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河山·续》十软

2、回忆

　　“将军！”

　　陆望坐在马车上，手里拿着马鞭子在宫门口左等右等，见一干参宴的大臣们都陆陆续续步出宫门，唯独自家将军迟迟不见影踪，不由心头好生替自家主子担忧起来。现下终于见到自家将军走过来，不由嘴里声音也激动起来。

　　远远听见陆望的声音，诀明嘴里牵起一丝笑，脚下加快了步伐。陆望是自她成为将军后就跟在身边的副将，如果这个世上陆望对自己都不忠心的话，那么这世上恐怕不会再有谁对自己忠心了。

　　“走吧，打道回府。”

　　一只脚步上马车的时候，诀明如是说到。

　　“是，将军。”陆望嘴里应到，顺势扬起了马鞭，马儿受痛，马车因此开始朝前驶动。

　　“将军今日喝酒了？”

　　马车前行了一阵，决明偏头对着外头发着呆，冷不丁耳里传来陆望的声音。她目光一动，放佛透过帘子看见了外头的陆望，点点头，“嗯，你也闻到酒味了？不过未曾多饮。”

　　说完诀明不由得一怔，马车缓缓的驶动，车门的暗青色帘子也跟着微微的晃动，外头的景致，映在上头的，好像是树影，又好像是人影，不知何故，诀明觉得这种感觉异常的熟悉。是去年也是这般经过这里么？诀明苦涩的摇摇头。

　　“将军不可多饮的。”陆望忽而落下扬鞭的手，深沉的说到。

　　不可多饮。诀明眉头微微皱起，她知道陆望是在说上一次的事。

　　上一次的事……陆望目光落在前方街道两侧的灯笼上，昏黄的烛光映进他的眼里，顿时化作滔滔火焰熊熊燃烧。在火焰的中央，是执着火把的将军……

　　诀明轻轻拍掉自外头飞到衣服上的一片落叶，语气轻快，“上次不就是酒醉之后纵火差点烧了军营吗。”

　　陆望点点头，“是啊将军，您孤身一人，烧的可是敌人的军营啊……”说完，陆望摸摸自己的脑门，不知道要有多幸运，自家将军还能从敌人堆里活着出来的。这事可吓坏了圣上，不惜连夜发来密令，要将军不可再饮酒的。

　　诀明瘪瘪嘴，“好了，陈芝麻烂西瓜的事你就别拿出来提了，与你说说今日之事。”

　　“咦，今日将军又有何事？”陆望回头看一眼，又飞快的转回去。

　　诀明点点头，嘴里好笑，“自然有，且是大喜事，大喜之事……”

　　“诶！不知将军有何大喜之事？”

　　“自然是有关本将人生大事的大喜之事是也……”

　　“吁！！！”

　　陆望一下子停住马车，见鬼似的回过头去，一把撩开帘子，“什么！皇上要将公主许配给将军！”他满眼震惊加慌乱，“可是将军……将军……”后面的话终是难以出口。将军是女儿身，他是知道的。

　　诀明知道陆望想说什么，嘴里微微一笑，“不必为我担忧，你都知道的事，你以为皇上不知道么。”

　　陆望低下头，看向前方的路，轻轻扬了扬马鞭，就是这样才觉得更加荒唐啊。当初将军救下自己的时候，就告知了他这件事，他一直以为皇上是不知情的。想着，他不由心头一跳，那么一直以来，将军的处境……

　　“就算牺牲掉的是公主的幸福，皇上也不惜以这样的方式。”诀明目光一点点深沉起来，“这次皇上他是认真的。”

　　陆望无声点头，看着沉沉的夜，驱着马车前进，他想，如果能早些赶车回府，那他就早些赶车回府。

　　感觉到马车加快了速度，决明嘴里微微一笑，偏头目光落在马车的顶角，将头轻轻的往后靠了上去，头与后面的靠背接触，有些许的颠簸。但还尚能接受。伴随着颠簸，眼里那处顶角越发的模糊，脑海中另一辆马车缓缓驶进……

　　暖烘烘的马车，风吹起上头的帘子，不过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手里捏着半块点心，好奇的朝外头张望，一双眼睛水汪汪的。

　　“小姐，再往前就到将军营帐了。”身旁的管家慈祥的看着小诀茗，慈祥的说到。七八岁的人了，都是大孩童了，诀茗还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没什么树，也没什么人烟，处处都是高山，黄土连成一片。

　　“真好！马上就可以见到爹爹了！”

　　她朝管家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管家微微点头，抬起手轻轻的抚摸过诀茗的额头，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总是教他心头生出来无限的柔和。诀茗这可怜的孩子，自生下来就跟在他身边，远离了爹娘，他每每想到都替她感到心疼，不久前将军终于打了一场大胜仗，这里要太平上好些时日才着他送了诀茗到此处来。

　　“是的，很快小诀茗就能见到将军跟夫人了。”管家慈祥的点点头，语气无比的温柔。

　　“那我要把我的糖葫芦给爹爹和娘亲！”说着诀茗低头就翻起了包裹。

　　“好好～”

　　管家乐呵呵点头。

　　马车缓缓前行，谁都不知危险正悄然来临。

　　“吁！！！”

　　忽而赶车的车夫嘴里一声大呼，马车一下子停了下来，巨大的惯性带动车厢猛烈的摇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管家赶忙一把护住诀茗，自个一头撞在了马车上，额头鲜血直冒。

　　“怎么回事！”

　　顾不得痛，管家抱起诀茗朝外头的车夫问道，半天却不见回应，心头有异，一只手撩开帘子一看，车夫已经倒在了地上，胸口处直直插着一只箭。

　　“管家，我怕……”

