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安》程智

7、第一次聚餐

　　第二天，邓拓到公司后先去侯旭宏和文宗泰的办公室打了声招呼，然后才进自己的办公室。进去后直接把房门反锁，整整一上午没有出门。中午的时候何坤来敲门，说文总请邓总下楼吃饭。
　　邓拓随着何坤来到一楼，这是她来分公司后吃饭人数最多的一次，心里不免有些感动。进到餐厅，只见饭很简单，有煮熟的面条，一碗肉丁酱，一碗西红柿炒蛋，一碗黄瓜丝，一碗海鲜肉酱，还有吃面的一些小配料。见了邓拓，翟占峰赶忙捧起一碗拌好的面说：“豆豆偿偿，这是我亲手给你拌的。里面多了一份料，这料保证让我的小豆豆永远十八岁。”
　　邓拓看他五十多岁的人，整天在自己面前腻歪，着实恶心。上次被他生拉硬拽的，现在心里还有阴影。于是看看众人，心里思量要不要把话说明白，免得他隔三差五在自己跟前腻歪。知道的是他为老不尊，不知道的还要说她不自重。于是端过面，大大方方的挨着他坐下说：“翟总，你对我真好。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好像在哪见过。”“是吗？这就是缘分呐！”翟占峰两眼发光喜上心头。“是啊，”邓拓一边拌着面一边说：“从小到大，我吃饭的时候外公总给我端茶倒水的。翟总你不管是相貌、性格还是对我的好像极了我外公。而且论辈份，您也应该和我外公一个辈份，如果翟总不嫌弃不怕我高攀，我叫你爷爷可好？”
　　侯旭宏哈哈大笑起来说：“好啊老翟，这么一会儿你都比我长了一辈儿！邓总叫你爷爷，那我要叫你声叔叔了。”
　　“叔叔请。”侯旭宏、文宗泰、何坤举着碗嘲笑起他来。
　　“请，请。”翟占峰并不恼，看着邓拓说；“豆豆，他们仨叫我叔叔，你也叫我叔叔吧。今天叫叔叔明天叫老公，称呼随你高兴怎么叫都行。”
　　邓拓见他脸皮这么厚，倒没了主意。起身端着碗躲到侯旭宏身边，低头吃着面，假装他不存在似的。
　　何坤边吃边对文宗泰说：“师傅，我下午去工地看看吧，马镇那边不太好应付。”文宗泰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邓拓听他叫文宗泰‘师傅’，心里咯噔一下，早听徐大海说，京供大多是技术工种，都是师傅带徒弟。所以，进京供最重要的就是认个好师傅。难道他是文宗泰带出来的？看年纪文总大不了他几岁啊。邓拓不懂他们说什么，只暗自揣摩是不是与管道有关。
　　没想到翟占峰在一边倒认真起来，说：“看什么，晒着他们！赶着不走打着倒退。要依我，冻死几个让姓马的赶紧滚蛋，看那鸟样就不是好东西！”
　　“你呀，好好歇着吧！论为人处事你比何坤差远了。还有，不要动不动就这个滚蛋那个滚蛋，有一天你我才是最快滚蛋的人。”侯旭宏一边吃一边教训翟占峰。
　　“怕什么，滚蛋我也拉几个垫背的！”翟占峰不服气的说。
　　“今天这面下少了，要不要再煮点？”文宗泰问。
　　“我饱了。”侯旭宏说完，摞下筷子走了。
　　邓拓看这场面，留下来不知要发生什么，赶忙紧吃两口，然后把碗放在桌上，说饱了，紧跟着侯旭宏上楼去了。
　　翟占峰看邓拓走了，赶忙放下筷子追出去。
　　文宗泰回来，邓拓以为管道终于要开工了，自己可以有事做了。但一连几天文宗泰只是做饭看报纸，到园子里浇浇菜。中午有时候在一楼看电视，有时候回配楼休息。或者上午露个面，下午就不见了。至于工地，听说的也就何坤去了一次，其他再没消息。而且这个厨子好像只会做面条。从他回来中午饭每天都是面条，邓拓已经连着吃了七天。作为一个从不挑食的人，她快忍不住了。
