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河山·续》十软

3、打破

　　“将军……”其余人等连忙朝诀明看去，在确认面前人果真是决明后，个个皆是一瞬间变得面如死灰。纷纷手里作揖跪在地上直求饶命。

　　诀明却目光落在方才说看到军报的丫鬟身上，语气淡淡，“你方才说目睹军报，可还记得是在何时？”怕吓着她，诀明尽量做到语气温柔。

　　丫鬟战战兢兢，一下子在地上跪得笔直，声音胆胆怯怯，“是……就是在方才，半个时辰之前。”

　　“半个时辰之前……”诀明一只手捏着自己的下巴，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半个时辰之前的话，那么那个时候我正好离开皇宫。”诀明目光一动，那么就是说她一离开皇宫，谪仙那边就收到了今日的军报？要知道，这些年她主要面对的敌人一直都是来自于紫金国的。

　　诀明回过头看向陆望，微微抬手，“陆望你可知那是何人？”一干丫鬟见将军并无问罪之意，匆匆行了一礼，纷纷散去。

　　陆望走上前，手里抱拳，“回将军，是仲答夕。她是车矢国近年来很受车矢皇帝倚重的大将军，其领兵之能据说能胜过车矢国那些男将领。”

　　“仲答夕。”诀明嘴里轻声默念一遍这三个字，眉头微蹙，仲答夕，这哪像是一个将军的名字。”

　　陆望闻言，连连点头，“据说这位女将军有倾城之貌。”

　　“哦？这便有意思了。”诀明嘴里一笑，露出一丝玩味来。一只手轻轻捏着自个儿的下巴，“似这样有意思的女将军，我倒真想会上一会。”

　　陆望闻言，赶紧摇摇头，一脸惶恐，上前一步，“不可将军！”他面色惨白，“这样的事，这样的人，将军听听即好，万不可心生这般心思，将军你知道……”

　　知道陆望要说什么，诀明一口接过，“知道皇上不会同意我与车矢交战。”

　　陆望一愣，愣愣的点头，“是的将军。”说来也奇怪，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何，皇上对将军倚重，但又从来只许将军同紫金作战。好几次将军请战车矢，都引得皇上勃然大怒。可明明皇上知道将军心中的敌人就是车矢啊。

　　诀明低头抚了抚袖子，嘴里收起笑意，“你还记得上次我无意中遇到那位车矢将军么。”

　　陆望赶紧点头，“将军，陆望自然是知道的，将军本是蛰伏埋伏紫金的军队，却意外发现一只车矢国军队，将军当机立断，大败那支军队，令其受了重挫。而紫金那边也因此更为忌惮将军，要同我们求和。将军回京，因此声名大振。”

　　“是啊。”诀明点点头，“是啊，所有人都觉得我用兵如神，朝中大臣更忌惮我，可是没人知道，因此事，皇上是如何的震怒，我又是在退朝之后如何被皇上痛斥。”陆望一转不转的看着诀明，诀明目光眨眨，“也因此，皇上不复以往那般放心于我，也因此，皇上等不及要把公主许配给我。”

　　“将军……”陆望嘴里唤了一声将军。诀明抬手打断他，“不必如此，皇上如此对我，一点都不冤枉。”说到这里，诀明目光灼灼，咬了咬牙，“因为，也没有人知道，那日我本就是要埋伏那支车矢军队。”

　　“将军！”

　　陆望大惊，一把拉住诀明，连连摇头，“就算是如此，将军也万不可如此说啊！”他四下看看，压低了声音，“将军府之大，将军怎知不隔墙有耳！”

　　诀明嘴里一笑，低头看着陆望，一点点推开他的手，语气平静，“不必如此惶恐，我本就非乖张之人，纵然如今为一国之将，本将也非是那乖张之将，我想要面对的敌人，谁都不能阻止。”

　　说完，诀明抬头看向远处的天，层层的云，层层的远，她想起了一些事，一些就像这些云一样悠远的事。当初她缓慢的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谪仙，她想那个时候她也许曾经死过，所以那次重生了，看着谪仙的脸，她觉得很茫然，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她的脑海没有任何对这个世界的记忆。

　　“起来，跟我走，我会让你知道你是谁。”

　　谪仙的声音如同他的名字一样缥缈，至今思来，诀明仍觉得那很缥缈。

　　“他让我知道自己究竟来自何方，姓甚名谁，让我知道自己身负重任，却又让我远离仇人。”诀明目光凌凌，一想到谪仙不让她攻打车矢甚至不许她同车矢任何一位将领交战，她就心中一阵愤懑。这世上不会有明明知道仇敌在何处却不能作为更憋闷的事了。诀明两手一点点握拳，“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要从皇上那里得到军令，对阵车矢。”诀明眼里溢出一丝仇恨的火焰，“无论如何，我都要让车矢付出代价，我要打败仲答夕，仲答夕。”

