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病》三瓣长安

8、错位08

　　兰风漫不经心地晃着手里的柠檬水，一副十分配合的模样：“郁先生还想知道什么？”

　　“你和顾斯河什么关系？”

　　兰风没想到郁燃会问这个，握柠檬水的手指微微一滞，眼底瞬间染了一层霜色：“问这个干什么？”

　　对方变了神色让郁燃没由得一阵不悦：“我认为我们有必要了解对方的社交圈。”

　　兰风把手指从玻璃杯上收回来，沉默片刻，似笑非笑地道：“郁先生想听什么答案，情人？”

　　郁燃绷着脸一言不发。

　　见他不说话，兰风突然笑了一下，悠悠地道：“郁先生刚刚将我剖析得一清二楚怎么还来问我这个，顾斯河既然是枚弃子他又有什么资格和我有什么关系。”与紫石不同，郁燃培养了一批铜墙铁壁的忠实下属，沧澜却只是看起来一派和谐。这是行业使然，加之兰风异于常人的行事美学，兰风身边的人走马观花一拨又一拨，他顾斯河哪里的自信自己是那个例外呢。所有人只在乎传闻的那些秘事是真是假，很少有人会考虑顾斯河有什么资格能站在他身边。

　　这话虽然说的十分狂妄，郁燃却松了口气。

　　“郁先生这种一本正经的人真是开不得玩笑。”兰风一脸轻松拿起自己的柠檬水优雅地在对方杯子上碰了一下。

　　得到答案郁燃并不想过多纠结这件事，两人也就顺势换了话题。

　　先是梳理两人灵魂互换的前后经过，郁燃详述了一遍，然后，兰风也照样将那天的事讲了一遍。

　　也是听了郁燃的讲述兰风才明白为什么郁燃一开始就将矛头对准他，与郁燃三百六十五天如一日的工作状态不同，他在出事前特地去了青州休假，还在青州葡山别墅住了几日，出事那天他一上午精神头都不好。原本他并不觉得有哪些奇怪，毕竟葡山别墅他也不止去过一次，但现在对比来看，这一切倒不像巧合，或许真的是冥冥之中的天意？讲到最后，连兰风也觉得青州这个地方诡异起来。

　　半晌，郁燃长吁了口气：“不管怎样，只能先去一趟青州了。”

　　兰风叹息，在没有其他线索之前，现在来看他们也只有青州这个突破口。

　　没有实质性线索郁燃看起来有些遗憾，如果去青州依然一无所获的话，那他们现在这种状态还要维持多久谁也说不定。半年？一年？或者永远回不去了。

　　兰风也想到这一点，一时，两个人都有些沉闷。

　　良久。郁燃看向兰风，不冷不热地道：“我记得不久前兰老板还很满意我的身份。”

　　这话多少带了些嘲讽的味道，兰风却并不生气，反而像是认真反醒了一下才回答道：“我是借郁先生的躯壳躲几天清静罢了，没想到现在没完没了了，我也很惶恐。”

　　郁燃有些无语，兰风的别有用心比他想的任何一种都纯粹，他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恼。看着对方那张本属于自己的脸郁燃突然一阵恍惚，过了好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放在桌上，道：“既然各自归位的时机不一定，我们最好能够时刻保持联系。”他虽然不排斥邮件交流，但比起电话总归不足。

　　聊到这里，兰风也明白对方的意思。他们一天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就一天要以对方的身份生活，这才没几天就有诸多不便处理的事，要是长此以往一定还会有更多意外。所以当下他也很配合拿出手机将对方移出了黑名单，同时两人还交换了其他的联系方式。

　　兰风也道：“以后各自公司的事按照你上次的方式打包邮件推送对方处理如何？”

　　这点郁燃早有此意，其实他们两人公司业务范围不同，单处理一些杂项还行，涉及行业内的业务两个人都是对方行业的门外汉，谨慎起见，各自处理自己公司的事是最靠谱的。

　　原本两人还要再谈青州的事，但兰风这边已经接了好几个公司急电。

　　“我得先走了。”兰风遗憾地站起来，刚要走又偏头斯文一笑:“郁先生不介意请我这顿午餐吧。”说罢，他却不等对方回答做了个标准扶眼镜的姿势扬长而去。

　　这句话有些耳熟。郁燃看了眼对面的空座脸上难得一见的浮了个浅笑。

　　此后，两人电话沟通了具体去青州的日期，从前兰风的工作时间自由，所以郁燃安排起来十分随意。而兰风就有些尴尬，虽然照沈簇说的现在是紫石集团业务淡季，可按照行程表来看郁燃今年的行程已经密密麻麻排到年底了，也不知道沈簇从哪儿帮他腾出几天假期来。

　　七月初。《上神》终于定了主演在云金举行了开机发布会，然而，这部大男主题材电视剧男主角并未亲临现场，甚至在社交网站上都检索不到此人名字，只有发布会海报上有个仙袂飘飘的背影，以及两个苍白名字，温尘，姜白饰。

