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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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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乌江,华灯初上。
清风微微吹拂四周的树木,让其在夜色中摇曳,像是一群迷茫的旅人,站在岔道口,不知该向左还是向右。
王宏远走上楼,见迎面来一盏又一盏花灯,被灯光晃得有些分神,心里还在思索清河帮那匪头找自己到底有什么用意,想着想着,心里就有些反悔了。
正好这个时候,前头带路的伙计脚步一顿,回头讨好笑道:“就是这一间了,客观您吃好。”说完,转身走了。
面前漆着朱红色的门紧紧关着,上面用小篆写着春露二字。
王宏远咬了咬牙,心想来都来了,也在外头晃悠了大半天,总不能白跑一趟,推门便进。刚刚往里面迈了一步,一声似哭似怨,似诉似求的筝声传来,王宏远一步步往里面走,绕过屏风就见路坦沏着杯茶慢慢品着,另一边有一妙龄女子低头抚琴。
左一侧更有一座假山,有清泉现于假山顶上,源源而出,不急不缓地流向底下的池子,厢房里还点着不知是什么味的熏香,这香味不浓不淡,恰倒好处,让人闻了之后精神为之一振。
路坦听见脚步声,微微一笑,“来了?”
“这是,凤求凰?”王宏远疑惑道。
“曲子是好曲子,只可惜司马相如不是良人。”路坦继续道。
王宏远下意识找个远离路坦的位置坐了下来,他咬着嘴唇,又看了看慢悠悠喝茶的路坦,“吃完了饭,真给我退钱吗?”
“我路坦过说的话,就没有吃回去的。”
“好!”王宏远道,“上菜吧!”
路坦笑了笑,吩咐人上菜。
一旁乐女依旧反复弹着凤求凰,这琴声飘荡在屋内,听上去倒是别有几分绕梁三日的滋味。
第一道菜很快就上来了,盖子一掀开,一股腾腾的热气冒了出来。
“这第一道菜,叫红花羊心,补气血养心神,你尝尝。”
心?王宏远的筷子顿住了,他看了看路坦的脸色,伸出筷子夹了一块尝尝,一股子膻味不可控制地冒了出来。
路坦见王宏宇动了筷子,脸色的笑意更深了一层,他也伸出筷子夹菜吃。
“这第二道菜,叫彩椒炒鸡心,你尝尝?”
还是心?王宏远觉得有些奇怪了,但是依旧拿起筷子来,吃了一片。
不止第二道菜是心,第三道菜还是心,第三道菜叫火爆牛心,第四菜叫蒸鹅心,第五道菜是灯心草麦冬炖鸭心,第六道菜是红翎鹿心,最后一道菜是甜品,糖水炖猪心!
王宏远拿着筷子,看着自己眼前这七盘菜,忽然觉得有些下不去筷子了。
吱呀一声,门又开了,小二抱着一坛子酒走了进来。
路坦点了点头,“门口候着,有事我会再叫你。”
小二点了点头,放下酒门口候着去了。
路坦拎着酒走到王宏远身边,给他斟酒。
“来了这水月酒庄,三仙酒就不能不喝,不然,算是白来一场。”路坦在王宏远身边坐下,“这三仙酒到也有些来历,是这水月山庄的掌柜用三种酒勾兑而成,那三种酒分别叫猴儿仙,蜜儿仙,桃儿仙,用这三种酒勾兑出来的酒,就叫三仙酒。”
酒坛一开封,酒香几乎是从里面冲了出来,溢满了整个包厢,那边正弹琴的乐女酒量浅,闻见这酒味脸色就开始发红。
王宏远下意识道:“好酒。”
“尝尝?”路坦眯着眼道。
尝尝就尝尝,喝杯酒有什么了不起的。王宏远端起酒杯,先是嗅了嗅酒香,然后缀吟一小口,紧接着酒杯朝天,一口将酒全部吞下。
三仙酒口味绵绸,半甜半酸,喝着并不像烈酒,不带一丝辛辣,就像是喝酿了许久的果酒一样。
“再来一杯!”王宏远道。
路坦一笑,一边给王宏远斟酒一边道:“其实还有一种说法,曾有三个仙人来偷下凡间,发现了水月山庄的好酒,于是偷喝了一坛,没想到却都喝醉了,第二天被酒店伙计抓住了,这才略施仙法,飘然而去,所以这三仙酒又叫醉三仙。”
王宏远一听,下意识产生了些许警惕,想起他主要目的是吃完了这顿饭好拿银子,要是喝醉了怕是连自己也得搭进去,又道:“吃菜,吃菜!”
路坦一看看破,但是并不说破,他只是微微一笑,对着王宏远说道:“听着凤求凰,吃我这七心宴,宣郎,你可明白我的心意了?”
