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神医卫竹青》东世

39、三十九

　　我师父宴中喝的上头，抓着我要给编辫子，一面编还一面唱歌。我镇静地端坐着让他给我编了八十八根辫子，心中毫无波动。
　　这里要说明一下，宴席上虽然有酒，但只是徐前辈和我师父喝，我们三个少年半滴都没有碰。

　　徐前辈比我师父好些，他喝醉了也不过是倒在椅子上讲他从十八岁到如今所经历的风流韵事，听不下去了点他哑穴就是。我师父不一样，他喝醉了就要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上，我一反抗还得被他打。

　　我师父在我刚进谷是还是个脾气很坏，不爱说话的年轻人，我的吃住他都会管，但总是一副不耐心的模样，好像留我在谷中是遭罪似的。
　　我那时想，他若是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花那么大的气力救我，又把我留下做关门弟子呢。他许少笑，我弄翻药碗时还会很用力地弹我的脑门，整日都凶巴巴的，不叫人亲近。

　　我进谷后过了些时日，我师父第一次在谷中醉酒，然后抱着我跪在在屋子里鬼哭狼嚎的，我当然没听懂他在哭什么，可他哭的那么伤心，我就只能等他抱着我哭够了，再去给他煮醒酒汤。

　　我端着醒酒汤给他时，他已经沉沉地睡在地上了。

　　哭的那么伤心，一定是有很难过的事。一个人住在这里，连诉苦的人都没有，不是更孤独的事情吗？

　　我坐在这桌难得的宴席前，心想，要是我师父也能长命百岁，我下山走一走后，就回来给他送老。
　　唉，我希望好多人长命百岁，要是我师父是个千年老妖怪也可以的。

　　我夹了块糖醋排骨，筷子在半空停了一会，有些心思重重。

　　我师父没有唱歌了，他开始一边大笑一边说:“果然人还是醉着心里舒坦。小崽子从前还给我煮过醒酒汤，煮的就是个糊糊，姜是整块扔的，难喝的很。”
　　“你那时都醒了，还喝什么醒酒汤？”我说，“不好喝你倒掉就是。”
　　他竟还记得这件事。

　　我师父说:“为师还以为是什么，忍不住就尝了一口，谁知做的那么难喝。但难为你第一次做东西给为师，为师觉得不好也要喝啊。”
　　我感动的同时想往我师父脸上糊蛋羹他这些年的变化就是把从前憋在心里的烂话都拿出来说了，要不是我打不过他，我一定把他的头按在砂纸上摩擦。

　　我师父对我说完那一段话，就彭的倒在地上睡过去了。
　　徐前辈拍着腿哈哈大笑:“这小子这么多年，酒量还是差成这样！像老子徐千升，不管怎么喝都醉不了！”

　　我:“……”

　　生辰宴真的是这样过的吗！

　　——
　　红香馆来打杂的仆役打扫完残羹剩饭，弹琵琶的姑娘们都回到客房休息后，药王谷里又只有虫鸣和风声在夜晚回荡了。
　　我们几人合力才把醉得六亲不认的徐前辈和我师父送到各自的床上，等万事都终了后，我就自己先回了住处歇息。

　　快到三更时晓知白才蹑手蹑脚地走进屋中，小声地叫我:“竹青，你睡了没有？”
　　我是刚刚才盖上的被子，听到他叫我，便又重新坐起来把外衣披上，说:“我还没睡。”

　　“季无道不在？”晓知白问。
　　“他今夜要留在自己那边。”我说。
　　晓知白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我身旁空出的位置上，道:“我要送你礼物必是别人都送不了的。”

　　他神秘兮兮的，叫我猜他怀中抱的是什么东西。
　　我说:“难不成又是你养的鸟？”
　　晓知白震惊:“你如何知道？”

　　当然是用我第三根手指知道的。

　　晓知白说:“好吧，你猜到了也无事。你摸摸这只鸟，它会说出我今日想对你说的话。”
　　要不是相处这么多日，我一定会觉得他是在委婉地向我表明心意，真是险些自作多情。
　　我判断了一下他怀中抱着的鸟的位置，轻轻地用手碰了一下那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鸟说:“美人！美人！”
　　我:“……？”
　　晓知白猛地咳嗽出声，往鸟头上一拍，说:“不是这句！”
　　鸟说:“生辰快乐！”

　　晓知白等了一会，很失望地说:“我教了它这么多天，竟然只记住了这一句！”他叹了声气，又很快振作起来，道，“不过我还有东西送你。”
　　我歪着头看他，等他再拿东西出来。

　　他唔了一声，把鸟扔到了一边，说:“路不太好走，我背你过去罢。”
　　鸟说:“王八蛋！王八蛋！”
　　晓知白又伸手去拍它，“该学的不学，不该学的全都会了。”
　　鸟说:“姑奶奶今天要教你怎么做人！”
　　晓知白头痛道:“今日跟吕姑娘切磋时被它撞见了。”

　　我说:“我很喜欢。有趣。”

　　鸟过来用毛茸茸的脑袋蹭我的手，又叫道:“美人！美人！”

　　晓知白把它拎出了屋子，半刻后才回来，说要带我去个地方。我好奇他这么多日到底准备了什么，也没有同他客气，双手环住了他的脖颈，让他带着我从开着的窗口飞了出去。
　　夜风很凉，他的身子却是温热的，我的心口也是温热的。

　　我仰头上望，眼前一片黑茫茫的暗色，今日下了雨，即便我没有瞎，看到的天也该是布满暗云的样子。
　　我说:“今夜没有明月。”
　　晓知白说:“是啊。”
　　我说:“但是，我心里有一轮圆月。”
　　他笑了声，说:“心里有明月，也足够了啊。”

　　他飞到了一棵树的枝桠上停了会，忽的对我说:“你听着吧。”
　　语罢，他足尖一点，带着我俯身向下飞去，发出了一声悠长而嘹亮的口哨声。

　　隐匿在林间的鸟在我们身形所至时皆放声鸣叫，此起彼伏。
　　霎时间，百鸟齐鸣，山谷共响。

　　晓知白少年的嗓音在这夜间显得格外的清亮:“不能送你第一份生辰礼，我就做最后送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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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在我想要更新时，旅馆就停电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