巨猾。她从盘子里拿起包子啃了两口,又嘟囔道:“肯定是席老贼在饼子里放了迷药,不然本姑娘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说话时不掩对我师父的偏见,但也不是全无道理。晓知白平日里作风虽有些吊儿郎当,但即便是瞌睡时他也会存着几分警惕之心,不大可能被我师父搬进山洞而全无知觉。而季无道身有寒毒,夜里几乎都是以面壁打坐的方式歇息,睡眠比晓知白更浅,又怎么会在山洞中一觉睡到这个时辰?
      可我师父为何要特地迷昏他们几人呢?听起来未免有些荒唐了。

      过了半晌,季无道才低声开口道:“昨夜席先生给了我缓解毒性的药,让我待他们二人醒后,再同他们一齐下山……”
      “你竟是醒着的?”吕姑娘听他是知道其中内情的,不禁用上了怪罪的口气道,“你怎么不叫他把我也送下来?”
      “昨日岑玉要连夜下山,席先生拦他不成,两人争论了些什么……似乎事关药王谷内部事宜,我便没有细听。席先生让岑玉将竹青先送了下来,才来与我合力将你们搬进了山洞中。”他犹豫片刻,又说,“他给过我药后就匆匆离开了,我不太好将你们背下来,就留在上面守着了。”

      我刚端起茶杯,听他此言,手下不由一抖,问他:“那我师兄现在已经下山了?”

      “应当是。”无道弟弟说,“他带你下来后,不曾对你说过什么吗?”

      “我……”我想我昨日大概也被我师父下了迷药,不然怎么会对回住处之后的事毫无印象?我连是我师兄送我下来这件事都不知道。

      不过也许只是我睡眠质量太好罢。

      吕姑娘听到季无道提到我师兄的名字后,不知为何变得极为沉默,啃完包子就背着收拾好的行囊下山了。

      午后去我师父的住处也见不着人,我怏怏地去挑了两担水,原以为岑师兄下山前会好好同我道声别,结果他这般随意地就走了,让我感觉颇不真实。
      在等到日暮时分,万壑沉吟时,我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又不自觉地走上了去我师兄住处的路。落叶松间时常有鸟鸣声作响,山间溪水淅淅沥沥地淌着,空气已经不算闷热,我却觉得心中闷闷难言,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只好随便找了处石阶坐了下来,摘了一朵路旁的毛茛放在手里。

      坐着坐着,我才隐隐记起昨夜好像确实是我师兄送我回来的。
      他似乎坐在床边说了句什么,又像往日一般抚了抚我的额头,才推门离开。

      一直想到天黑,我终于将那模糊的记忆重新拼凑了起来。
      岑师兄是在问我:“师弟还记得我为何将那杀招命名我夺命三弦么?”

      我好像并没有做出什么回应,又似乎是点头了。

      岑师兄笑了笑,说:“三招夺人性命,师弟定是觉得狠毒罢?所以我在其中,还留了一条生路……”

      再往后的话,我便毫无印象了。

      他那时是要告诉我寻到这条生路的方法么?后来还同我讲了什么事吗?我仰头合上双眼,暗暗发誓以后在如此重要关头,一定不能打瞌睡,不然事后回想起来总是有诸多悔恨。武侠故事里都是这么写的,在某个时刻漏听的话,主角或配角都因此在来日招到报应……
      等等。我在说什么屁话啊。

      *
      回到馆中时,天已经全黑了。月仍是圆的,明晃晃的一轮挂在黑沉的半空,衬得四周的星光都黯淡了许多。
      吕姑娘赶走了挤在屋中来调笑她的小姐妹们,闷闷地把行囊摔在了圆木桌上,她翘着腿撑着下巴在屋中坐了好一会,还是觉得心中很不快意。

      她想了半天也不知自己这点不快意从何而来,又后悔自己没同卫公子好好道别,心里更是郁闷。
      想着姜姐姐要忙馆中的事,现在大约还没躺下。她明知此时打扰对方不好,却仍是蹑手蹑脚地去了姜月的住处。

      姜月确实还在核对账房的本子,见她过来,笑道:“在药王谷过得如何?”

      “好,”吕小姑娘手一撑,又坐到姜月的书案上,闷声道,“又不好。”

      “那少年郎对你说了什么?”姜月看她满脸小女孩心思,又忍不住笑说,“哪有姑娘像你一般天天往人家面前凑的?”

      吕叶烟哎呀一声,俏脸上浮起红霞,道:“他好得很……姐姐你不要乱说,我想的不是此事。”

      姜月问她:“那又是为何?”

      “我昨夜与他们过中秋时,见到了他师兄。”吕叶烟默了会,道,“初见时我觉得他师兄与他性子极其相似……可是到后来,我又觉得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二人。”

      原来是说岑玉。姜月自然知道席青名下有两个徒弟,岑玉虽是挂名,却也算得上那少年的师兄。她只在十年前岑玉上山时见过他一面,如今估摸着也该过弱冠之年了。话说回来,岑玉原先还与她馆内有些联系,前些年有些传给他人的书信还是先寄到她手上的。
      她上次偶然记起药王谷还有此人,好歹是席青的徒弟,便多带了一坛酒赠他。

      认识岑玉这事也没甚么必要告诉这小妮子,姜月在心中摇头笑笑,继续问道:“你为何会这么觉得呢?”

      吕叶烟咬着手指想了好一会,说:“他师兄看起来人很好,就是同我说了些话,叫我觉得他是个……哎,我也不知该怎么说。”她一向都是心直口快之人,说到此处却有些吞吐起来,好像真的找不出哪个词来形容岑玉这个人给她的感觉。
      她在山洞中躺了一夜,起来时有些着凉,昏沉间一时就忘了岑玉说的话,直到季无道提起她才想起来。

      那时岑玉突然走来坐到了她身旁,微微地笑着,温和地问她:“你可是喜欢我师弟?”
      她当时反应了一会,才知对方说的师弟是指卫公子,愣了好半天才含羞点头。

      “你会将他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么?”岑玉又问。

      吕叶烟仔细想了想,竟无法立即做出回答。她对卫公子的思慕之情说到底也只是源于对方长着一张合她心意的脸,后来对卫公子好,则是因为他以待姑娘的方式待她……要是按岑玉说的这么比,自然是她自己的性命比较重要啊。
      可又不好这样答。

      她还没犹豫出个结果,便听岑玉说道:“是人都会惜命怕死,只是有些人将情看得比命更重。无论是为命还是为情,只要人有了在意之物,出手间就会存在破绽。”
      他垂下眼睑须臾,又偏过脸来看她,笑道:“说了这番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姑娘定是听得云里雾里。若是姑娘真的心悦我师弟,就等他下山再明说罢,他对感情颇为木讷,你不说明,怕是他此生都不能明白。”

      吕叶烟待他又端着茶离去后,对着天上的明月想了许久,仍是想不明他话中含义。
      而且为何这人唇边明明带笑,眼中却毫无笑意呢?

  • 作者有话要说:  *
    谢谢大嘎的评论QUQ!!深夜里的温暖!!
    这是补昨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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