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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一百零二 ...

  •   在这种地方遇见吕姑娘,我实在有些意外。
      但细细想了想,红香馆在此处也甚有名声,倘若赵留要把这宴席办大,就势必会请馆中人来此。姜前辈又不在,能够出面顶着的多半就是她内门徒弟吕叶烟了。

      这样一想,我见到吕姑娘,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她将桌上的瓜果都朝我面前推了推,兴许是觉得我看不见,特意坐到我身旁来关照我。

      我端起面前玉杯,轻轻地闻了闻里头的东西。

      是果酒。

      百香的芬芳相比酒气要更为浓郁,似乎不是甚么会醉人的酒。
      我轻抿了一口,便觉唇齿生香,虽不及从前姜前辈送我师兄的那坛酒,却也可尝出其价值不菲。

      吕姑娘似是想对我说什么,又找不着甚么好说的话,只频频把身子往我这头歪,但常常只歪了一点,就很快地又正了回去。
      她大约不清楚,我是能感觉到她这番动作的。

      我想了想,问她:“是姜前辈让你来的么?”

      “是姜姐姐叫我来的。”吕姑娘说,“赵留与徐前辈手下的风水庄有些关系,姜姐姐暂且来不了,但又要给他些情面,便叫我过来了。”

      我同她没话找话聊了会,说:“你近日来在馆中做些甚么?”

      “馆中除了忙活着上菜扫地,就只有练武一事了,无聊得很。”她嘟嘟囔囔道,“我想进药王谷去找你玩,可姜姐姐不让我去,晓知白也不在谷中,信也传不进……”
      她说起这些话,听着语气十分委屈。我却心中一乐,想她是真心把我当好友,才会这样念着我。

      “前些日子都说甚么风雨将至,闹得人心惶惶,”吕姑娘嘟囔完,又说,“就几波人马出来打了一番,也没出大事,就又说风波已平,叫我们不必担忧了。”

      我想她在山下,消息定然比我灵通些,便又问道:“我常听他们提起钱庄……姑娘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么?”

      吕姑娘沉思了会,道:“这事我也不清楚,只听说我姐姐与徐前辈去武林盟,正是要求证这事的幕后之人身份。”

      她话音落完,宴席四周忽的亮起丝竹之声,仿佛有人将俗世与仙界瑶池间的一席珠帘掀了起来,方才还安安静静的院中,一时间忽的溢满了欢声笑语。我师父来前不曾同我说过这宴席上会有这么多人,我隐约觉得这些不知身份的来人中有谁在打量着我……
      且不止一人。

      我垂下头,将双眼紧紧阖着,避开那些人的视线。

      吕姑娘小声问我:“卫公子,你可是身体不适?”
      我摇摇头,说:“我只是许少来这人多之处,觉得太过喧闹罢了。”
      吕姑娘说:“我也不爱来这种地方,都是些无趣之人。”

      我听她说着话,鼻尖却又闻到重怜姑娘身上的栀子花香。不过半会,果真有人来我面前,朝我微微一鞠,柔声谢道:“此次多谢公子从中出手相助,才让家父躲过这一劫。”

      我尚未说话,坐我一旁的吕姑娘就先出声问朱重怜道:“你是朱重怜?”
      吕姑娘话问的很不客气,但也不是因为她对重怜姑娘有甚么偏见,只是她性格向来如此。朱重怜并不生气,道:“正是奴家。”

      吕姑娘又问:“前些月便是你进谷求的医?”
      朱重怜说:“正是。”
      吕姑娘听罢,又小声嘟囔了甚么,就不再问朱重怜话了。

      我原以为吕姑娘是察觉出甚么不对才问的这些话,但看她这个反应,似乎又不是。

      我等她们二人说完话后,才对着重怜姑娘微微颔首,道:“此事与我干系不大,出手相助的也只是我师父。姑娘若是想道谢,便向我师父谢罢。”

      朱重怜微微地笑了笑,说:“席先生……我自然也会去谢。卫公子,今日我们二人再见一面,往后就不会再相见了。”

      我说:“说不准。”

      朱重怜说:“卫公子。”

      我不明她为何单单唤我名字,又不再说别的甚么话,便将眼睑抬了起来,将无神的眼珠转向了她在方向。

      她见我抬头,才柔柔地笑了声,继续说道:“若我是吕姑娘就好了。”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

      吕姑娘因她说的话愣了许久,问我:“她是什么意思?”
      我说:“兴许是你比她要好看罢。”
      吕姑娘恍然道:“这样呀。”

      那些不知是何门派的人都在席上落座后,身着云裳的姑娘在毯上伴着丝竹声舞着,风中皆是胭脂的甜香。
      我自然看不见这院中时何光景,都只是听吕姑娘描述给我罢了。献舞的姑娘退下去后,我又听得有人弹着琵琶,在帘后唱着甚么。弹琵琶的似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声音甜而软,唱调中带着些江南风情,低而妩媚。
      听声音那女孩子年岁并不大,却能将唱曲中的情绪把握得这样好,实在是厉害。