　　难道是因为分公司没进项，凡事都需要总公司拨款？从到分公司这些日子来看，侯旭宏、翟占峰、文宗泰等人在钱方面的确对自己要求很严格。这倒出乎邓拓意料。在她的认识中，高层领导可都是钱堆起来的。比如在京锐集团，庄莹每次外出应酬少则几千多则上万，李力就更不用提了，开个造币厂都供不上他用的。到了高洁，整整半年时间林绡从没报过应酬的钱，他的司机和助理也没报过。邓拓还纳闷呢。没想到到了分公司，三位老总也这样。邓拓在心里暗自称赞京供的廉洁与自律。转念又一想，这样天天清汤白面，未免过于简朴了吧？就算没进项，也不至于清苦至此！她暗自祈祷明天不要吃面了。
　　但事情往往是你希望来什么却不来，不希望的总是翩翩而至。对三位老总而言，清汤白面胜似许多山珍海味，上顿吃了下顿吃，一吃就连吃了两个月。这件事彻彻底底打破了邓拓对男人花心的认知，她暗自感叹几人竟如此专一。不过，这是后话。
　　这天晚上，她一个人坐在电视机前百无聊赖的看着电视，电话突然响起来。拿起一看，原来是京锐集团财务部的黄信，邓拓一幅俨然见了亲人的表情，接通电话亲热的叫了声：“黄姐！”
　　只听电话那头传来：“邓拓，我听说你去了燕南，是不是真的？”
　　“恩。”邓拓委屈的哼了一声。
　　“你怎么去那儿了？我听说那儿可不是个好地方。先不说山高皇帝远一群暴民，我怎么听说京供系的三巨头都在那边呢？你应付的了吗？他们让你去那边干嘛呀？”黄信一口气问了邓拓一堆问题。邓拓叹口气说：“其实也没让我干什么，就说让我代表京锐集团在分公司协助三位老总工作。”
　　“傻孩子，集团这么说你就信啊？那仨什么人？京供集团的人不是全部也有多一半是这仨人带出来的，人家还需要你帮助？孩子，你可别太实在了。好好的高洁你不呆，去那儿做什么？高洁是不是有人刁难你了？别担心，姐姐给你找人，一定把你从燕南要回来。”黄信信誓旦旦的说。
　　“黄姐算了，我们公司的事你不了解。”邓拓为难的说。
　　“是，高洁到底怎么回事？林绡和王总还有什么什么……？”黄信说不上来了，高洁的事，她确实不清楚。
　　“是这样的……”邓拓向黄信娓娓道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宝儿呀，看来你处境不妙啊！集团这是把你当棋子。好了它跟着沾光；糟了就让你来当替罪羊。”黄信在电话那头恍然大悟的说。
　　“我本来就是颗棋子，只要集团一句话，让我去哪我也只能去哪，哪有我选的份儿。”邓拓嘟囔着说。
　　“宝儿，话不能这么说。你年纪轻轻呆在那种荒郊野岭的地方，连个男朋友都找不到，终身大事都要耽误的呀！”黄信语重心肠的说。
　　邓拓知道黄信是个正直热心的人，这些话除了她别人是不会跟自己说的。但这件事她鞭长莫及，想管也管不了。所以，邓拓不愿让她为了自己来趟这趟浑水。反正她只是个初出茅庐没见识没压力没有光环加身的菜鸟，最坏的结果就是滚蛋，还能怎样？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聊了一个多小时。挂了电话，邓拓变得无限惆怅。她原本不是乐观的人，从小寄人篱下的生活让她学会了未雨绸缪，凡事总喜欢往坏处想。敏感的她在分公司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怎么会察觉不到这里的问题。就好像侯总假假的，文总淡淡的，翟总色色的，这些还只是表面现象。来了一个月，分公司的人到底在做什么，三位老总在做什么，所谓的工地在哪，她根本不知道。哪怕是保洁阿姨张平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只听过名字从来没见过这个人。还有晓江，好像有意躲着她，从不跟她多说话。
　　“我是个被孤立的人！”邓拓嘴里嘟囔了一句，倒在床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