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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四十三 ...

  •   六月入夏后,山里下了两场大雨,路上落满了花叶,白龙骨米粒般的花上聚着点点雨珠,走在石板路上挥袖时总会无意间惹上一阵凉意。
      在屋中摸了几日药草,终于等到雨停了,我连忙披上蓑衣,打算带着我刚向我师父学做的芝麻圆饼去找我师兄。

      我师父在我捏团子时问我:“就这么喜欢你师兄?他把你打成这样还上赶着去找他?”
      我心道您又不教我学招,师兄对我这么上心,我当然更愿意去找他啊。总觉得说出来我师父不会开心,我就闷头捏饼团子,想尽可能做得好模样些。

      炉口吹出来些带着热气的风。我师父摇着蒲扇,见我不答他话,大约觉得有些无聊了,就在指头上沾了些黑芝麻糊抹在我脸边。
      我不理他,他反倒更起劲,在我左右脸各自抹了三道,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我师父高兴时不会像我师兄那么矜持君子地唇边抿笑,而是那种似乎用尽全身力气,从胸口发出的洪亮笑声。

      我一直不知道他的年岁,虽然一直在心里说他是个中年老男人,但想来也不会老到哪里去,毕竟还这么有童心。

      他还要往我鼻子上抹芝麻糊时,我仰头咬住了他的食指,双手捧起一盘子刚捏好的饼子,含糊不清地说:“我要去蒸饼,您先别闹了。”
      我师父哈哈一笑,收回手,当真就没有再闹了。

      被柴火烧起的热气蒸过一轮后,我拍拍发上沾着的灰,将圆饼放在竹篮里后,就要去找我师兄了。火房外的空气凉丝丝,扑在脸上清爽的很。
      要动身时遇见晓知白和季无道,我们三人就一起去找我师兄了。很奇怪,他们见到我时皆是欲言又止了一会,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坐在岑师兄的屋子里等了会,我才突然想起脸上还被我师父抹黑了几道。
      我:……
      他们刚刚欲言又止是想说这个吗!为什么不说呢!

      我刚要起身去洗脸时,岑师兄就来了。他也被我这副满脸黑乎乎的模样逗笑了,却好像察觉到我心情郁闷,就把笑又收了回去,开口时声音因憋笑而听起来有些发闷:“师弟篮子里装的是甚么?我在屋外都能闻到香味了。”
      岑师兄这么这么一打岔,我就暂且把洗脸的事放在了一边,端端正正地坐回原位,说:“是我做的芝麻圆饼,师兄可以试试。”

      岑师兄笑着说了声好,便到我身前揭开竹篮上盖着的布了。他忽然安静了好一会,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他才道:“师弟的饼子做的确实是好,甜而不腻,又酥脆的很,应当让同师弟过来的这二位小友也尝尝。”

      晓知白说:“若是竹青不介意,我也想尝一块。”
      我说:“我捏了十几个,你多吃几个也无事。”

      晓知白啃饼的声音停下来了,他又安静了好一会,才说:“甜的恰到好处,连岑师兄都比不上你的手艺。”
      我突然想说这个芝麻糊又不是我做的,你们夸它甜而不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季无道刚咬了一口就突然咳嗽起来,我师兄很贴心地递过去一杯茶,然而无道弟弟喝了一口就全数喷了出来。幸好我这些时日将反应练快了些,不然又得无辜遭殃。

      我默了默,问他:“是不好吃?”
      无道弟弟说:“……好吃。只是我方才吃的太急了。”

      他们又合伙骗我。我心里明白他们是怕我听了真话难受才这么说,但这装的未免也太明显了……莫非要用手的事情我都做不好么?
      我伸手要去竹篮中拿饼试一试时,我师兄忽然出手将篮子转了个方向,说:“这边的饼好看些。”

      我:……吃饼还分什么好不好看?
      想是这么想,我还是在我师兄转过来的地方拿了块饼,小心翼翼地咬了口。

      真的很好吃诶。
      那他们刚刚为何那种反应?

      我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那倒水的壶子却被季无道推到一边了。
      他说:“茶凉了,我去换煮一壶新茶。”

      ——
      在屋中坐了会,外边的天又阴沉下来,呼吸间都是浓浓的土腥味,估摸着又要下暴雨了。我们几人关好门窗后,我师兄忽然问我:“要不要在雨中试招?怕不怕淋雨?”
      我说:“我不怕。”
      我师兄说:“好,我们就接着来试招。”

      斗笠本是用来挡雨的,但要是在雨中切磋,这反而成了出手的累赘了。我思索了一番,便解了斗笠,起身对我师兄说:“三对竹筷太少了,师兄再加上五对罢。”
      “习武之事总得慢慢来,”我师兄笑着说,“我虽将力道减了八分,但你要是被竹筷打中,还是会觉得疼的。”

      我说:“我想试一试。”

      岑师兄见我坚持,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笑道:“师弟如此自信,莫不是已经找到破我此招的方法了。”
      我说:“是前几日想到的法子。”

      他又是一笑,说:“好,让你试一试。待会不要痛得哭鼻子呀。”
      我跟师兄熟起来后,他就常常开我玩笑了。

      我与师兄试招时,晓知白与季无道就各自找了块地坐了下来,江湖规矩,两人相争时,外人不能随意出手干涉。他们就只是在一旁安静地看,什么话都不说。
      他们出来时也不披斗笠,倒是够义气。

      我师兄抱出琴,坐在石头,与往日般风轻云淡地在弦上一刮。我屏息,合眼,凝神,藏在袖中的双手悄悄握拳,等我师兄扫弦出招。
      第一二对竹筷照旧飞向我的左右侧,第三对是在我用轻功飞起时击我双腿。我师兄为照顾我,两次扫弦间有短暂的停顿,我就趁着这个停顿飞到他的正上方。

      但按我师兄从前所说,此时他袖中也应藏有竹筷,我反应不及,肯定会被他在半空击中。

      我因晓知白说的话仔细思量了好几日,天下高手如云,有天赋者更不在少数,若是讲反应速度,兴许我练一辈子都比不过我师祖。但要在对方手下活下来却不一定要反应比他更快,还有一个更容易的法子,就是让对方慢下来。
      让人反应迟缓的手段有许多,其中不少都是阴招,我自然不会用。

      脸上已有冷意,细细的雨珠落在脸上,发间,闷了一日的燥热便都消散了。

      我飞到我师兄头上时,听到他一声轻笑,想来事觉得我这一招太过想当然了。我不作言语,算准时机,双袖一挥,藏在掌心的五色花瓣便尽数散在我师兄面前,他琴声果真一顿,我便趁此机会抓住他略略飞歪的竹筷,落在他身后用竹筷抵住他的脖颈。

      我师兄身体一僵,他手下没有收住的一划,发出的琴声颇为刺耳。他很快将手臂绷紧的肌肉松了下来,笑了笑,说:“倒是我小看师弟了。”
      我将竹筷放下,说:“师兄是被花迷了眼?”

      远方有雷鸣。
      大雨倾盆而下,我将湿成一条的鬓发捋到耳后,定定地现在原处,等我师兄的回复。

      岑师兄的话穿过瓢泼大雨,传到我耳中时已经只剩一点淡淡的余音。
      他说:“是花迷的眼么?也许罢。”

  •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偷偷把一半的馅换成了辣椒蒜蓉)
    师兄:……(偷偷递上了一杯醋味姜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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