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河山·续》十软

12、小兵

　　漆黑的屋子，摆放着不大不小的一张床，这里是诀明的卧房。此刻诀明正躺在床上熟睡，四周寂静，只有屋子外面的草丛里传出来些许极细微的独属于小小昆虫的鸣叫声。

　　天上一轮皎白的月高高的悬挂在夜空中。

　　伴随着极浅极淡的呼吸声，一缕月光透过窗框打在诀明熟睡的脸上。洁白，如玉般的肌肤，在月光的映照下此刻更加显得动人，不同于白日里所有人认知到的大将军诀明，此刻安睡的诀明如同一个婴儿般安详。

　　她就这样沉沉的睡着，放佛整个世界都是分外安详的。

　　但不知何故，也许是做了一场梦，也许正是一场可怕的噩梦，原本一脸安详的人忽而重重凝起了眉头，闭着眼睛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

　　“醒来……快醒来……”

　　诀明感觉自己忽而整个人身体一颤，从梦境中惊醒，一下便坠入了一片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黑暗中，她听到一个无比沧桑的声音不断的对自己说着，醒来，快醒来。

　　可是她抬头四处张望，眼里能望见的除了一片黑，就是一片黑。她用力的奔跑，想追到那个声音，然而黑暗就像永远都没有尽头，那个沧桑的声音一直在她的耳边盘旋。

　　“醒来，快醒来……”

　　“不！”诀明一只手死死的捂着自己的一只耳朵，目光死死的盯着眼前无尽的黑暗，咬紧了牙关，“我已经醒了，为什么要醒来！”

　　“醒来，快醒来……”

　　然而那个声音还是不住在她耳边回荡。

　　“不！为什么要醒来！为什么一定要我醒来！”诀明紧紧闭上眼，连另一只耳朵也一并捂住，这个声音太压抑了，她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被一块巨大的石头死死压住，怎么都喘不过气来，于是她越发弯下身，于是她彻底的跪在了地上，于是她再也不能发出任何声响，咽喉好像一下子被人猛地扼住，她感觉呼吸困难，她拼命的睁开眼，想要看清面前的一切，她以为自己即刻就要死了，然而忽然整个人一松，好像巨石一下子没有了，扼住她咽喉的大手莫名消失，忽而一道亮光闪过，眼前的一片黑，顷刻之间，涌入了万点星芒，白色的光芒一样的东西一点点覆盖在原先的黑暗上，最终她的眼前由一片黑变成了一片白。一眼望不见尽头的黑，一眼望不见尽头的白。

　　一眼望不见的黑，一眼望不见的白。诀明睁大了眼，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些是什么意思，为何她会看见黑，又看见白？她这样想着，眼前的白越发的吸引，她想要走近一点，再走近一点，她想看个清楚明白，关于这一片白的背后究竟有什么？然而她抬起手，用力的伸了出去，明明近在眼前的白，却怎么也触及不到。

　　“小兵……”

　　忽而有个声音轻声传进耳里。无比的温柔，又动听的声音。

　　“谁！”诀明转身四处寻找，“是谁在说小兵！”

　　然而四周一片寂静，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小兵是谁？谁是小兵？”

　　诀明眉头紧皱，嘴里连声发问，却忽而心头一阵钝痛，仿似整个人一下子被万千利箭穿心而过。

　　“噗！”

　　诀明猛地坐起来，嘴里喷出一口血来。

　　“小兵！”

　　诀明死死的捂着自己的胸口，嘴里重重的吐出这样两个字来。一把轻轻抹去嘴角的血迹。诀明撩开被子，缓缓的步下床，以火折子点燃房中的蜡烛。伴随着蜡烛被点燃，原本昏暗一片的屋子此刻明亮起来，诀明回身，目光落往自己的床上，点点血迹遍布在棉被上，方才，她不是于梦里吐了一口血，她是真的吐了一口血出来……

　　诀明看着血迹良久，方慢慢的走到屏风前取出上面的一件外衫轻轻的披在自己身上，而后》重新走回燃着蜡烛的桌前坐下。蜡烛的光轻轻的跳动，她从身上取出手帕，好像方才没有擦拭干净似的，再次将手帕在唇边轻轻的擦拭。伴着沉沉的夜，诀明想要回想方才的梦境，然而那有头无尾的梦境回想起来就只有一片黑，一片白，好像有个声音在说着醒来，一个声音在唤着小兵。

　　“真是一具不中用的身体啊……不过做了一场无伤大雅的无稽之梦，居然吐了血……”诀明放下手帕，嘴里苦笑一声，自嘲的说到。

　　闭眼，诀明一下子打坐在地上，两只手气沉丹田任周身的气脉流转全身。大约过去了半柱香的时间，诀明猛地睁开眼，在动用内力流转全身之后，她心头得出一个结论，“急火攻心！”