　　诀茗在他怀里缩了缩，就在前方，无数拿着刀剑的士兵正在厮杀，痛苦的惨叫声连成一片。

　　“不怕不怕！”管家拍拍诀茗的背，“管家带诀茗去找将军，找到将军诀茗就不怕了。”

　　“爹爹……”

　　诀茗两只手紧紧的抱住管家的脖子，目光直直的看向前方，人群中她好像看到了爹爹的身影，拿着刀，威风凛凛。“爹爹！”诀茗张了张口，嘴里正要唤出爹爹两字，忽而眼前一道白光晃过，那道熟悉的身影便在她眼前混合着一片血红倒在了地上……

　　“将军，我们到了。”

　　耳边传来陆望的声音，马车也随之缓缓停下。诀明缓缓的移开眼，目光定格在外头一盏街灯上，昏黄的蜡烛光为这夜色添了不少暖意。

　　“好，下吧。”嘴里轻轻吐出三个字，诀明起身撩开车帘，布下马车，一只脚踏在地面，风便吹了过来，带着些许凉意，她蹙眉，忽而仰头对着天空出神。

　　“将军？”

　　陆望走过来，疑惑的唤了她一声。

　　“将军？”似乎耳边还有谁在这样说到，是谁呢？

　　“将军，您怎么了？”陆望担忧的看着有些愣神的诀明，敲敲自个儿脑门，难道是皇上那有什么事是将军不能应付的吗？

　　“没什么，这风好像有点大，走吧，进去吧。”诀明目光微动，朝陆望摇摇头，漫不经心道，随即朝前走去。

　　“哦。”陆望低头摸了摸脑门，方才的将军……兴许是他的错觉才是，慢悠悠的跟了上去。没走几步，忽而前方的将军一下子停了下来。陆望不由一怔，愣愣的看着停下来的将军，一片夜色中，将军正好身影停留在最黑暗的一隅。是错觉吗？陆望揉揉眼睛，怎么他觉得有那么一瞬将军的身影其实好生凄凉呢……又看看显然背脊挺直的将军，陆望摇摇头，所以是错觉吧。

　　“将……将军……”陆望愣愣的开口。见自家将军缓缓抬起头轻轻的锤在自个儿额头。

　　“咝……”诀明一只手握拳，轻轻的锤在自己额头，眉心微皱。

　　看将军的样子，陆望不由心头一跳，赶紧走过去，关切道，“将军！”

　　诀明收回手，却是一只手干脆利落的将陆望的步子挡了回去。诀明手指动了动，蹙起眉头，“药呢？”无甚起伏的两个字。

　　“福医师昨日已将药送来府中”，顿了一下，陆望又补充到，“福医师家中有事，须离府半年，已将半年份的药备齐。”说完陆望低下头。将军患有头疼之症，每隔十几日便犯头疼一次，皇上特令福医师为将军配药。

　　“半年。”诀明闻声回头看向陆望，陆望抬起头对上自个儿将军的眼，不知何故，他总觉得将军的眼神有些不同以往的空洞。可他不觉得自家的将军会是这样的，诀明，诀将军，凡是过处，必叫敌人片甲不留，这样威武的将军，该是目光里长住着神明。因为似将军这样的人，一直在照亮的，除了将军自己，还有百尺的百姓们啊！故而听到将军嘴里缓慢的说出半年两字，陆望以为接下来将军是要说些什么不同的话了。结果他家将军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嘴里轻声嘀咕道，“半年的药，那得喝出多少药渣来呢……”

　　对此陆望也只得无奈的点点头，嘴里道一句，“将军，良药苦口利于病呐……”

　　诀明嘴里苦涩一笑，是啊，良药苦口利于病，这不是如此简单的道理么。摇摇头兀自往前走 。前方灯笼映照一路的步道，今日显得格外的清幽，正寻思府中一干丫鬟都去哪里了，就瞧见前方一群丫鬟围做一团热闹非凡。

　　“这些丫鬟！”陆望嘴里骂到，就要上前。诀明一把拉住他，“别急这打断，这样热闹，不妨先听听她们在谈论什么。”

　　“是，将军。”陆望便后退一步，背手立在身后。诀明微笑着看着前方一群人。

　　“你们听说了吗？咱们的国家又要打仗了！”一个大嗓门丫鬟突然出声。

　　“切！这连年征战，这仗，哪年没打！”另一个丫鬟表示不认同。

　　“对对对！就咱们将军不是也才跟紫金国打完吗。再说了，咱们将军那可是战无不胜。”又一个丫鬟说到，说完一脸的傲然，要知道平日里她可是自家将军的铁杆粉丝。

　　“将军！这些丫鬟！”陆望唯恐这些丫鬟说下去，就要上前。

　　“嘘！别说话，听下去。”决明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

　　“你们不知道，我是听说的，今日有急报快马加鞭传至京城，据说这次突然叫关的是车矢国的将军。”

　　“车矢国？那位将军不是被将军打败了吗，还敢来啊！”

　　“哎呀，不是那位将军，是那位将军，车矢国战无不克的那位女将军！”

　　“什么！”异口同声的声音。

　　“真的！今日那士兵手里的急报落在地上，刚好被我看到，之前那位将军废了手，这位女将军定然是来替他报仇的。”

　　“真的吗？”见一群人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诀明凑了过去，嘴里缓缓问出这样两个字。

　　“当然是真的！”一丫鬟赶忙接过，忽而她察觉声音不对，连忙偏过头，一眼看见面前的人就是自己的将军，不由得面色惨白，赶忙惊慌的朝诀明行了一礼，“将……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