　　《上神》原定的主演是顾斯河，现在顾斯河被辞演其粉丝维护偶像本还想去顶替的人社交账号下奚落一番，但众人深度扒皮后只得出他是沧澜旗下艺人，兜兜转转一圈除了一个名字连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最后只好无功而返。

　　其实也并非《上神》剧方故作神秘，而是这部剧布景筹备早进入了后期阶段就等演员进组开拍了，而这个档口临时换了主演。现在新敲定了主演，因为是个新人，那位一丝不苟的赵导立刻带人进行一对一培训，培训后就是紧锣密鼓的拍摄，所以姜白根本没机会在公众场合抛头露面。

　　很巧的是，《上神》取景地也在青州。

　　不过也不意外，青州多山，山峰秀丽，云雾氤氲连绵青山，终年不休。要是遇到时雨，整个山城缭绕在冷湿云气之间，雾云空蒙，烟雨缥缈，宛然就是九天神仙之所。确实很适合拍摄仙侠剧。

　　郁燃下飞机时青州乌云压城，山雨欲来。

　　汽车飞驰在高速公路上，四方灰厚的云雾滚压过来，闷雷轰轰。公路两旁起伏的青山逐渐不见，疾风大涌，浓密灰云挟雨而来。

　　雨点密密扑在车窗上。此时的天色灰暗无光，雷鸣暴雨，好像末日降临。

　　“啊？老板我们不是去青州影视基地？”韩茶满脸疑惑，他们难道不是去探班的吗？

　　“开车的时候不要东张西望。”郁燃皱眉看了眼驾驶位的年轻助手。

　　韩茶脸色一红，现在大雨视野不佳更要小心驾驶，这个出发前师兄还提醒过她，现在又被老板提醒她也有点不好意思。于是赶紧专心开车。

　　“我要在葡山别墅住两天，影视基地的事暂交给你吧。”郁燃道。

　　韩茶连忙应下这回也不敢多问，毕竟老板最近不仅冷淡许多还异常严格，她还是老老实实开车。

　　约两个小时后，汽车终于缓缓进入了青州葡山镇。韩茶暗暗动了动酸涩的脖颈，眼睛余光往后座瞟了一眼马上收回来，男人已经醒了。

　　一路过来，青州景色其实大同小异。急雨过后，公路两边蒙着一层薄雾的山色逐渐显露出来，青空之下，满目的青黛绿意。越靠近葡山，人物渐稀，这种清透苍翠的青黛之色更甚。

　　郁燃摇下车窗，浸润雨露的山气迎面而来，他微微愣了一下。

　　车子又在乡村公路上穿行片刻，接着绕进葡山山道。这会儿鸟雀之声渐多，针尖似的细雨并没有停，山雾缭绕着雨丝，一股特属山林间的静谧油然而生。

　　这段山道没有走很深，绕了两处急弯，再印入眼帘就是兰风的葡山别墅。

　　这时紫藤花的花期已过，细嫩的藤条因为无人打理绕着露天阳台疯长，二楼封闭的落地窗上攀附了一片，一眼看过去别墅像是被这群生物吞噬了一般。

　　郁燃看着眼前的场景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上的青玉扳指，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那个男人的习惯性动作……

　　“老板我马上就去收拾！”刚停好车跟过来的韩茶头皮一麻，她虽然跟兰风的时间短但也知道老板要是做了这个动作通常是代表心情不好。

　　“不用了，你回去吧。”郁燃从对方手里接过行李箱淡淡道。

　　韩茶在原地踌躇半天，还是跟了上去，苦着脸道：“老板，这里叫不到车……我能不能明天再走……”

　　郁燃打开了别墅大门正环顾室内环境，闻言扫了对方一眼，道：“车钥匙不是就在你手上。”

　　韩茶摆摆头，忙不迭地把车钥匙递过去：“别墅里没有车，这里出行不便，这辆车当然要留给老板你用。”

　　“你开走吧，明天让人送回来。”

　　韩茶只好点头。直到车开出葡山镇，韩茶突然有点沮丧，老板刚刚是在赶她走？

　　助手一走，郁燃关上别墅大门直接提了行李箱来到二楼。封闭久了没通风的房间空气里一股闷燥之感，他上前一一拉开窗帘，窗户和露天阳台的玻璃门很难打开，那些看似柔嫩的藤蔓攀附在每一个缝隙里。又因为下雨，紫藤叶子上沾满水珠，一开门，失去支撑的藤蔓软软瘫倒在地板上，水珠子汇成一条条纤细的水沟。

　　郁燃花了些时间清扫，等到清理差不多天色也逐渐暗沉下来。但雨还没有停，郁燃拧着眉头往这灰蒙蒙的空山看了一眼，有些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