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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一百零四 ...

  •   我目不能视,也不知如今是何情况。
      我师父同我传了那两句话,就不再说话了,也不知他在想些甚么。

      那把我押来的赵公子还站在帘后,衔笑低声对我道:“倒还不是山穷水尽之时,卫美人若是愿意与我等一道,也还有生路可走。”
      我阖眼道:“我听不懂你在说甚么。”
      赵公子说:“等你知道这来人是谁,你就会再好好考虑我方才的话了。”

      他说的来人指的是那所谓的仁义之士,这我是知道的。但即便我知道这人是谁,又有什么干系呢?

      我心下思索,面上神色却毫无变化。
      方才听他们所说,吕姑娘应当还活着,只是被押到另一处关了起来,事情还有回旋之地。

      赵前辈那处……
      我平静下来,觉得此事有些蹊跷。要单单一个赵家,绝不能做出这种事,那便是还有其他人与他们合谋,而这个阴谋中涉及的当然不止我药王谷。

      头绪尚未理清,我忽的听到一道震人肺腑的琴音。
      我只觉得熟悉,还没想到别的甚么,猛然觉得喉间一热,呕出了一口腥血。

      ——是风起云动曲。

      寻常琴师自然都能弹出这曲调,但唯有我师兄一人,能将内力这般完美地融入琴音其中,以雪月风花之物做杀人之利器。我呕出那一口热血,险些脚下不稳,从楼上跌下去。
      夺命三弦,一弦乱五感,两弦断心肠,若是我师兄有心杀人,这第三弦不必扫出就能叫那人见阎王。我憋住一口气,稳住颤动的心脉。

      我自然不能信赵公子的话。岑师兄待我极好,他即便是出现在此处,也不会害我……
      但这些话说来也只是安慰自己,我师兄绝不会无情至此。
      就是他真想害我,我又能做甚么?

      我轻叹一声,抬袖将唇角未干的腥血擦去,传声对楼下道:“诸位将此莫须有罪名强加于药王谷,自是为了名利二字……家师虽脾性急躁,却是不折不扣的正人君子,不会做出这等卑鄙之事。在下不善口才,也知无法说通座中诸位,只想说即便家师不介意,我也不愿你们将污名安于他头上。”
      想我师父这性子,被逼急了还真会把此事认下来,那以后就是有八张嘴都说不清了。
      唉,赵家这口锅怎的会沉成这样。

      楼下的私语停了半刻。
      我将左手握拳抵在唇间,轻咳了两声,将脸偏向方才琴声传来的方向,道:“侠士为赵家伸张正义,在下无话可说,想必……您也是思虑许久,才在今日今夜,专程守在这里等着出手罢?”

      他一时没有答话。
      他要真是岑师兄,不答话也是正常。我将方才睁开的双眸重新阖上,说:“死在这般琴声下,也并非是坏事。”

      我以为他还是不会出声回话,方想再说甚么,忽的听到一道低哑的男子声音从楼下传来:

      “死,无论如何都不是好事。”

      这不是岑师兄的声音。但我已知道他是岑师兄。

      我说:“若死在此处,是在下技不如人,也怪不得他人。“

      那抱琴之人手下一顿,似是叹了一声后,又轻轻地拨了一声弦。
      这琴声虽轻,却也带着三分内力。我运气护住心脉,心道他不将第二弦尽力扫出,兴许是手下留情罢。
      岑师兄答应为赵家来与我药王谷为敌,究竟是受了他人多大的好处?莫非世间之人,都躲不过名利二字么?

      心下还未生出结果,忽的听得楼下刀剑声响,一时人语喧哗,脚步声错乱,中杂杯盘落地清脆之音。我暗想是我师父出了手,隐约觉出面前风动,侧身避开了底下朝我飞来的一枚暗器。
      但说起来,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被岑师兄那两弦震过以后,我被毒封住的经脉竟是流通了许多,身体也渐渐能受自己控制了。赵公子只知我袖中有毒,却不知我还藏有三根银针。他大约看出我有要逃的心思,蓦然伸出手来抓我衣袖,我脚下一蹬,顺手往他麻穴上飞了两根针。
      赵公子闷哼一声,在我飞身下楼时竟还笑了一声,道:“美人果然都心狠。”

      我被他这句震得背上一层鸡皮疙瘩。

      这逼我上死路的是他们,怎么还说起我心狠了?
      我想和这些人置气实无必要,倒不如趁着我现在神智清醒,同我师父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

      我刚做好这番打算,又听那头琴声骤起,竟是带着比方才更强的杀气而来。

      “用此杀招来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恐怕也算不得侠士之举罢。”我正想着该如何应对时,鼻尖忽的嗅到我师父身上的药香,面前风动更甚,大约是他出刀运气,替我挡住了这飞来的琴声。
      我师父挡下这招后,低声对我道:“楼上那人年岁虽不过弱冠,却武功非同寻常,不可掉以轻心。”
      我心中一惊,原来我师父也知楼上有那阴阳怪气的赵公子。

