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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一百一十四 ...

  •   我将尹心悯的事同我师父说了,我师父原是想找甚么东西往我头上砸,但找了许久都找不到合适的,只得冷呵一声,骂我整日没事找事。
      他虽骂我多管闲事,但也没说我做的是错的。

      我说:“他爹的病……我不敢轻易动手。”
      我师父说:“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便不要拿人命开玩笑了。”
      我也不生气他说我医术差,垂头倒了杯温茶给他,道:“那您会出手替我么?”

      “为师为何要出手?”我师父果然是这么说,“我们二人都还在逃命,怎的你就去管别人的命了?”

      他说的也无错,我们现在本就是步履维艰的时候,我却还往身上揽事……
      但人命关天,既然知道了,就不能放任不管。

      我师父抬手在我眉心处一捺,说:“像你这般当神医,死得定是比别人早。”

      我说:“活那么长也没甚意思,不如将命分给别人。”
      倒也不是我有多仁者心肠,只是我本就活了两世,相比那些短命之人来说,已经算是好运了,又怎能奢求那么多呢?

      等端来的那壶茶完全凉了之后,我师父才应下了帮尹心悯这事。

      夜过三更,窗外静寂无音。
      偶尔略有风动,才有新叶扫过窗台的簌簌声。

      我师父轻轻叹了声,问我:“姜老太婆传信给我,道是那跑出去的小姑娘已经寻到了。”

      我愣了片刻,才明白过来他说的小姑娘是柳绿。
      当初找不到时机同陆前辈和姜前辈说此事,我便留了封信给姜前辈。

      也不知这姑娘的事要怎么收尾?她帮赵府的人来害我药王谷,但就算她做完了这事,赵府那公子又怎么会拿真心待她呢?
      我在心下同我师父一起叹了声,心道情这一字,当真是害人。

      我师父说:“她大约是想乘船去见那赵府的人,半路风雨太大,竟是淹死在了湖中。”
      他提到此事时十分轻描淡写,对师父而言,那姑娘确实也只是个无关紧要之人,死了便死了罢。

      我听她死了,自然也谈不上伤心,但多少都有些叹然。

      我师父又说:“至死手中都还握着个金镯子……倒不知那姑娘是为情,还是为富贵而死的了。”

      我不能妄论死者心绪,便没有接我师父的话,只默默地坐在窗边。

      偌大江湖,苍苍天下。
      单凭一双手,是救不得芸芸众生的罢?
      就是心里有这一轮明月,我一个瞎子,又能做得了甚么呢。我心中思绪万千,却没同我师父说出半个字,不想让他知道其实我还介意此事的。

      我师父说:“明日你带着为师配的几服药给那尹甚么……”
      我说:“尹心悯。”
      我师父说:“让他一日煎三次给他爹喝,想来还能续几年命罢。”

      我说:“好。”

      半夜醒来,身上竟又多一条毯子,起身时听我师父那头仍是呼吸平稳,似乎正睡得香甜。

      我鬼使神差地俯身将脸埋在了毯子里,深深地吸了口气。
      有很淡很淡的……文殊兰的芳香。
      和岑师兄衣袖间的香气,一模一样。

      当真是他来过了?
      我蓦然起身,穿上布鞋,踉踉跄跄地走过去,把头探出了窗外。

      但我看不见,就是他真的在外头,只要他不出声,我便不会知道他在。
      他是来找我师父麻烦的,但为何来了之后也不露面,只来替我盖了条毯子?

      我抓着窗沿,试探着喊了声师兄,可想想他也听不见,便没有再喊。
      他来了,却不同我说,大约是本来就没有见我的意思罢。白日里热闹的人声都化成了静寂,我想了想,总不能整夜都守在这里等岑师兄出现,便将桌上的油灯重新点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窗口。

      岑师兄若是来了,定会知道这是我为他留的灯。

      权势,富贵,这些身外之物当真那么重要么?
      我想着这事,又躺回了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

      隔日起来,窗边那盏灯果真不在了。我自然知道此事问不了我师父,他应当是知道岑师兄来了的事,只是想瞒着我罢了。
      我脚步沉沉地拿着药去寻尹心悯的住处,路上还不小心撞到一个比我矮半个头的少年。

      他愣愣地叫了一声,似乎想同我说些甚么,但终究甚么都没有说就从地上爬起来匆匆走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钱袋,确定还在后才舒了口气。

      世道凶险,不得不提防。

      尹心悯的爹喝了药后确实好了许多,也不咳血了,想来再过几日还能让他下床走走。

      小孩大概是看出我心情不佳,还专门讲了些丐帮的趣事来讨我开心。
      我想着岑师兄和我师父的事,却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心。我师父昨夜像是专门要将我支开一般,难不成是要趁这时候见岑师兄?

