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神医卫竹青》东世

45、四十五

　　我师父说，红香馆姜月今日午后会来拜访药王谷。

　　我一面给他捏肩一面问他：“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准备什么？”
　　我师父在竹藤椅上晃了晃身子，说：“不用。跟姜老太婆不用讲什么礼数，你遇到她喊她一声奶奶就好。为师同你讲也不过让你有些心理准备。”

　　我说：“我可否问问她芳龄几何？”
　　我师父又摇了摇蒲扇，说：“女人的年纪可不是能谈论的东西。”

　　那我也不能张口就喊人家奶奶呀。

　　我捏完我师父的左肩，换到他右肩捏时，道：“那用不用备些饭菜糕点等姜前辈？”
　　我师父说：“她对菜肴口味甚是挑剔，我们谷中就不要做这些多余的事了。”

　　他字里行间都像对姜前辈有意见，但他们二人的关系又似乎还不错。我实在不懂我师父，便不再说些什么了。
　　我给他捏完肩，就背着竹筐去山上采药了。

　　大雨下过之后，又是艳阳当头。人行于日色之下，林间蝉声与鸟鸣渐次作响，山路旁长了几丛山麦冬，花香隐秘地在闷热的空气涌动。
　　我拔起一撮苦菜放进竹筐中，在树荫下站了会，心想虽然我师父口头上说不用特地招待姜前辈，但人家毕竟分文不收地帮我办了生辰宴，我还是得准备些什么的。

　　这般想着，我便打算去平日不常走的路寻一寻可摘的野果了。

　　好容易寻见一棵长了果子的树，我摘了长在底下较大的几个，摸索着没有可摘的了，拿着捡来的树枝往上戳了戳。我刚勾下来要伸手去拿时，腕上忽的一麻，刚碰到的果子也被一阵冲力带离了我的手心。

　　“卫竹青？”我听见不远处的小坡上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听声应当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她等我转过身仰头看过去时，才又笑着道：“你是席青的徒弟吧？我还以为那妮子是随便说说，原来你还真长得这般标志，就是看着傻了些。”

　　我：……？
　　她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我默默地思索了一会，朝她拱了拱手，道：“您是姜月前辈么？”
　　“你这娃娃倒是比你师父有礼数得多。”她笑道，“按他的性子，应当会让你叫我姜奶奶。”
　　“晚辈有眼疾，不知姜前辈样貌。”我说，“但我私下以为前辈还年轻得很，随意称呼难免有些得罪。”

　　姜前辈说：“嘴也比你师父甜。”

　　姜前辈说话带些北方口音，不像她馆中那些姑娘一般声音清脆，但笑起来豪爽的很，比我师父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想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与我师父称友的前辈果然都有些特别之处。

　　她似是上下打量了我一会，才接着说：“那妮子送你的香囊呢？”
　　我反应了一会，觉出她说的妮子指的是吕姑娘，便道：“我佩在身上。”

　　“她是个好姑娘。”姜前辈道，“你要是不喜欢她，就趁早说出来。”
　　我说：“我喜欢她的。”
　　姜前辈嗯了声，忽的又道：“那你喜欢你师父么？”
　　我说：“喜欢的。”

　　“那你喜欢那妮子多一些，还是你师父多一些？”姜前辈从坡上飞到我面前，问。
　　扑面一阵脂粉香。
　　还夹带着常年练武的人才有的气息。

　　姜前辈与吕姑娘给我的感觉截然不同，她不是小姑娘，且已然有了女人独有的风韵。

　　我对着她有些紧张，酝酿了一会，坦诚道：“喜欢我师父多一点。”

　　——
　　我师父仍旧躺在竹藤椅上，翘着腿摇着蒲扇，对姜前辈说：“嘚，你来这么早啊，喝茶喝茶。”
　　姜前辈道：“不必了。”
　　我师父说：“那吃两块刚做的芝麻饼子吧，我徒弟亲手做的。”
　　姜前辈说：“最近有些上火。”

　　我纳闷，芝麻饼子又不是甚么特别上火的东西。
　　难怪我师父说不必多做准备，姜月前辈还真是什么都不吃的。她刚刚让我领着她在谷中随便转了转，结果转了一个时辰才说要来找我师父。

