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神医卫竹青》东世

62、六十二

　　日头正烈，街上人声却依然鼎沸。
　　五花的骏马掀尘而过，侠客们踩过屋檐，像划过纤尘无染的天空的飞鸟。

　　“主子回府的日子还要推迟？”素衣女子立于窄巷中，淡黄的秀眉微蹙，黑纱后的唇抿了抿，道，“再等下去，那边的人又要有动作了。”
　　她对面的少年蹲下身，苦着脸说：“姐姐，主子都在山上等了十年，也不急于这一时罢。他推迟下山时日，定是还在顾虑什么事情。”

　　“那赵家的事，他怎么说？”女子也知此事不是他们能做的决定，轻叹一声，道，“赵家要我们做的事虽不仁义，但给出的报酬却能解我们燃眉之急……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这对我们来说倒是没甚么，只是赵家要对付的是席青，我们出手，不是置主子于忘恩负义的境地？”少年仍苦着脸，撑着下巴，没有抬眼看女子，“他推迟下山，大概也有这个考虑。再者说席青面上还是他师父……这般做，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

　　女子道：“你倒是了解他。”
　　少年站起身，这才抬头看向她，道：“姐姐，我知我们跟着主子，以后还会做许多不仁义的事……可这次，他不愿动手，我们也不要强逼他罢。人若不存一丝善念，往后会遭报应的。”
　　“他不动手，当真是因为心存善念？”女子又抿了抿唇，黑不见底的眸子盯着窄巷的出口，道，“成大事者，又何必在意报应二字？他要是为了报答席青的恩情，那就说明他心中还有情意，可感情是大忌，是任何杀招的破绽。”

　　少年说：“行罢，我再传信问问主子。”

　　他方要转身离开，忽的被素衣女子往暗处一拉，身形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稳后，抬眼才看见几个身着异域服饰的人从巷口前走了过去。这些人无不是生得高鼻深眼，肤色近似古铜，黑披肩，身配银饰，站在中原人里确是与众不同。少年定睛看了好一会，忽的发现他们当中还围着一个身着红衣的姑娘，她戴着面纱，看不清面容，但从举手投足间依然能感觉出美人风情。
　　少年愣愣地瞅了几眼，被素衣女子狠狠一拽辫子才晃过心神。

　　素衣女子皱着眉道：“北月的人也不知为何会突然来此。”
　　“北月？”少年说，“我这几日好像听红香馆里的人提过，他们是不是从大漠来的？”

　　“他们在大漠很多年，不可能专程来中原看风景……”女子松开抓着少年辫子的手，若有所思。
　　“有甚么好奇怪的，约莫是受不来鸟不拉屎草木不生的大漠才来的。”少年耸耸肩，并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他拍拍手，朝女子一笑，道：“我去给主子传信了，姐姐就看着赵家那边罢。”

　　*
　　我采完药，掐指一算，竟真的要到中秋了。
　　先前以为我师兄有要事得准备，这几日没去烦他，今天才恰好能用中秋将至做缘由去找他。我摸摸衣袖，发现并没有甚么能带给他的，便在去他住处的路上采了些熟了的桃金娘，也算是一点心意罢。

　　上次在后院遇见的人后来也不知被我师兄怎么处理……

　　我踩在石板路上，日光灼人，路还未走上几步，头顶便已被晒得冒烟。果真还是得披斗笠出来，我寻了个阴凉处散了会热气，颇为后悔没叫无道弟弟一起来。

　　这次倒没在路上遇见我师兄，到屋中也没瞧见人影。摆着炉子上的青花茶壶也没有盛水，甚至还覆了一层薄薄的灰。
　　他喜好整洁，即便不烧水，壶上也绝不会覆灰。难不成我师兄早便离开此处了么？我想了想，忽的发现因为近日我都不曾来找过我师兄，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趴在桌上，把头埋在两臂之间，等了不知多久，才听见门口有人踩上石阶的声响。
　　檐下羽翼渐丰的燕雀喳喳的叫着，一阵清风袭来，满屋都是十八学士的香气。

