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毒俱全》余烬不传火

5、第 5 章

　　王虎是个大胖子，他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穿衣服要穿特大号的，给他做衣服的布拆开了能做三件同样款式。王虎不仅胖，长得还不好看，三角眼，蒜头鼻，巴掌大的嘴，嘴角一条疤横穿整张左脸。

　　现在正一步步迈进三九天，天气热得很，这胖子是最怕热的了，所以平常在自家院子里的时候，王虎就喜欢光着膀子。

　　今天也是，王虎光着膀子算账呢，屁股底下坐的凳子还没他屁股大，只能坐得下他大半个屁股，另外半个悬浮在半空中。

　　这么一个满脸横肉指头粗得跟萝卜似的人，一只手慢慢地波动算盘，另一只手成拳头，抓住只笔在纸上写，画一撇停三下想，然后再画一捺。算了半天，算的满头是汗。甩了甩脑袋，用手指沾了沾唾沫，把账本翻过一页，眼睛眯成一条缝看账本上面的数。
　　咚！
　　王虎吓得一抖，往后一倒，肚子上的肉一下子就把桌子掀翻了，墨水污了账本，算盘沾墨。王虎怒气冲冲回头一看，看见个瘦高瘦高的高个站在门口。

　　“赵空，你干什么来了？”王虎怒道。

　　赵空这个人长得象是根瘦竹竿，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三两肉，风一刮就能刮跑了一样，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只是总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

　　赵空一抬眉毛，双手背在背后，晃晃悠悠走到房中，小眼睛在屋子里四处瞥了瞥，“还算账呢？”

　　“你这不废话！”王虎气呼呼捡起账本，大肉球看上去一大块，实际上倒是很灵活，三两下把桌子摆好了，东西捡齐了。

　　赵空装作不经意问道：“这都三天了，你算了多少了？”

　　“这不算着呢吗!你着什么急啊!”王虎没好气道。

　　赵空突然坏笑了笑，“王虎，我问你，这一只猫加一只老鼠，总共有几个？”

　　“还几个？一个都剩不下来！这老鼠被猫吃了，猫吃饱了就找个地方眯着了，还几个。”王虎鄙视道。

　　赵空哽住了，原本只是想用这种肤浅的题目来嘲讽他几句，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抖起了机灵，下意识就要张口用出鸡兔同笼这等惨无人道的终结技，突然门口有人来报，帮主让他两人过去，赵空只好作罢，两人一起前去见路坦。

　　路坦一见王虎，先是皱了皱眉，道：“待会把衣服穿上。”

　　王虎道：“诶。”然后叫人把他衣服拿来，当即就穿上了。

　　路坦看着赵空，“吩咐你的事怎么样了？”

　　“您让我打听的，差不多都打听得了，那红妆楼的老鸨子我们派人接触了一下，挺不好说话的。”

　　“哦？一个老鸨子还敢和我们谈条件？”

　　“人家的依仗，是凌侯。”赵空压低了嗓子道。

　　“凌侯？”路坦不怒反笑，“一个连关内侯都不是的列侯就敢给咱们脸色看了？”

　　赵空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还有一个事，泗水城的王洪安已经放出话来，七日后给张姑娘赎身，我查了查，他出身清贫，不知道哪来的福气，二十三年就挣下了诺大的家业。”

　　“这种小事也值得汇报？”

　　“他的正妻我们查不出来。”赵空道，“她嫁给王洪安之前的所有事，什么出身，籍贯是哪里，家谱什么的，我们都查不出来。”

　　路坦啧了一声，“这倒是有意思，王家先别动，等我再看看。”说完，转过身来看王虎，“吩咐你的事呢？做的怎么样了？”

　　王虎讪笑了两声，擦了擦大脑袋上的汗水，“帮主，您再宽限两天，再给我两天，我一定能查出来。”

　　路坦叹了口气，“也难为你了，一个粗人要去干这种事。”

　　“多谢帮主体谅。”王虎头上悬着的石头放下了。

　　“罚你一个月俸禄，再给你三天，要是还查不出来，扣气血丹，气血丹扣完了扣回气丹，回气丹扣完了，你要是还没查出来那姓孟的贪了我多少钱，今年你别想观天鉴。”路坦煞有介事。

　　王虎头上放下的时候砸在了脑袋上。

　　“帮主，帮主！”王虎急忙喊道。

　　赵空在一旁偷笑。

　　王虎恨恨看他一眼，“帮主，我也想早点查出来，可是一个人忙不过来啊，您看，让赵空也帮我查，这应该就可以了！”

　　“嗯好主意。”路坦点了点头。

　　赵空急了，“我？不行，我还得忙张姑娘的事呢！”

　　“那个先放下，咱们先办姓孟的。”

