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河山·续》十软

1、诀明

　　在许久以前，
　　曾经有过传说的话。
　　那便有过传说。

　　且待，娓娓道来……

　　“容山二十一年，将到此，屠九千一百三十二人。”

　　冰冷的石碑，经历岁月的洗礼，为风沙腐蚀的棱角已不复昔日，上刻这样十八个字。不多不少，十八个字，不禁让人疑惑，当初刻下这样十八个字的人是有多么的用尽全力，以致如今，承载它的石碑已经不复当初的样子，它仍旧还字字清晰可辨。

　　农夫手里的锄头立在地上，看着石碑上的字，茫茫然摸摸自个的脑门儿，心头想到:“如今已经是容山二十六年了。”想罢，遂提起手里的锄头拼命朝石碑砸去。一下，石碑尚坚硬，再一下，石碑裂了一条缝，再一下，石碑完全破裂。看着满地的碎片，农夫很高兴自己的杰作，一直以来，这块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石碑被用做是两块土地间的分界石，今岁他终于将旁边的土地买了来，这块石碑以后便再也用不着了。容山二十一年，哪里被屠了多少人又干他什么事，他只关心自己今天多了一块土地这样的事。

　　“哟！老陈，今年这块土地，来年定当丰收啊！”

　　正在对着石碑思考呢，一阵尖锐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不用回头去看陈大也知道来人是谁。

　　定然是他家那邻居朱二，朱二是个砍柴的，平日里喜欢喝酒，喝醉了就喜欢跟人胡侃，倒是个老实人。

　　陈大回过头去，朱二正挑着一担柴在一边歇脚。脖子上挂着一块擦汗用的汗巾，他将担子往地上一放，扯下脖子上的汗巾，在额头上随意的擦了擦，坐在了一块被太阳晒得发白的大石头上。

　　“今日这柴，我看也极好！”陈大乐呵呵一笑，指指地上的柴，朝朱二说到。

　　“今日走得远，往深山里去了，这一批柴啊，定然可以卖个好价钱～”朱二攥着汗巾抹了一遍脸，说完整个人都来了精神。

　　“我可不跟你说了，得赶回去吃饭喽。”

　　陈大朝他点点头，扛起锄头说到。说完也不管朱二答不答应，径直就往一旁的路边走去。

　　朱二看着他，拿起身上装水的葫芦，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这天日头大，地上的草禁不住晒的，干枯的干枯，死的死。陈大扛着锄头闷头往前走，心说真可惜了这些草，他家的牛猪最喜欢吃新鲜的草叶了，这都枯死了，又得到别处寻了。正想着呢，一个没注意，脚下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噗通一声连人带锄头摔到了草丛里去。

　　“呸呸呸！”

　　陈大嘴里吐出几片草叶，以为自己是踢到了树桩上，回头一看，一脸苍白，眼前横躺着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又是什么。寻到自己的锄头，带着几分恐惧，陈大壮着胆子将地上的人翻了过来，看衣着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面貌白白净净，却是从未见过的，伸出食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见还有气，顿时松了一口气。

　　百尺。

　　皇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年一度的国宴，群臣候了良久，终于等到这场宴会的最大主人公落座，纷纷起身俯首作揖，嘴里喊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话。坐在最高位上的人，一身黑色的龙袍本该威仪隶隶，抬手说平身的样子却显得有几分不羁。群臣恭恭敬敬起身，他们都知道，虽然看起来好像玩世不恭，他们的皇上实则冷血又无情。

　　谪仙低头看着自己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把玩了起来。五年的时间过去了，如今的他已经是百尺的一国之君。坐在这权力之端，他时常觉得自己什么都得到了，又时常觉得自己心中一无所获。而下头群臣维诺恭维的模样更让他，心中烦闷。

　　闷闷的喝一口酒。有眼力见的近侍见皇上神态不对，赶紧招招手示意歌姬上场。乐师也紧随着奏起了乐。

　　“杨臣，诀明呢？诀明何在！”

　　看一眼下头的歌姬，谪仙嘴里问道，他口中的杨臣，便是那位近侍。

　　杨臣朝皇帝的位置移了一小步，圆滚滚的肚子像塞了一个大西瓜进去，轻声道，“皇上，诀将军已经叫人带了消息，正在赶来的路上。”

　　闻言，谪仙脸上立刻涨得通红，端起桌上的酒杯，啪的一声砸在地上，嘴里大怒，“年年宫宴都迟到，真是成何体统！”

　　都在欣赏歌姬，冷不丁闻得皇上勃然大怒，与会臣子都给吓了一跳，但闻及后面的话又各自松了一口气，知道皇帝说的又是那决明。要说那决明，乃是自皇上登基后就一直重用的年轻大将军，不知何故，十分得当今圣上信任，而决明自身也十分厉害，好几次都打败了紫金国，或许因为这个原因，决明才敢老是不安规矩行事吧。就像今日这般重大的国宴，也唯有他一人敢迟迟不到了。不过就是这样，整个百尺国上下也无一人敢找诀明的麻烦，敢在当今圣上跟前言决明半个字不是。