      我愈想愈觉得有可能,同尹心悯草草道了别,便走上了回茶楼的青石路。
      路旁杨柳青青,正是一年春来,欣欣向荣之时。

      我还未走到茶楼,仰头便听得一阵琴声。
      这琴声于我而言熟悉而陌生,熟悉在于弹它的是曾与我交心之人,陌生则是因为这琴声比我此前听的都要凌厉,似是含着重重杀意。
      不是高山流水,而是千军万马震山河。

      我混在人群中,怔愣地随着大家一起坐在下头的矮板凳上,听着楼里的动静。

      “哥哥,你随我走。”从旁侧忽的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衣袖,刻意压着声音道。

      他见我仍坐着不动,似是有些急了,硬是把我身旁的大汉挤开了,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的凳子上,道:“你师父要我走,哥哥,你就不要留在此处了。”

      听着是我不熟识的人,但他似乎又很认识我。
      我偏过头,在一片喧闹中问他:“你是何人?”

      “我,我是……”他一时间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大约是没想到我认不出他。

      我等了半晌,硬是没等到他一个确切的回应。

      但回想一番,我认识的人当中,会叫我哥哥的似乎只有一人。
      难不成他是刘府那小公子?他如何会在这里?

      他紧靠着我,少年身上热乎乎的气息扑面而来。我问他:“你是刘宁陵么?”

      少年犹豫了片刻,才道:“我是宁陵。”

      还真是他。
      我虽不明白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这种关头,我是不可能同他一起走的。

      我说:“我师父与岑师兄打起来了么?”
      宁陵说:“现在不过是在对峙,你师父还未拔刀。”
      我说:“那我上去看看。”

      既然还未拔刀,那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我还没站起身,刘宁陵便又把我按回了板凳上,他低声说:“哥哥,你去了也无甚作用。岑玉既然决心在今日与席先生撕破脸,那就是打定了主意,再怎么说也无济于事。”

      外头不知为何有刀剑碰撞之声,我师父他们还没打起来,竟是有他人先打起来了。

      刘宁陵说:“他们在赌赢的会是席先生还是岑玉。”

      我说:“我要是现在走了,有何脸面说自己是药王谷的弟子?”
      一个是我师父,一个是我师兄,我要是走了,不就是放任他们在此处打得你死我活,叫他人看笑话?
      按理来讲,岑师兄要是出手,绝不会闹出这般大的阵势,他即便想杀我师父,也不会选这样热闹的市集之地动手。

      “先出手的不是岑师兄,”我将身后背着的长剑拿在手中,偏头看向刘小公子,道,“我师父也未拔刀,那现在与我师父对峙的……另有其人罢?”

      他说这等话来骗我,也不知是为了甚么。
      听我说罢,刘宁陵果然沉默了好一阵,才道:“我不是骗你。岑玉真是今日来杀席先生,只是叫赵府派来的人占了先手。”

      我说:“但现在抚琴的又是岑师兄。”

      刘宁陵说:“已经耽误了这些时日,他不能不出手。”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道:“我与席先生定好了要带哥哥走,若是做不到,席先生会怪罪我的。”

      我师父又是什么时候与刘小公子有的联系?我心下疑惑颇多,现在却不是问问题的好时机。我听着楼上琴声愈发急促,就是隔这么远听着,都觉得五脏六腑被震得发痛,更不用说与抚琴之人面对面对峙的我师父了。

      刘宁陵比吕姑娘年岁还小,我师父怎会将带走我的事这样轻易交给他?我盘算片刻,发觉刘宁陵并非一人来此,他身旁站的几个大汉竟都是与他一伙的。

      我禁不住问他:“难不成你也是赵府之人?”
      可能性虽小,但也不能完全否定。

      少年听我此话,大惊地从位子上站起来,但还是竭力压着声音传话给我道:“我不是,我与赵府毫无干系。这里都是镖局中人,哥哥若是想走,他们都会护着哥哥安全离开。”

      我睁开眼,也是恍然一惊。
      从前便听说徐前辈与江南镖局有些联系,未曾想他仙逝前还挂念着药王谷,特意吩咐其出手救我等一把。
      救我已是勉强,我自然不能再求他们救我师父。

      我方想再说甚么,脖后骤然一疼,顿时就失去了意识。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嘎除夕快乐!比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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