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神医卫竹青》东世

42、四十二

　　我给我师父烧热水，自己却是洗冷水的。桶只有一个，且山间温度常年不高，一日下来也流不了没什么汗，要烧水洗澡实在是麻烦。在溪边随意擦一擦身子，就算是干净了。
　　我独自坐在溪边，褪了外衣折在一旁，双手捧起清水来净脸。山溪冰凉，倒恰好起了镇痛的效果。我师兄确实有手下留情，但我反应不及，身上难免青肿了几处。

　　兴许是我给我师父端茶时神情太过痛苦，身上这些肿伤就被我师父发现了。他二话没说就糊了我一身的药膏，结果我这几日浑身都是药味，吃饭时也像在吃药膏，很是难受。
　　他得知我在向我师兄学保命的招式后，也没有说什么，只叫我每日练习完到他屋中抹药。

　　天下习武之人，都是这般辛苦的吗。我心想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要是因为这点苦痛就放弃，连自己也会瞧不起自己。

　　低头再看水面时，我眼前的暗色渐渐消散，在亮得刺眼的白光一闪而过后，我终于又看见了倒映在水中的自己的脸。两年前这张脸还是孩童特有的圆润，而束发之年过后，脸部轮廓就慢慢瘦下来了，眼睛也细了些。
　　山里的树多，我照到日光的时间也不算长，所以肤色相较常人要更白一点。这几天被我师兄打得心力交瘁，脸色可能就更为苍白了。

　　我拭了拭脸上的水，垂头看了会溪中游过的金红小鱼，心念一动，就将手拦在了它要游的方向，看它晃着鱼尾从我指间游过。

　　“原来你在这里。”我看了会鱼，突然听得晓知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偏过头，少年的衣角划过我的脸边，他将衣摆一撩，就在我身旁的石头上盘腿坐下了。
　　我又舀了抔水泼在脸上，问他：“你来此做什么？”
　　“抓鱼。”他晃晃手中的竹筐，脸上带着笑。

　　还是那张假的脸皮。
　　我抬眸看了他一眼，便又把目光收了回来。

　　“你受伤了么？这几日身上药味都比平日要浓。”晓知白问。
　　“练招时磕碰到了。”我说。
　　“与谁练招？”他俯身将手在水中搅了搅，又问。
　　“我师兄。”我答。这不算什么秘密，告诉他也无妨。

　　晓知白嗯了声，像是自言自语般道：“他倒是坦诚，看来是真的不想瞒你。”
　　“有什么好瞒我的？”我说。
　　“没甚么好瞒的。”晓知白说，“对你不需要做这些。”

　　他两指在水中一抓，竹筐中便落进了一条手掌长的鱼。

　　我看不清他方才的动作，一时间有些怔然。

　　晓知白说：“我也不知为什么要瞒你，可是有些事只能以后再说。”他认真说话时，那张假脸上就毫无笑意了，“江湖人要做出道貌岸然的模样，就得把害人的心思都放在肚子里。”
　　“你说的是。”我说，“但我更信道义。”
　　他说：“我也信道义。”

　　安静了会，晓知白又说：“你要练招，可以找我，找季无道亦是可以。只要你还在药王谷中，就无人会害你。”

　　我应了声，合眼后再睁开时，眼前又是一片漆黑了。

　　——
　　日中则昃。
　　院里明晃晃的一片。

　　季无道将田里的事处理的七七八八后，闲下来到我住处的时间就多了些。等他教完我新的笛子曲，晓知白就同他说了我要学招式的事。
　　他一向都不会对我们的话表示异议，此次亦是如此，仍是没说什么就同意了下来。

　　晓知白要与他先切磋一次，我就坐在石椅上听他们木剑相撞的声音。

　　晓知白突然对无道弟弟道：“你这招怎么看着颇为眼熟？”
　　季无道说：“是徐前辈扔糖醋里脊用的招式。”
　　“只看一次便能记住，”晓知白道，“难怪席先生夸你是习武奇才。”

　　又是一声木剑碰撞的闷响。
　　无道弟弟说：“过奖。你这招岂不也在模仿席先生的‘鸡翅飞天拳’？”
　　晓知白说：“有眼力。”

　　我听了会他们切磋的内容，竟然有些肚子饿了。
　　奇怪，明明离飧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他们打得起劲时，说出口的话也不过脑子了，一口一个“芝麻烧饼”“菜团包子”……私以为比起切磋，他们更像在报菜名。
　　无道弟弟无事时说的话是少，但真正闹腾起来也是小孩心性，和晓知白还能混到一块。

　　我掰着花生，听到旁边有人说：“这两个瓜娃子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咦。怎么是我师父的声音？
　　我没来得及提醒他们二人，眨眼之间，那头就传来无道弟弟和晓知白的闷哼声。

　　我师父对我说：“给为师掰些花生放着。”
　　我应了声，一面低头掰花生一面偷偷侧耳去听那头的声响。

　　……
　　我师父把他们二人都倒吊了树上，很慈爱地拿狗尾巴草去戳他们的脸，道：“你们可知我刚刚使出的哪一招？”
　　晓知白道：“是九天玄女针。”
　　无道弟弟同时道：“是六龙回日针。”

　　我师父糊了他们脑袋两巴掌，说：“是大汉腿毛针，记好了。”

　　我：……
　　什么破名字。

　　晓知白：“抱歉，是晚辈见识少。”
　　无道弟弟：“记住了。”

　　他们对这个名字难道都没有什么看法吗？？
　　我开始自我反思，觉得自己可能见识太少，听到这种招式名都大惊小怪。

　　我师父把他们晾了一个下午，带我去屋中认了认草药后才回来解他们脚上的绳子。
　　现在我好像明白为什么他们二人在我师父面前话都比较少了。

　　我师父说：“你们学到个一招半式就嘚瑟了？还拿长辈取乐？回去好好反省一下，面壁思过！连根腿毛都躲不过还好意思来教我徒弟。”

　　季无道今夜就留在我们屋中睡地铺了。
　　他和晓知白当真面壁到半夜三更才躺下来，我趴在床上问他们：“我师父有时是凶了些，他说的话你们不用太往心里去。”

　　晓知白回我说：“你师父说的不错，他的腿毛也是真的厉害。”
　　我：“……”

　　你真的信那是他的腿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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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没露脸的师兄：……（这一招我不会，真的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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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22810926小天使的地雷！
今天送大家师父的腿毛表示感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