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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四十四 ...

  •   雨更大了。
      淋雨倒没甚好在意的,但雨声太大,我连我师兄的琴声都只能依稀听到,更不用说竹筷袭来的声音了。

      我抖了抖袖子里的花,跟着我师兄他们飞回了住处避雨。雷声阵阵,轰隆隆地由远及近,屋檐上的雨水成股地淌下来,哗啦啦地流在阶下的青草间。
      眼前时明时暗,想来是天边有银电闪过,我仰着头,在心中构想着此时阴沉而乌云密布的天空。

      屋檐下筑巢的燕啾啾地叫着。

      这下我们四人的衣物都全湿了,也不必再顾忌什么,晓知白与季无道二人干脆连草鞋也不穿了,赤脚在底下踩水,时不时拿竹枝相互切磋一二。我双手捧了些从檐上淌下来的水泼在脸上,这才想起把那些芝麻糊糊洗掉。
      难不成方才我师兄是被我的脸吓到了?

      岑师兄坐在我身旁,他也是一身水汽,笑声依旧温和:“师弟怎么不与他们一起闹?”
      我说:“我不会用剑。”
      想着这句话听起来多少有些被人落下的委屈,我便又加了句:“我听着就够了,也很开心。”

      我师兄轻轻地笑,他坐在我身旁,说:“你……与你朋友来后,谷中热闹了许多。”
      我说:“人多总会热闹些的。”
      他静了须臾,说:“我并不是天生就有耳疾。”

      我一时不懂他为何突然提及耳疾之事,怔怔地没有应声,只是将脸微微偏向他了些。

      “生来听不见,从未听过世上之声的人,反倒不会有曾经听过的人的执念。”我师兄说。他又笑了笑,像是想让自己的话不那么沉重,“我以前常常在想,为何偏偏是我?我甚至想过割了天下人的耳朵,叫他们也试试我的痛苦。”
      我师兄后面这句话戾气太重,实在不像是出自于他的口中。我在心里帮他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善念成佛,恶念入魔,我还是希望我师兄能够一直是温和友善的君子模样。

      岑师兄笑着叹了声,说:“师弟果然不赞成我这么想,那我以后真成了恶人,师弟定是要讨厌我了罢?”
      “我不会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师兄。”我说,“我天生无法看见万物,却不常羡慕他人。我若不是双眼失明,也许就进不了这药王谷,遇不见你们。”

      我师兄没有说什么。
      大雨磅礴。雨声极大时,反倒觉得四面无声。

      我又道:“世间有花草虫鱼,奇山怪石,正如师兄你说的,听不见的可以用眼睛去看。看不见的便用耳朵去听,用手去触碰。我想正是因为我看不见,才希望他人能将这大千世界收入眼中。”
      这番话说的我自己都觉得颇为做作,可是不说的话,又觉得不能将我此刻所想表现出来,只好接着说:“要是众人都如我一般,这山光水色又由谁去欣赏?”

      我师兄又静了许久,才说:“师弟比我想的更远。”

      他因沾了雨水而冰冷的指尖从我颊边滑过,在我耳边一停,又如往日般笑道:“你去让他们二人教你剑法罢,也可以听声去辨识他们的招式。”

      晓知白他们见我要学剑,也都乐意教我。

      晓知白说:“习剑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们今日就随便切磋切磋,不必在意剑法规矩。”
      他递来一根两尺多长的竹枝,又道:“我与季无道会先告诉你我们的方位,你将竹枝击来就是。”他扶住我的手腕,大致示范了一下该如何出手后,便退到一边让我自己尝试了。

      雨小了些。
      我听到季无道在我身旁说:“在左侧偏上,扭过手腕后要往上微微一挑。”

      我按他的话顺势将竹枝击去,随后感觉到他用横掌打偏了我的竹枝,因不在我意料之内,手腕被他这一下震得有些发麻。
      无道弟弟说:“还要往上,刺心口的位置。再来一次。”
      两边的鬓发已经湿得紧贴在了我的脸边,我有些后悔方才忘了把黑丝带解下,现在竟连睁眼都困难。我在雨声中分辨着季无道心脉跳动的声音,重新将竹枝向左上方一击。