      吕姑娘低声同我说:“她名柳绿,是馆中的歌女。”

      我说:“她唱得很好。”

      吕姑娘笑道:“她唱的是《续前缘》,讲的是男女恋曲,是她最拿手的曲子……如今她有了心仪之人,对这首曲应当是更有感触罢。”

      等宴席上的菜一一都端上来后,我师父才到这院中。
      他本是与我一道的,但中途被赵留的人请去内屋喝茶,兴许他们二人是说了甚么要事才过来的。

      赵前辈身上的毒虽已解了,但说是今日风凉,身子骨还虚着,不好到外走动,故而没出现在这宴席上。
      在原本他应该坐着的席位上,坐着的是另一个我并不熟识的人。

      我正低头舀着碗中的燕窝羹,忽的听到我师父密语传音给我,道:“待会若是有人要带你离开,你不可应下,好好留在原处等我。”
      过了须臾,他又传来一句:“此处有些蹊跷,东西也别多吃,等宴席结束后,为师再带你去全鱼宴。”

      “卫公子,”吕姑娘忽的喊我一声,说,“我从馆中带了些糕点来,你若是不嫌,到时便带着这些回药王谷罢。”

      我谢过她,说:“姑娘有心了。”

      我接过还带着余温的糕点,却不太能听进吕姑娘说甚么了。
      我师父对我说出那话,是不是他已经确信这宴席背后的目的并不单纯?我听着周围觥筹交错,欢笑喧闹,只觉得一阵背后发寒,心中毫无欢愉之意。

      身着云裳的姑娘们又上到毯上献了支舞。
      那名为柳枝的女孩子抱着琵琶在一旁轻轻地唱着,如同江南河底水草摇曳般的呢喃飘摇在半空中,和杯中弥散出的酒香一般令人心醉。

      我听坐在正席上那人举杯同我师父说了些甚么客套话,但因身旁太过喧闹,我并没有听得很清楚。

      吕姑娘坐了会,将盘中的瓜果吃了大半后,同我说:“算着我姐姐的马车是要到了,我先去找陆九一趟,等些时候便回来。”

      我说:“好。”

      她说完这一句便起身离开了。
      我听着锣鼓、丝竹和唱曲声,思绪越缠越乱,不自觉地打开了吕姑娘给我的那个包裹,啃起了里面的糕点。
      这山下的欢闹……与我想的不太相同。好不容易有这下来的时候,我心中却只盼着宴席快些结束,让我师父带我回谷。

      但这样过了两三个时辰,甚么事都没发生。
      我师父也没有立即带我回谷的意思,他像是在等着谁,才按捺着要走的心思留在这种地方。

      宴席结束后,我便被侍女领到了一处卧房里。
      独自坐在床上好一会,我轻叹一声,想这赵前辈的府邸真像我从前所住之处。现在睡也睡不着,我掐指算了算自己今日的运势,但算了几次都不得结果……也许是事关自己的命数,就难以算出了罢。

      我也不能躺下,生怕一会真的会睡过去,只能这样坐着等我师父来找我。

      但过了半夜三更,仍旧无人来我屋中。
      夜静得很,我已将医书默念了好几遍,困意渐渐袭来,我本挺着的背慢慢地瘫了下来,还是躺在了床上。

      昏昏睡着时我还在想:按我师父那个脑子,他不会把我一人扔在此处,自己去回谷了罢。

      *

      说不清是甚么时辰,我从梦中醒过来了。
      是被外头的喊声惊醒的。

      我爬起身,理了理睡乱的衣襟,还未下床穿好布鞋时,便觉屋顶有甚么奇怪声响,似乎是有人从上头跑了过去。

      我将佩剑握在手中,摸摸袖中藏着的毒粉,等着外头的人进来。

      “卫公子!”我听到瓦片被人踏碎之声,方想将剑刺出,便听到来人压着声音喊了我一句。

      竟又是吕姑娘。
      她为何用这种方式来见我?

      她深吸了两口气,才继续道:“方才发生的事,不是三两句话就能告知公子的,公子先随我出去罢。”

      我不做多问,说:“好。”

      我刚把佩剑挂好,要与她一起用轻功从她打破的洞飞出去时,她又低低地对我说了句:“徐前辈……已经走了。”
      我猛然睁眼,看向她所在之处。

      我的声音从喉间强硬地挤了出来,“他……”

      吕姑娘说:“是在来这的半路上,我也是听陆九说的,姜姐姐也不知去处……我来带公子离开,这些事往后再说罢。”
      她话中已带哭腔,却因顾及到我还在此处,硬是将那悲哀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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