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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一百 ...

  •   “我可请求连护法。风水庄再派人手过来,护着席神医下山。”青年听完我那番话,语气倒是软了些,“人命关天,还请席神医早

      我师父默了会,才道:“徐衍自己已是忙得顾头不顾尾,又哪能抽出人手来我这头?”

      那几人又互相低语了几句,青年迟疑了会,道:“如今事态确实不妙,但庄主缺的并非是人手,而是解决事情的智囊。随行的侍卫再调几个过来……也不是不行。”

      “你不如将此事先传给连护法,叫他拿主意。”我师父手背叩了叩桌面,叫我:“茶凉了,你去再换一壶来。”

      其实在座的除了我师父,其他人都不曾碰过茶杯。我心知他说此话,不过是要我走开片刻,便微微颔了颔首,没说甚么,便拿着茶壶走出了屋。
      走到院门,我忽的听见身后有人跟来的脚步声。

      我停下来,身后那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我说:“重怜姑娘,你有甚么想说的么?”

      朱重怜静静地站了会,才轻声对我道:“卫公子,你是不是以为,我对你所说的话,都是为了害药王谷?”

      我转过身,抬眼看向她,道:“若姑娘是我,是不是会这般想?”

      朱重怜说:“会。”

      临夏,石板路上蒸腾着午后日光留下的热意。她离我并不远,微微的凉风袭来,我鼻尖又嗅到她身上的栀子花香。
      她哀哀地笑了起来,道:“我就是再说甚么,公子也不会信。只要席先生为家父之事下山,药王谷此后就要与江湖纷杂纠缠不清了……这便是拖了你们下这趟浑水,我心中明白得很,却还是要这样做,公子大概很讨厌我这样的人罢?”
      我说:“你从前也这般问过我。我那时不厌你,现在也不厌你。”
      重怜姑娘问我:“公子能将手借我一用么?”

      我尚未明白她甚么意思,忽觉那股栀子花芳香猛然浓郁起来。

      我本能性地将脸一侧,她这次却并未将脸凑过来,只是拉起了我的手贴在她脸上。
      她的脸凉而冰,泪珠子从她眼中滑落下来,流过了我的指间。

      她微微仰着脸,大约是在看我。

      “卫公子,”重怜姑娘问我,“姑娘的眼泪,于你来讲算什么呢?”

      我总觉得不该答话,她握着我手腕的力气并不算大,可我……僵在此处,动弹不得,连话都说不出口。

      她与我娘不是同一个人,但我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将她与我娘想到一处。
      从前夜深时,我娘会脚步轻轻地走进我睡的卧房,拉起我的手放在她脸上。在那种时候,她脸上都是带泪的。我不敢睁眼,生怕她知道我醒着,就流不出泪了。
      我娘在那样不见天日的深宅中,又有多少时候能这样真切地流泪呢。

      我把方才睁开的双眼重新合了起来,轻轻道:“姑娘的眼泪,比黄金千两更重。”

      她睫毛颤着,扑打在我的手背上,带着泪珠的淡淡凉意。

      她说:“我毫无谋害公子之心。”

      我心道这要我怎么说呢,她这样哭,我又甚么话都说不出了。
      要是晓知白在这,定是又要笑我为人风流,待女孩子都这样心软。

      见我还是不说话,朱重怜的手便慢慢松了下来,她放下我的手,又是哀哀地笑了。
      她这样笑,比她流起泪来,更叫我心里难受。

      我听到她说:“我只是想救我爹罢了……就是知道此行上来,会招致公子的嫌恶,我也还是上来了。”

      说完这句,她就转身走开了。我在原地怔然了会,手心处还沾着她未干的泪珠,心中有些罔罔,过了好一会才想起还要替我师父换茶,赶忙提着茶壶走出了小院。

      等我烧好热茶,再回到木屋时,他们似是已将事情谈好了。青年待茶温到不烫嘴后,端杯喝了两口,对我师父道:“席先生,这事我会回去再与连护法谈谈,若是过两日未来得及赶到,便会传信相告。您一出山,这江湖谣言便会不攻自破,形势也会好许多。”
      他这番话说的与重怜姑娘极为相似,我身形一顿,本以为我师父会说甚么不好的话,但我师父听罢对方此句,只是笑笑,像是默认了这种说法。

      一直到随着那几人下山,朱重怜都没有再开口说过任何话。

      我在火房中煮了热饭,正要掀开蒸笼时,我师父忽的来了这里中看我。他来了也不叫我,就背着手在里头绕了几圈,把摆着的小刀拿起来又放下去,乒乒乓乓地搞了一通,才走到我身旁停了下来。