      他以竹枝相抵,说:“要是为杀人出的剑,就直挑心脉;心有仇怨出的剑则先挑手筋,再刺心口,最后以剑斩其头颅……”
      “季无道!”晓知白突然出声道,“切磋而已,你讲这些是何意思?”
      一阵风袭过我耳畔,紧跟着的就是他们二人竹枝相撞之声。无道弟弟说:“我不过将我阿姐对我说的话,再说给他听罢了。”

      “那你也不能这么说,人又不是萝卜帮子,怎么可能傻愣愣等你出手刺他心口?”晓知白说,“你要教就教他如何出手,不要说这些空话唬人。”
      无道弟弟说:“好。”

      他再退回来与我试招时,就没有再说多余的话了,在给我指了几次方位后,季无道忽然道:“右后方,向上,直刺。”
      我按他说的刺过去后才猛然感觉到,季无道的声音方才分明是在我左侧响起的。

      晓知白咚的摔在地上,好一会才爬起来对季无道咬牙切齿道:“你心黑得很嘛,还专门让竹青来打我下三路。”
      我恍然,原来晓知白方才刚刚用轻功飞过我右后方。

      我方想放下竹枝重回我师兄坐着的地方,又听到晓知白对我说:“正前方,攻他上三路。”我没收住手,当真听晓知白的出了手。晓知白又道:“趁他不备,用竹枝使劲抽你正左方他持剑的手。”

      季无道武功比我高出不少,自然没有这么轻易中圈套,他很快空出了另一只手狠劈了一下我击过去的竹枝,有些惊诧道:“等……”

      晓知白也不管他要说什么了,一脚飞过来,撞在我与季无道两人身上。结果我们三人一齐在杂草丛生湿漉漉的地上滚了几圈,脸上都蒙了一层泥垢。

      晓知白爬起来吐了吐嘴里的草,口齿不清地说:“我没竹青那么仁者心肠,今日就来为天下除害了!”
      他一竹枝就往季无道身上砍去,快而狠,劈开了层层的雨帘。
      “我的剑还没有沾过血气,你就是第一人了。”无道弟弟也顺着他的话抄起方才掉在一旁的竹枝,反手往晓知白的臂上击去。

      ……这根本就是小孩子打架!
      我企图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们大约又互打了几回。
      无道弟弟忽然把我提了起来,竹枝抵在我的喉间,对晓知白道:“还要再来?我不怕手上再多一份血债。”

      这些话都是出自哪个落魄书生写的话本啊。

      季无道也不过是随便摆个动作,我向下一躲并避开了他的竹枝。我忽的听到他在我身后道:“若是我因种种缘由松手了,你就应夺过我的剑,再毫不犹豫地刺来。”

      “你是学医之人,定然知道刺哪里会死,哪里不会。”他后面半句声音压得极低,混在纷杂的雨声里,随着落下的雨水一齐渗入了泥地里。

      ——
      我师兄在屋中烤了个小火炉。

      我们三人坐在外头将外袍里衣拎出了半桶水,就着哗啦啦的雨水洗了洗脸上的泥。

      晓知白在地上滚的次数最多,束好的头发都乱得不成人样,他干脆就将布带解了下来,用木盆里接的雨水将头发洗了一遍。他洗完就坐在阶上甩着头抖了抖水,我心中一乐,觉得他此为很像小狗,就伸手过去摸了把他的脑袋。

      季无道客观评价:“像在摸狗。”
      晓知白用手舀水泼他:“你才是狗。”

      在外头坐了会,雨势不减,我们三人就只穿着亵裤跑进屋中去烤火了。

      我师兄见我们三人蜷着身子团成团地挤在炉子边,笑道:“幸好谷中没有小姑娘,不然你们这样算什么样子?”

      “怕什么,又没甚么好看的。”我说。
      然后我师兄就给我披了一件他的外衣。

      他笑着说:“是没什么好怕的,师弟别着凉就是。”

  •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就是想写大家光着身子一起烤火又毫不涩情的场面(。
    在车上又过一天,明天可能就到家啦。
    因为手机的原因不太好看到地雷,明天会一起感谢的!评论也会回的!谢谢大家对青青的爱(当然我知道大家肯定更爱东世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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