　　“我姓仲，名答夕。”

　　猛然，一个温柔的女声在诀明脑海中一闪而过，决明两眼大睁，想要拼命回想，脑海里却再也寻不到那个声音的半点踪迹方才的声音就如同是一阵错觉。一时之间，诀明突然不能分清那究竟是真实还是意识的虚无。只是心头猛然之间一片空洞，好像有什么曾经装在里面，后来消失不见了，可是那究竟是什么呢？诀明一只手捂着胸口，用力的想，她用力的想知道那突然出现的东西是什么，意识却像是陷入了一个无底洞，得不到半点呼应。

　　陆望愣愣的看着诀明，他不知道将军为何突然满目仇恨的眼又顷刻之间变得无比的茫然，他觉得此刻的将军就像是一个迷路于深林不顾一切想要寻到路的迷路之人。

　　“仲答夕。”诀明嘴里再次念出这样三个字，忽而之间心头没来由的一阵钝痛，仲答夕，就是这个名字，每多提及一次，她就心头一阵痛意，就是这个名字，“仲答夕，答夕……咝！”痛，痛意自心口汹涌的袭来，止也止不住。

　　“为……为什么……提到这个名字……仅是……这个名字……便……便是这般的刺痛……”是因为、仇恨吗……诀明面色苍白，声音无比的虚弱，冷汗自她额头一颗一颗的不断溢出来，她捂着胸口，一点点弯下身，最后单膝跪在地上，额头的冷汗又一滴一滴滴到了地上。

　　是的，她同车矢有深仇大恨。

　　“将军！”

　　陆望见自家将军的模样，心头大惊，赶紧要过去扶起将军。脚下方才走了一步，决明回身一把死死抓住他的衣袖，嘴里艰难吐出几个字，“陆望，看药。”说完，缓缓松开手。

　　“是是！”

　　听将军提醒，陆望才一下子想起药的事情来。赶忙匆匆往书房那头跑去。

　　诀明嘴里微微一笑，忍着痛，抬起头定定的望着眼前的一块假山。

　　不一会儿，陆望就拿着一个药瓶匆匆跑了回来，他一把揭开药瓶的盖子，从中道出一粒雪白的药丸。“陆望，既然你是诀明最信任的人，那么今后这药瓶朕便交与你保管，你要记住，诀明总归会有需要用到它的时候。”他想起了曾经皇上对自己说过的话，现在明白过来皇上那时的意思。比起福医师，说起来当今皇上才是百尺国医术最高明的人，论关系，福医师还可算是皇上的弟子。

　　诀明轻轻接过陆望手中药丸，缓缓喂进口中。

　　“将军，水……”陆望手里的杯子还未递给将军，见得将军已经一口咽下了药丸。

　　谪仙的药……诀明依旧保持看着假山的样子，她知道，谪仙的药，从来不一般，她不过只是咽下顷刻，而方才心口那剧烈的钝痛已经消失无迹，她的心，又开始平静如初。平静如初，好像一块湖面，平静如镜，从未泛起过丝毫波澜。

　　“将军？”

　　陆望将杯子放了回去，见将军一点点站了起来，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痛苦的神情，不由心头一松。

　　诀明转身看着陆望，而后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药瓶上，走了过去，轻轻取过陆望手里的药瓶，拿在手里，定定的看了一会儿，而后猛然砸向了对面的假山上。

　　“将军！不可啊！”陆望眼里泛泪，一下子朝假山那头扑去，然而还是来不及，噗通一声，药瓶的碎片四散飞去。“不可啊将军……御赐之物如此对待……此为大不敬之罪啊……皇上会怪罪将军的……！”陆望满目通红，心中已开始替将军担忧。

　　诀明目光沉沉的看着陆望，他的目光她收进眼里，她知道他的意思，可是她不为所动，“他以为只要静下心就可以当做那之前有过的疼痛不复存在了吗。他以为只要静下心来，那之前好像有过的疼痛就像是不曾有过吗。”

　　“将军这样……皇上他……”陆望低下头。

　　“他会生气的。”诀明再次一口接过。陆望猛然抬起头。诀明淡淡一笑，“生气就生气，我说过，我本就非是乖张之人。”

　　“再去向他问药，就说我打破了药瓶。而他也会知道，这瓶药，终于有了用处。”

　　陆望两手抱拳，“是，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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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