　　因为当初根本就没有人想过那位一心只专研医术药理的皇子会有一天真的坐上龙椅，号令天下。

　　故而如今对于这位圣上所器重的人，自是纷纷有默契的表示不敢造次。

　　“年年迟到！年年迟到！今日再不来，朕真要狠狠责罚诀明一番！”谪仙愤愤然，杨臣见状赶紧又取了新杯盏重新续上一杯新酒。“皇上息怒，或许决将军有要紧事给耽搁了也不一定。”

　　谪仙嘴里哼了一声，面色稍稍有些一些缓和，“他一个将军，如今又无战事，能有什么要紧事，我看他就是不将朕放在眼里。”

　　“那哪能呢。”杨臣赶紧附到，他知道这决将军的坏话，可一个字也说不得。

　　“决明将军到！”

　　正说着呢，忽而远处有侍卫嘴里大声念到。杨臣赶紧脸上堆满笑，“皇上，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诀将军到了！”说完，杨臣朝那边看去，但见一身紫衣的决明缓缓的步来，一身英挺。明明是位将军，却浑身半点没有身为武将该有的影子，相反，还文质彬彬的，若非知道他是将军，杨臣恐怕只以为这是哪位文臣，再加上皮肤白皙，面若桃李，这般如同画里走出的公子，他当是书中才子佳人里的才子一流啊，哪里像个指点疆场的将军呢。他总觉得这样的人，应该手里执的是一把题满诗词的扇子，而非是那杀人的刀剑。

　　谪仙一点点坐直了身子，目光定格在决明的身上，嘴里的话，带着玩味，“诀明，你还真是姗姗来迟，你可知，如今满堂皆等你一人。”

　　决明站定，手里抱拳，朝上头鞠了一躬，嘴里淡淡一笑，语气不卑不亢，“皇上不曾说，诀明又怎知。”

　　被他一句话给顶得无语，看看众人，谪仙又不好发作，挥了挥手，“罢了罢了，站在那里是什么体统，你既迟到，说了缘由，自罚三杯便是。”

　　诀明在宫女的引导下落座，是个距离皇帝挺近的位置，他手里朝群臣抱了抱拳，又朝上头的皇帝抱了抱拳，“圣上，诸位，海涵，来途马车坏了，耽搁了时间。”

　　唉，这年年都一样的说辞，群臣也不敢不包涵啊，齐齐摇头说着没事儿，都当是头一次听到这说辞。

　　待宴会罢，群臣皆各自离去，唯诀明被皇帝给留了下来。

　　漆黑的夜，一身漆黑的谪仙站立于黑暗中，周围都是灯笼透出的光，诀明静静的看着他，觉得任是如何的光亮好像都照不明她眼前的这位皇帝。低着头，轻轻饮一口手里的酒。

　　“朕酒量甚好，你酒量可不好。”

　　诀明抬起头时，便对上皇帝的目光。咽下嘴里的酒，微微一笑，“可是将军不会饮酒，会被笑话的。”

　　谪仙抬起头，看向夜空，是明亮的夜，月光伴随着星光，他头一动，冕疏便跟着摇晃，“你可有醉过。”带着几分缥缈的语气。

　　“当然有。”诀明起身，一只手按在桌面上。

　　“哦？”谪仙眉头微皱，回头定定的看着诀明，目光落在他放在桌面上的手上，“然后呢？”

　　“做了一场梦。”诀明手指动了动，嘴里说到。

　　“那是什么梦？”谪仙收起笑。

　　眼里多了一丝空洞，听完谪仙的话，诀明摇摇头，“不知道，只知道做过一场梦，好像是做过一场梦。”

　　“好像？”谪仙嘴里一笑，目光微动，“你似乎不能确定。”

　　诀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灯笼的光打在桌面上，又自桌面反射开，诀明点点头，“是。我想……”

　　“我想我的将军应该成亲了。”谪仙一只手背在身后，定定说到。

　　诀明目光一闪，“将军？”为什么在这么一瞬间听到这两个字她会莫名的心头一跳？还是仅是因为皇上刚才的话？

　　“朕的皇妹谪姝，当配将军否。”

　　“公主？”诀明眉头一皱，摇摇头，“不，我要的不是这个，我想……”她想的是解甲归田，不待后面四个字出口，肩头便被谪仙重重按住，“不管你想说什么，后面的话都给朕咽下去！”

　　看着突然发怒的皇帝，诀明咽了一下口水。

　　“还有”，谪仙眼里闪过一丝压迫，“刚才的话朕只是在告知将军，不是在询问将军的意见。继而他又故作轻松的朝决明笑笑，“你知道，不将公主许配给你，我是不会安心的。”

　　不是、在询问么。诀明一怔，似自言自语似的，而后她很快朝皇帝抿嘴一笑，嘴里吐出一个字，“诺。”

　　谪仙诧异的看他一眼，挥挥手，“那么，退下罢。”

　　“为什么？”

　　诀明的嘴里动了动，在背过身去的时候，嘴里突然说了这样三个字来。

　　“什么？”谪仙皱眉看着诀明，他老觉得灯光下那道身影太过萧条。

　　轻轻摇了摇头，就像方才的声音发出来仅是错觉，诀明迈步朝前一步步远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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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此文为第一部《满目河山》的续写，原名《将军，点yan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