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神医卫竹青》东世

38、三十八

　　洗完脸后，我觉得发上也沾了些碎屑，就顺手挤了些花汁在手里，坐在水边洗脑袋。

　　宴席摆在正午，现在也还是午后两三点，日光落在背上，有点灼人的热度。我闭着眼往头上浇水，洗了一会，手中的瓢就被人接了过去。
　　季无道在我身旁小声地说：“我来帮你罢。”
　　他不等我应声，纤细的五指就顺过了我的长发，另一只手舀起一瓢被太阳晒得温热的水浇在我的发上。

　　洗的差不多了，我自己将湿发一拢，闭眼往后一仰，靠在木椅背上。我想起他在桌上其实并未说完的话，便问了句：“你是要送我三套衣裳么？”
　　无道弟弟替我在身后垫干布的动作微微一顿，道：“我原想晚点叫你知道的。”
　　“那你要什么时候送我？”我擦了擦脸上的水，睁眼看向他坐着的位置，“我想早些换上试试。”

　　他犹豫地嗯了两声，待我的头发干的差不多后，才领着我去他原先住的屋子。

　　无道弟弟说的三套衣裳，并不是指三件衣裳，他不仅做了现在要穿的里衣和外袍，还替我缝制了身量拔高后也能穿的衣物。且每件衣服都绣上了不同的花式，可以说是非常用心了。
　　我指尖抚过这些衣裳时，季无道就在一旁给我说明它们各自的颜色和绣上的图案。有一件绣的是方竹流云，是准备给我下山那日的；最后一件是睡觉时穿的里衣，他默了会，才说上面绣的为照虎画猫图。

　　我说：“那岂不是我上次绣的那个样式？”
　　季无道说：“……差不多吧。”

　　“我送的东西比不上席先生，也比不上晓兄。”他说，“阿姐什么时候会来带我离开我也不知，若是以后的生辰礼赶不上，就用此次的将就一下罢。”
　　“下了山你还会再来么？”我说。
　　无道弟弟合上装着衣服的盒子，低声地道：“我也许不会再来，可是你可以下山找我。”

　　他明明还是小孩，做事说话却与大人无差。我不觉得这是坏事，毕竟在江湖里要有自保的能力才能好好活着；但我也不以为这是好事，他要经过怎样的事，才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我说：“到那时候，我就穿着这件方竹衣去找你。”

　　愈是热闹高兴的时候，我愈是会去想往后的事。以前与我师父两人在谷中时，我也不觉得寂寞，可是好不容易能这么多人一起闹腾，以前独自采药歇息的日子，就变得冷清了起来。

　　我换了件月白的外衣，束好头发后就从这里绕出去找晓知白了。他留在那里为我拦下了那群姑娘，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季无道先去练剑了，没有与我同道过来。

　　惠风和畅。我凝神听了听四周的声音，衣袖往后一甩，朝有人声之处飞去。
　　我飞到一半，才听出在那头说话的人并不是在交谈，而是在边打架边互骂。

　　深切觉得今日不适合过生辰。

　　吕姑娘的骂声尤其突出，她要是好好说话，声音就是娇滴滴的，但一骂起人来，八百只鸭子都赶不上。
　　她骂的是晓知白：“你还是不是男人，怎么和女孩子打架都下这么狠的手？姑奶奶我今天要教你怎么做人！”
　　语罢，她便手起鞭落，长鞭划破空气时飒飒作响。

　　我被旁边围观的其他小姑娘拉到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有人递了碗冰糖梨水到我手里，小声地说：“卫公子，他们那头打的正热闹，你且在这坐坐就是。”
　　“他们二人打了多久了？”我问。
　　“你走后他们说了两句话，就这样打起来了。”送雪梨汁的小姑娘说，“晓公子开始还让着些，叶烟姐姐叫他好好打不要留手，结果晓公子不客气了，她又说晓公子不怜香惜玉。”

　　听她说的，这位吕姑娘不像是干活的丫头，倒像是被娇惯的小姐。

　　“可不是嘛。”小姑娘说，“叶烟姐姐和姜姐姐的关系好，姜姐姐都不让她做什么活的。”

　　她话音落下，我又听到那头晓知白说：“吕姑娘要我动真格，我也如姑娘愿了，怎么您还是不高兴？”
　　吕姑娘不说话，又是一鞭飞去，和晓知白刺出的剑撞在一起。

　　我听了一会，偏过头问我旁边的小姑娘：“红香馆的姑娘都会打人的么？”
　　小姑娘大惊：“卫公子如何会这么想？我们姐妹几人都只是替贵人弹琴为生，只是叶烟姐姐比较特别，我们其他人都不习武的。”
　　我说：“不能一手捏断人的肋骨吗？”
　　另一个小姑娘说：“当然不能啦。不过姜姐姐好像可以。”

　　我又想了想，把近日来想知道的东西都问了一遍。在最后我问她们：“那你们也不是长得凶神恶煞的？”
　　小姑娘说：“卫公子不信，可以亲手摸摸看呀。”

　　真的有姑娘拉起我空着的一边手放在她的脸上，娇笑着说：“公子觉得如何呢？”

　　……奇了怪了。我摸我师父的面具什么感觉都没有，被这姑娘抓着手却觉得浑身不自在，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轻薄的事。
　　我唇角一扯，额角都渗出了冷汗。

　　姑娘的手下力度一松，我连忙收回手，低头道歉道：“失礼了。”

　　远处又是长鞭抽在短剑上的铮鸣声，我忽然觉得耳边一阵疾风吹过，衣领一紧，双脚就被带离了地面，手上的那碗雪梨水也翻到了地上。
　　我：……？
　　我在一群姑娘面前被鸟叼了起来？

　　这样被抓着肯定不行，我往后下山再见到她们不是尴尬得很？我被它叼了几次，好歹摸到了一点门道。我脚下在空中略一借力，单手向上抓住了沙雕的腿，另一只手将衣摆向后一扬，假装我此刻十分冷静淡然。
　　……不行！还是很丢脸！

　　雕在空中停了一会，突然朝着那边还在打架的两人俯身飞去。
　　等等，我手里什么都没有，会不会被他们误伤？我方才这么想着，吕姑娘那头就是一鞭从我耳边甩过，她过了须臾惊叫一声，似是才发现我被鸟叼了过来。

　　晓知白用剑面暂且挡住了吕姑娘的鞭子，他手臂一揽，将我从雕嘴下抱了下来，缓缓地落在了地上。

　　——
　　入夜。重开宴席。

　　我师父说：“还想吃什么，叫厨子去给你做。”
　　我：“……鸟汤。”

　　我师父又说：“你今日见了红香馆的姑娘，觉得如何？”
　　我没甚么话可讲，只想此生不再与她们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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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白白的公主抱！
谢谢龙傲天小天使的地雷！
谢谢随缘小天使的地雷！
躺倒在地上，come on bab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