　　诀明眼里溢出一丝诧异，两只手随意的落下，她的身体状况没有任何异常，方才会吐那一口血，全因急火攻心？

　　起身，站起来，诀明一把拉开房门，走到外面的走廊，四周一片寂静，走廊空旷而悠长，她又经过两间房间后，方才于一间屋子外站定，抬手轻轻叩响面前的房门，嘴里轻声唤到她的副将的名姓，“陆望。”

　　迷迷糊糊的翻一个身，陆望觉得自己在梦里好像都听到了敲门声，好像将军正在叫自己的名字。将军！陆望猛地惊醒，定耳一听，果然听到将军的声音，赶紧披好衣服，冲过去开门，但见将军果真披了一件外衫，就站在自己的房门外，将军的影子透过月光投在了门槛上，薄薄的月光打在将军的身上。

　　“将军！”陆望诧异一声，不知将军为何这个时辰回来扣门。但见自家将军朝他微微一笑，嘴里说的却是，“陆望，我大概需要你替我重新铺被子……”

　　随意散在两旁的发，此刻的将军尽显女态，皎白的月光下，这样的将军，竟然有些过于出尘……陆望呆愣的看着诀明，继而猛地甩头，收回神识，“将军，陆望这就重新给将军铺一床被子！”陆望赶忙回到，说完快步就朝将军的卧房走去。

　　“将军！这！”

　　一走进去，一眼看见被子上的血迹，陆望转回头担忧的看着自家将军，他原以为是近来夜风太大将军觉得被子不够暖和才要他重新铺被子，现在才知竟是因为将军在深夜里吐了血，血迹弄脏了被子才需要更换被子的！

　　陆望心头一紧，赶紧朝自家将军上下打量，“将军你吐血了！将军你怎么会吐血呢！将军我这就去请太医！”陆望说着，一下子拍在自己额头，对啊，请太医这才是要事！他怎么才想到！正要跑出去又被自家将军一把拉住。

　　“将军？”陆望不解的看着诀明。

　　“没有大碍，只是一时急火攻心所至，不必请太医，只管铺被子便是。”诀明说完，收回自己抓住陆望衣袖的手，朝前走了一步，眼里溢出一丝懊恼，“若是我自己能铺被子，也不必吵醒你了……”

　　听着将军带着歉意的声音，陆望连连摇头，走过去，轻轻的将被子抱在手中，“将军哪里话！陆望的命是将军所救，陆望唯将军之命是从，又何况乎铺被子。”说着他抱着被子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他又抱着一床崭新的被子走了进来，放在床上，偏头细心的发现将军的帐子上也有少许的血迹，便轻轻取下帐子，“将军，陆望替您将帐子也一并换下 。”

　　诀明坐下，端起水壶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点点头，“好，都换了罢 。”

　　于是陆望又麻利的抱着帐子步出门外，过了一会儿，又抱着新的帐子走了进来，一阵倒腾，将新的帐子挂了上去。

　　“将军，都弄好了，将军可以好好睡一觉了。”陆望高兴的看着诀明，拍拍手，就要走出去。

　　“小兵 。 ”

　　脚下方动一步，忽而听到自家将军冷不丁嘴里吐出两个字来。

　　？？？

　　陆望回身，指指自己，小兵？所以将军这是在叫自己吗？可是他记得将军从来不会这样叫自己啊，这样叫自己根本就不是将军她的作风啊。可是不是叫自己，这个时辰这里又委实只有将军同他两个人，将军也不可能在叫别人啊。

　　“将军，是在叫我？”

　　陆望轻声问道。

　　“你是小兵吗？”诀明定定的看着一脸迷茫不知措的陆望，嘴里轻声吐出这样一句话。

　　陆望摸摸自个儿额头，忽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陆望是将军的副将，在小兵面前自不是小兵，但在将军您面前，自然是将军的小兵。”也亏得他这个七尺的汉子，偏说出这样难为情的话来，说完陆望更是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怎么都觉得自己像是在同将军神深情表白似的，是的，他在跟将军深情地表白自己的忠心啊！

　　诀明听闻陆望的话，眉心不由凝重了又凝重，诚然，陆望的回答并不是她想要的回答。那么小兵到底是何意呢，为何偏偏会这样只是出现在梦里的两个字她却能记得这样清楚？诀明目光一闪，猛地抬头直直看向陆望，“似否我的生命中，曾经出现过一位小兵？你再替我打听一下，我似否曾经结识过什么人，他本身是一位小兵，或者……”诀明目光一动，烛光在她半边脸上跳跃，“或者他的名字，就叫做小兵的。”

　　看着将军越说越凝重的模样，陆望不由心头也跟着凝重起来，隐隐中他能感觉到这名将军口中的小兵一定对将军很重要。他用力一点头，说不定还可以助将军找回失去的记忆！随即手里抱拳，朝诀明坚定的回到，“是！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