　　姜前辈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四周看了看，道：“怎么你这还是这么破？”
　　我师父说：“少说两句话你会更长命。”

　　姜前辈静了会，问：“你叫你徒弟喊我奶奶？”
　　我师父理直气壮，“不然叫你甚么，姑奶奶？”
　　姜前辈说：“还不如直接叫祖宗。”

　　我心想他们就是表面上的针锋相对，私底下关系肯定很好。姜前辈也不像对我师父有意思，但也可能是我在场的缘故，她真正要说的话都还憋在心底。

　　我师父忽然用蒲扇拍了拍我的背，这才同姜前辈介绍道：“我关门弟子，眼瞎，榆木脑袋，就脸长得能看些。”
　　我：……您是我亲师父吗。

　　“看着比我那妮子要乖巧的多。”姜前辈说罢，又问我道，“你师父都教了你些什么？”
　　我：“盲人按摩。”
　　我师父一蒲扇糊过来。
　　我：“……中药理学。”

　　我师父心情舒畅了，才开始正经起来，对姜前辈说：“他木得很，风月情爱一窍不通，你还是劝你家的女娃娃收收心思吧。”

　　“怎么，谁是生来就懂这些的？”姜前辈道，“少年时多谈谈情，往后才不会被人骗。你何必管那么多闲事？”
　　她说到一半，忽的像是被什么东西一鲠，声音低了几分，道：“叶烟那妮子是我一手带大的，就是性子娇纵了些，但好歹不会做害人的事。”

　　……他们怎么忽然就开始安排我和吕姑娘的事了？
　　我本想说些什么，可是长辈说话实在不好插嘴，只得垂着头摸了摸腰间挂着的竹笛，心想还不如去和晓知白他们一起抓鱼。

　　我又不能跟姜前辈直说我暂且对姑娘没有什么想法。若是我对她没有情爱之意，与她在一起不就误了她的大好年华？

　　我师父说：“这事以后再说罢。她要是真喜欢我徒弟，你就叫她以后自己来。被人骗骗……也没甚坏事，他也没什么好叫人骗走的。”

　　他们后来真正谈起正事时，我就出去找了处凉快的地方坐着了。姜前辈给了我一包还热乎的烧饼，说是吕姑娘要她转交的。
　　明明是温热的，我拿在手中却有些烫手，退回去也不是，吃了也不是。

　　我师父让我收下吃了，左右不过两个烧饼的事。

　　我坐了一会，去抓鱼的晓知白就回来了。
　　他见我手上两个烧饼，就直接拿了一个去吃了，也没问这是哪来的烧饼。

　　“这烧饼原来是吕姑娘给你的。”晓知白吃完才恍然大悟，他擦了擦手上的油腻，说，“怪不得纸包上有股胭脂香。”
　　我说：“就这样吃了？”
　　晓知白说：“还要放到馊么？”

　　好有道理。

　　我说：“可这是姑娘送的。”
　　晓知白说：“你收了她的香囊，还不敢吃烧饼？说不准再过两年她就喜欢别人了，小姑娘变心可快呢。”

　　我没有出声，就低头咬了口剩的另一块饼，心想也是，我与吕姑娘就匆匆见了几面，她对我的心意也不过是一时之念，能有多久呢？

　　晓知白等我吃完，又低声补了句：“你要就喜欢就喜欢世上最好的姑娘。”
　　我说：“哪能分出什么最好的姑娘？”
　　晓知白说：“就是在你穷困潦倒时还能坐在和你分一个烧饼的姑娘，她一手能捏断别人肋骨，可对你时就是柔情似水。”

　　“那也许挺难遇见的。”我说。

　　我又忽然想起我娘，恍惚了一会。我绝不会像我爹一般，娶了我娘，又教她受他人欺辱。要是真有一个待我好愿意与我一生一世的人，我也会全心全意地待他。
　　唉，可是我还要陪我师父，这些事还是往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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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白白：……！（后来发现竹青并不喜欢姑娘）
我又断更了一天，然而你们竟然完全没有催更（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