王宏远一口菜全喷了出去,一边咳嗽一边问道:“你叫我什么?”
王宏远,姓王名宣字宏远。
“不喜欢?那叫你远儿如何?”路坦含笑道。
王宏远觉得他和自家的阿黄发生了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你、你说什么?”
路坦慢悠悠地给自己斟满了一杯,一口喝干,发出声满足地叹息,“路谋今日于此求凰,你王宣可愿随我上清河山小住几日?”
“求凰?我?你没吃错药吧?”王宏远很震惊,他只是来那银子而已,现在看来不仅有可能银子拿不回来,身子还得赔给人家。
路坦脸色一冷,四周瞬间降低几度,他的脸色有些黑,“这么说你是不愿意了?”
王宏远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就要否认,但是又想到,否认不得和他走了吗?他下意识将自己和路坦对比了一下,几乎是瞬间得出了结论,于是婉转道:“也不是不愿意,我,哎呀,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好说,我姓路名坦,家住清河山寒光寨,身任清河帮帮主六年,掌管三渠元帅七路贼匪,乃是这周边二郡十三城的贼首。”路坦盯着王宏远道,“这样清楚了吧?”
王宏远的手开始抖了起来,强咽一口口水,“那什么,银子我不要了,算是孝敬您老人家的。”王宏远讪笑道。
路坦眉毛一挑,“这么说你还是不愿意?行吧,菜也吃完了,曲子也听的差不多了,我这也算是礼数到了。”
先礼后兵!王宏远猛地意识到,几乎是一个瞬间,他从怀里掏出匕首,顶在路坦脖子大动脉上,“姓路的,你想干什么?”
匕首如柳叶,轻巧较小,可以轻易藏在掌中,寒光烁烁,一刀便取人性命。被这吹毛断发的宝匕抵着脖子,路坦不慌不忙,连眉毛都没抖一下。
一旁乐女吓一跳,双手乱颤,凤求凰弹成了狗挠门。
“出去!”路坦轻呵。
乐女对着路坦一拜,走出门去。
诺大的屋子就剩下路坦和王宏远两人,假山上面的泉水依旧在流淌,水滴滴落水池,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
“干什么?我只是想再请你喝杯酒。”路坦凝视王宏远的双眸,好似猛兽夺人而噬。
王宏远不收匕首,也瞪了回去,“那你来!”
“急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路坦拿起酒坛,把王宏远的杯子慢慢满上了,同时偏了偏脖子,示意王宏远把刀放下。
王宏远哪里还敢把刀拿开,抵着路坦的手还有些发抖,“喝完这杯酒,你就放我走,银子我也不要了,你也不许追究。”
“好。”路坦道。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王宏远端起酒杯,眼睛却死死盯着路坦,怕他有什么其他的动作,可是直到这杯酒喝光了,路坦也没有突然暴起。
“王宣!”路坦突然喊道,吓得王宏远打了个激灵,“你困不困啊?”
“困?”王宏远疑惑道,“不……”困字还没说完,王宏远顿时觉得浑身无力,眼前发黑,连举着刀,拿杯子的力气也没有了,整个人往前倒去,咚一声趴在桌子上。
路坦几乎是瞬间抓住王宏远抵在他脖子上的那把匕首,用匕首往自己脖子上扎去,用力一送,脖子没事,匕首弯成了一个球。
“哼。”随手一丢,匕首丢在了地上。
路坦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悠悠地喝着,“这一桌子蒙汗药,吃了这么多,还能没事?”七道菜,道道都放满了蒙汗药,尤其三仙酒里面放的最多!
路坦浑身一震,体内真气运转,低头一吐,居然吐出个盐块来。他早已神功大成,别说是蒙汗药了,就算是鹤顶红也能当补药吃,如果不想吃,功力稍稍一转就能将其尽数排出体外。
路坦看了看昏睡在一旁的王宏远,手一搭,肩一抗,腰一搂,“掌柜的,结账!”
赵空在酒店外候了三个时辰了,见路坦扶着王宏远出来还有些疑惑,内心暗道:“这是还没吃完留着等下顿?”连忙迎了上去。
接过手把王宏远安放在马背上,赵空路坦一人一马暗夜里就出了城。
马是上好的黄骠老马,夜里赶路也不发出一点嘶吼,只有滴滴答答的马蹄声。两人也不说话,只是暗自闷头赶路,路过一片草地,地里的草足有人腰样高,马从中飞奔而过,一脚踩中地上的水坑,好似踏碎了明月,惊醒无数沉睡的飞虫,萤火虫飞天而起,后尾处的黄灯盈盈闪烁,千万的萤火虫悬浮在半空,好似满天繁星落地。
二人朝着清河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