      我说:“您要是饿,可以先把盘中的包子拿去啃。”
      我师父说:“你怎的手艺还是这般差。”
      我说:“觉得难吃就别吃罢。我自己吃便是。”

      自从有人上来求医后,他就把做菜这个爱好放了下来,本来还会没事来下下厨,现在竟是连倒茶都嫌麻烦了。
      我心中叹了声气,弯腰将铁锅拿起来搁在炉火上,倒了油,将方才拌好的蛋黄蛋清倒了进去,再嘶嘶地洒了两把葱花和些许盐巴。

      热腾腾的炸油香扑上来,我控制好手腕的力度,轻轻一颠,将蛋饼翻了个面。

      我师父瞧了会,将面具往上一推,咬了口包子,问我:“那女娃娃出屋时,同你说了甚么?”
      我说:“您在屋中又与他们说了什么?”

      我师父说:“我说我徒弟是个色胚子,不能放他和姑娘在一块。”

      我说:“您说出这种话晚上会掉头发的。”

      我师父说:“那你说说,你和那姑娘在一起时碰她了吗?”
      我本能地张嘴想说我乃正人君子哪会做这种事,但回头一想我当时确实是碰了她的脸,实在无法反驳我师父的话。
      可我又不是想占她便宜……没及时收回手也是我的错,我心里颇为懊悔,想我为何会做出这等事。

      我师父也沉默了会,过了半刻后才接着道:“你当真碰了她?”

      我说:“我或许可以解释。”

      我师父说:“还亲了她?”

      我马上摇头,以示自己不是色胚。

      我师父沉吟片刻,道:“难不成是她亲了你?”

      我本想摇头,但想想先前又确有其事发生,还是老老实实地垂下了头,不作答话。

      “为师当你晓得她身份未明,不该轻易接近。”我师父随手拾了根木枝,轻轻地敲了敲我的脑袋,“你武功比她强,她要亲你,你难道不能躲开么?就说你对她有意,心里愿意叫她这么做,也不该让她在这种时候亲你。”
      我说:“正是因为她没甚么武功,我才没能躲开。”
      我师父说:“她亲过你,无论她往后做何事,你都会对她多一份包容之心。”

      我心道,就是她不亲我,我也会如此。

      我说:“我对她无意,她也对我无意。难道世上有甚么人规定,被亲过以后就会有牵连么?”

      我师父听我这段理直气壮的话,一时间竟也找不出话来说明我哪里有错。

      我刚想再说什么,忽觉闻见一阵焦味,顿然发现手下铁锅里的炒蛋已经糊了一面,我连忙补救似的铲了两下,结果好好的蛋饼被炒得七分八裂,惨不忍睹。

      我:“……”
      我偏过脸,瞅向我师父站着的方向。

      我师父说:“唉,为师总算知道你做出的东西为何都是那般惨样了。”

      我说:“我方才明明做得很好。”
      这明明是他乱讲话害我忘记翻面煎蛋的错!

      *

      风急,云涌。
      被屋檐分割出的四方天空乌泱泱的一片,一两只巴掌大的麻雀从瓦片上跳过,叽叽喳喳地扑扇着翅膀回了巢中。

      棋盘被奴仆从池边搬回了徐观的卧铺上。

      少年眼下的青黑愈发的浓,苍白的脸因屋外阴沉的天气而也笼上了一层阴影。他已是几天几夜都不曾闭眼,只为了下完这盘棋局。

      侍奉的小仆端着洗脸的热水,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又转身出去拿了糕点和茶水进来。
      少庄主对弈时一向不喜人打扰,但人几天几夜不睡,身体总归是会熬不住的。小仆在一旁默默地站了会,等徐少庄主放下了最后一粒棋子,阖眼歇息时,才将那热水端上,小心翼翼地用毛巾在那张满是淡漠和无谓的少年脸上擦拭过。

      “庄主身上的毒已让席神医抑制住了,”小仆说,“少庄主近日来操劳之事过多,吃些东西后,便躺下来歇息会罢。”

      徐少庄主掀起眼皮,黑不见底的眸子凝视着面前摆满棋子的棋盘,道:“我操劳之事,恐怕远远不如冯茵。”

      小仆垂头道:“冯夫人是替庄主处理些许杂事,这府中真正的要事,还是轮到您处理的。”

      徐观说:“是么。”
      他垂下眼睑,像是想了些甚么,良久后才道:“父亲……可有说甚么时候回来?”

      “他说与武林盟商议后,大约十月能回来见您。”小仆答道。

      “我父亲为人,我自是清楚。”徐观道,“他回来不过是想见见冯茵……我算得了甚么。”

      他话音落下,屋外骤然落下瓢泼大雨。
      草木摇荡,山川共鸣。

  • 作者有话要说:  甚么?我说过一百章内青青就能下山这种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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