　　赵空恨恨瞪了王虎一眼，王虎回他一个幸灾乐祸地微笑。

　　门口传来一阵喧哗之声，路坦一皱眉头，赵空道：“我去看看。”说完人就出去了，还没等赵空回来，门口的声音就吵到堂前了。

　　“吵什么？”路坦一句话出来，原本喧哗的人统统闭上了嘴巴，就剩下一个人还在那说，但是看见其他人都不说话了，他也就不说话了。

　　“都下去，让他过来。”路坦抬头看去，只看见一个粉状玉面的好人儿满脸怒容地站在门口，这第一眼就把他吸引住了。

　　王宏远气呼呼走进议事厅，先是左右看了看，屋里只有一个胖子还有一个死死盯着他看的男人，这人晒得黝黑，看上去反倒凸出几分刚毅。

　　“你们怎么能不讲理呢？”王宏远道。

　　这时候赵空快脚走了进来，在路坦耳边小声道：“这是王家唯一的公子。”

　　路坦不动声色点点头，他眯起眼看着王宏远的眉眼，鼻子，红唇，像是要从里到外把他看透一样，“怎么不讲理了？”

　　王宏远见孟坦像是个话事的，于是对他说道：“我问你，这收人钱给人办事，这没错吧？”

　　“道上的规矩。”路坦接道。

　　“那这事没办成，应该退钱了吧？”

　　“也是道上的规矩。”

　　“那就好说了，我之前在你们这定了一艘船，后天半夜送人出城，付了五两银子定金，现在我不想定了，你们这事都没办，我要退钱。”王宏远理直气壮道。

　　路坦一听，乐了，“你要退钱？”

　　“对！”

　　“清河帮的规矩，定钱不退。”路坦乐呵呵道。

　　不退？王宏远有些肉疼，那可是他三天的零花，不行，得退！“我们之前不是说的好好的吗，事没办成，钱得退，道上的规矩啊！”

　　一般站着的王虎和赵空听见王宏远的话，心底暗自对王宏远竖起大拇指，据他们所知，上一个这么和帮主据理力争的人骨头都被鱼虾给消化了，不过，今天帮主怎么这么一团和气的？

　　“道上的规矩，说的是本钱，定钱不退。”路坦咬死了不退。

　　王宏远暗自磨牙，心想要不是我打不过你非得砸了你这屋子不可。王宏远想，要是人家真不退，那要怎么才能把钱拿回来呢？想了半天，他真没办法。

　　“不过要退，也不是不可以。”路坦突然道。

　　“怎么？”王宏远惊喜道。

　　“晚上水月酒庄，你陪我吃一餐。”路坦凝视王宏远的双眼。

　　听见吃饭，王宏远当机立断道：“你请？”

　　路坦笑了，哈哈大笑。

　　王虎和赵空听见这笑声抖了三抖，上一个让帮主这么笑的人是什么下场呢？对了，浑身涂上蜜糖丢进蚂蚁窝去了，抬出来的时候连人形都没有了。

　　“对，我请。”路坦道。

　　还有这么好的事？王宏远斜眼看路坦，怕不是鸿门宴吧，“吃完就退钱吗？”

　　“吃完就退钱。”路坦笑着点头。

　　“好！晚上水月酒庄见。”说完，转身就走。

　　路坦看着王宏远的背影，微微一笑，双手背在背后，也朝外走去，“王家的事不用管了。”

　　王虎赵空在背后对视一眼。

　　赵空道：“帮主不会吃人吧？”

　　“那没准，帮主什么都吃过了，也是时候尝尝人肉的滋味了。”王虎接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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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王宏远并没有回家，当初他在清河帮闹的时候就已经快要吃晚饭了，夏天天黑的晚，他又在东城晃了晃，先是去算命先生的摊子算了算，算命先生说他印堂发黑，但是黑中透红，让他最近小心点。

　　王宏远也只是笑笑没往心里去，然后又去卖书的铺子看了看，铺子外头有卖花灯的，花灯有两种，一种是做好的，还有一种是半成品，王宏远就看到很多男女凑在一起用半成品编花灯，看样子等天黑了要一起放。

　　一男一女放花灯，倒也浪漫也甜蜜。

　　心中叹了口气，王宏远心想，他守着处男之身也足足守了二十年了，家里大丫鬟小丫鬟也不是没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下不去手，自谑这是为未来媳妇守身如玉，也不知那未来媳妇在哪里。

　　逛着逛着天就黑了，王宏远也来到水月酒庄门口。

　　这水月酒庄算得上是非常有名气的酒楼了，想要在这吃酒必须提前一天定位置，当然达官显贵除外，人家专门有预留给达官显贵的包间。

　　王宏远微微皱眉，看着那酒楼门，恍惚之间看到的居然是一只老虎张着大嘴，等着他进去，眨眼间再看，那不过是普通的门而已。

　　“才逛了一天就累了？等吃完这顿，回去好好睡一觉。”王宏远敲了自己脑门一下，往前走去，被酒楼伙计引着，进了酒楼。
　　似羊入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