　　分辨不出来人是不是我师兄，我便继续埋着头，保持呼吸平稳，假装自己还沉溺在睡梦中。

　　来人似是进屋后才发现我在屋中，脚步放轻许多，慢慢走到我身旁后，才伸手轻轻地抚了抚我的发顶。他抬袖时，淡淡的兰花香便又溢满了我的鼻尖。

　　那就是我师兄了。我偷偷地乐，在心里笑他竟然看不出我在装睡。

　　岑师兄俯身下来，拨开我的鬓发，在我耳旁轻声喊了我一句。
　　我将眉头微微一皱，却没有睁眼，装作自己仍旧未醒。

　　他轻笑一声，不再叫我，走去将那瓷壶洗过，煮上茶水后才回到我身旁坐下。

　　“师弟近来为谷中之事也烦心不少罢。”他像是自言自语地道了句，又笑了笑，说，“其实也没甚么好烦心的，他们未成气候，暂且还动不了药王谷。”

　　我师兄原来是知道来人身份的？我按在手肘上的指尖微微一动，但没有将头抬起。

　　岑师兄那边声音静下去许久，忽的又轻声笑道：“师弟，你真想一辈子留在这谷中？”
　　我奇怪他会如此问话，方想抬头答些什么，又感觉我师兄将手贴在了我的额上。他手心温热，像是藏着一团从心底燃起的火。

　　我将双眼又闭紧了些，抿着嘴，想听听他还会说什么。

　　他却不再出声，只是又俯身下来，呼吸间的气息打在我的脸侧，温和而亲昵。

　　我耳垂上忽的一点温凉的触感，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但不疼不痒。

　　煮着的茶水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
　　我师兄起身去沏茶了。

　　我把头抬起来一点，悄悄睁开眼看向炉子的位置，心想我师兄方才是不是用手揪了我的耳垂。

　　他这样君子作风的人，也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么？

　　“醒了？”我师兄回头时正好看见我睁眼，笑道，“这几天也睡得不好么？”

　　我直起身，揉了揉太阳穴，道：“前日吕姑娘来谷中，夜里听她讲了许多红香馆的事，睡得就有些不够。”
　　这句话半真半假，其实我现在还是蛮精神的。

　　“夜里讲的？她同你们睡同一间屋子？”我师兄没有问吕姑娘为何来谷中，反而问了些无关紧要的事。

　　我说：“她一人在空屋中睡不着，我便把床让给她了。”

　　我师兄笑道：“原来师弟还是怜香惜玉之人。”

　　分不清他这话是不是在调侃我，我垂下头喝茶，想了想，说：“她常常给我送烧饼，且又是姑娘，总是要待她好些的。”

　　“她给你送烧饼？”我师兄笑道，“师弟未曾下山，就有小姑娘喜欢了。”
　　他虽是在调笑我，声音却很清朗，叫人生不出厌恶之心。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决定不与我师兄计较这点小事。

　　我师兄又道：“怎么不见你穿平日那件外衣过来？”

　　我一愣，忽的想起前夜将外衣披在了吕姑娘身上，莫不成她带着那衣服一起下山了？

　　我师兄说：“衣服给小姑娘了？”
　　我：“……”
　　我师兄一笑，说：“她也许会还几件给你。”
　　我：“……”

　　我垂下头把藏在袖子里的果子抖在我师兄面前的桌上，闷声说：“我是来问，师兄是不是过了中秋才下山？下山前也到我们那里聚一聚罢，八月十五的明月总是比寻常要更圆些的。”
　　“说不准。”我师兄将那果子都装进盘中，道。
　　“有圆月的日子适合相聚，”我说，“不是师兄说的么？”

　　我师兄闷笑了两声，说：“那师弟求求我？”

　　我：“……？”

　　师兄你变了。

　　还没等我开口求他，我师兄又笑着补了句：“好，那我就看在师弟的面子上留到中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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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成年人的阴谋，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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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字的时候我机油在我身旁放散人实况……
一边笑一边头秃一边码字，真的很辛苦QYQ.
明天早起码，发誓不修仙了，开始泡枸杞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