      “他大约是觉得你无足轻重,才放你下来。”我师父叹了声,说,“你个崽崽碍手碍脚的,下来反倒叫为师不好大开杀戒了。”

      我:“……”
      没想到这种时候,我师父也不忘挤兑我。

      我本是想问那侠义之士是不是岑师兄,但又隐约觉得还不到问的时候。

      我师父往我怀中塞了半包银针和一包毒粉,我心下了然,他是要我先走一步,免得在里头妨碍到他。
      可要是我真有走的本事,又何至于被人牵制在此。我想我师父果真脑壳不好使,屋外定然有人守着,我就是过了琴师那一关,也未必能走出这赵庄。

      在我晃神之间,我师父已上前与人交手了几轮,刀剑相撞,叮铃作响,倒是与那混着杀气的琴声相互应和。
      我听那琴声有略微的停顿之处,想是一曲之间也有歇息的地方,便趁着时机飞身绕过正胶着打斗的众人,想从那琴师的头顶飞离屋门。

      “你不该做此打算。”待我离那琴师不过几寸远后,蓦地听到他传声给我。

      我嘴唇微动,道:“左右不过是死。”

      “小傻子。”他轻叹了一声。与那低哑的声色不同,这一声叹气像是明月下的清风,无奈而温柔。

      我面色一凝,翻身立到了旁边的空地上,把原来要撒出去的毒粉又收了回来。
      这毒粉若是进了人眼,必是会致人眼盲……

      他是岑师兄。
      岑师兄本就有耳疾,怎能再失掉双眼?

      呼吸之间我隐约闻到木柱旁有花香,待我回过神时,手中已多了一把沾着水珠的花束。我听耳畔有刀刃划破空气的动静,侧身避过一刀,随手将袖中藏着的银针送了出去。
      我并不在意出招能否杀人,空着的一边手指尖一动,将那花束上的花瓣都收入了袖中,余下的花枝便成了我手中的剑。

      记得某位大侠说过:剑不在手上,而在心中。

      花枝沾水露,寒刃惹腥风。

      当然我这等半吊子水功夫,要用花枝杀人还是有些难度的。我也不过拿着给自己壮壮气势,好让他们以为我也不是好惹的……又觉出有暗器飞来,我在木柱上一撑,重新往岑师兄那头飞去。
      “花能迷人眼,却未必次次都能奏效。”他似是猜到我要做甚,又轻轻传了声话与我。
      我没有说话,确实也如他心中所想,将袖中的碎花混着内力向他洒去。

      琴已发声,我喉间涌上一阵热意,却又被我咽了下去。
      我没有直接飞身离开,而是抓住了一片花瓣,在离他极近时将其贴在了琴师的眉间。他眉头似乎原本是皱着的,但又渐渐舒展开了。

      我传声给他,道:”师兄,我不想恨你。”

      他微微一笑,低声说:“我与席青……必定只有一人能活。”

      我早便知道他会如此回答,故而听到他这般说也只是在心中微叹一声,握着花枝的手在他所带来的木琴上狠狠一抽,将那数根琴弦都砍断了。
      琴弦崩裂时,一阵更为强烈的杀气朝我扑面而来,我实在没忍住,捂着胸口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走罢。”琴师放下琴,起身一手握住我的手腕,另一手在我身上几处穴位上微微一点,然后便把我像扔麻袋一般扔出了屋门。

      他点的不是我的死穴,而是想叫我感知不到痛楚。
      我心知他此番是在帮我,含着血从地上爬了起来,一面还不合时宜地庆幸了一番自己不是脸朝地。

      还未庆幸完,背后又遭人用棍棒一击。
      幸好我皮糙肉厚,挨这两下还不至于当场毙命。

      我将另三根银针弹指飞出,想这屋外果真还有人候着,听着赶来的脚步声,恐怕不止十人。
      这可难办,这些人想必也会些轻功,我第一次来此,又看不见情况,恐怕是跑不过他们。

      思量之间,我忽然听见瓦片屋顶上有姑娘叫我名字的声音。

      竟是朱重怜。

      她细细的声音在呼啸的风中听起来显得更为柔弱。
      我飞身上去,被她一把拉住了手臂。她从前与我相处时总是一副柔弱无骨的模样,倒想不到还有这般不逊于吕姑娘的力气。

      她拉着我在屋顶上跑了些路,压着声音对我道:“卫公子,我不会甚么轻功,你若是还有力气,便背上我走罢……我替你指路。”

  • 作者有话要说:  等到二月份更新应该就会稳定下来了_(:з!
    圣诞快乐鸭天使们!我是爱你们的!爱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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