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毒俱全》余烬不传火

4、第 4 章

　　红妆楼。
　　陈妈妈正笑眯眯地看着她眼前的柜子。

　　这个柜子由红木打造，虽然倒是精巧，雕工也能算得上是中等水准，但和屋子里其他的摆设一比，自然就显得略微有些粗糙，不起眼了。但是陈妈妈对其很是喜爱，她爱的本不是柜子，而是柜子里面的东西。

　　柜子里面摆着一连串地泥人，这些泥人捏得微妙微翘，就连他们身上的穿着，带着的首饰，甚至是脸上微妙地表情都刻画地分毫不差，一看就是大师的作品。唯一有些美中不足，或者说极其具有个人风格的是，这些泥人都是脑袋大，身子小。

　　陈妈妈正笑眯眯地看着这些泥人，她正是因为喜爱这些泥人而喜爱这柜子，正所谓爱屋及乌，爱泥人及柜子和这屋子。

　　陈妈妈突然拿起其中一个穿着绿袍的泥人，看了看，喃喃自语道：“张巧善这家伙……正被柳家和张家一同打压，他家的布庄怕是开不下去了。”说着，抬起涂得妖艳地手指揪住泥人的脑袋，一使劲就把那比身子还大的脑袋摘了下来换上一个平淡无奇地小脑袋，然后把泥人放在了柜子的第二层。

　　第二层都是正常人一样地泥人，可都一样地平淡无奇。

　　陈妈妈随手把手上的大脑袋丢进一旁的桶里，转头又看到一群大头泥偶，脸上减淡地笑意又浓了起来。

　　她伸手又拿出一个泥人，放在桌子中间，又拿出一个女性泥人摆在大头泥人的前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这姓王的一出手就是三千两银子，大主户，可真是大主户。”陈妈妈的嘴角快咧到脖子后面去了。

　　陈妈妈看着泥人硕大的头颅，越发觉得他的脑袋大地可爱。

　　“妈妈，那王家的小公子又来了，又是点芊芊姑娘。”门口闪现一龟公，小声对王妈妈说道。

　　王妈妈觉得牙酸了。

　　“又来了？”王妈妈稍稍一想，觉得事情并不简单，“这王家也是真奇怪，老子看上的，儿子也看上了，要是他们俩为了抢老婆打起来，那可有戏看了。”

　　“可不是吗，而且两人都那么拧，您说最后有没有可能演一出双龙戏珠？”龟公猥琐道。

　　两人对视一眼，都嘿嘿嘿地□□起来。

　　“得了，你先去招待着，我马上就过来。”王妈妈说道。

　　龟公应了一声退下。

　　王妈妈扭过头，喜滋滋地看了一下王老爷子的泥人，想了想，又动手捏了个比泥人身子还要大出三分之二的脑袋给代表王老爷子的泥人换上。

　　王宏远缀吸了一口茶水，眼睛在屋子里四处乱晃，心里满是对鼻尖那劣质脂粉味地不屑，无论来多少次，他都对这地方不屑一顾，“也就老头子喜欢这破地方。”王宏远瞧瞧屋里的桌椅板凳，又看看四周的摆设，下意识地就开始在心里估价，最后得出结论——整间屋子打包下来不过一百两左右。
　　“小破地方。”王宏远再一次盖棺定论。
　　吱呀——一道倩影从推门而入。

　　进门的人长得可谓是国色天香，无论是身姿容貌，都是这世上一等一的，不过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她那一双水汪汪地大眼睛，常年水雾弥漫，温柔又好似受了委屈，但不哭不闹，只是静静地等你安慰。
　　此时，那双眼睛里的水汽越发浓郁，好似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一样。
　　……呃。
　　不是就要，而是已经哭出来了。
　　王宏远嘴角一抽，厉声道：“不许哭！”
　　张芊芊似乎被唬住了，原本要嚎出嗓子地哭声硬生生被勒在嗓子里，只发出一声抽冷气的声音。
　　“憋回去!”王宏远再次厉声道。
　　张芊芊抽了抽鼻子，把要流出来的泪水憋了回去。
　　“你倒是行啊你，又哭！”王宏远气得直咬牙，“第一次来我没弄清你套路，你上来就把我哭懵了，第二次来我倒是想好了怎么对付你，没想到被你引着和你对哭，哭着哭着还特么险些拜了把子，这回你还想哭？”
　　张芊芊小心翼翼坐在凳子上，一脸委屈地擦着眼泪。

　　“你哭有用吗？”王宏远语重心长，“哭能解决问题吗？我是来处理问题的！”

　　张芊芊又抽了抽鼻子，彻底止住了哭声，就是还有点塞鼻：“有用！”

　　“有用个屁！你被绑匪抓的时候，哭有用？”
　　“有用啊，绑匪没杀我啊！”
　　“……那，那你被卖到妓院的时候，哭有用？”
　　“有用啊！我一哭，妈妈就不逼着我接客了。”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客人们上门来都是办事来的，我一哭，他们办事的想法就给我哭没了，哭着哭着，客人就说我是丧门星，会把阎王爷哭来的。”

　　王宏远看见张芊芊一脸得意地表情，几次想开口，愣是说不出话来。

　　“我要是不哭，我们两个第一次见面你不就得打我了吗，你看我一哭，你还好意思打我吗？”张芊芊得意洋洋。

　　“好意思啊！”王宏远表示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张芊芊：“……”
　　“我这个命怎么就这么苦啊……”张芊芊又开始哭，“我的爹的眼睛啊，迎风流泪，鼻子不通气，嘴巴烂牙花……”

　　王宏远听得满脑子黑线，又是一声吼，把张芊芊的眼泪给吼了回去，然后一条腿放在凳子上，“我就和你明说了吧张氏，我给你三条路，一条呢，明天晚上我帮你逃出去，船已经准备好了，我听说你是打北边来的，船夫会把你送到稻城，我还给你准备了五十两银子，应该够你找到你家人了吧？”

　　张芊芊没说话，她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王宏远一眼，然后问道：“那第二条路呢？”

　　王宏远冷笑了一声，斜眼看着张芊芊，“这第二条路呢，也简单，你之前不是和张家的二少爷眉来眼去的吗，我和那小子商量了下，你要是同意，他今天晚上就偷他家的地契来找王妈妈为你赎身。”

　　“那这第三条……”

　　砰！

　　王宏远从怀里把匕首掏出来拍在桌子上，“第三条我现在就把你宰了！”

　　这句话戾气十足，更像有千钧的力道，一说出来震得地上的灰尘都抖了三抖。张芊芊被吓了一跳，瞬间双眼水雾弥漫，小手抄起一条红丝绸就擦起了眼泪，“人家一个弱女子，肩不能调手不能提，带着五十两出门，这不是明摆着送死吗。”

　　“你别嚷嚷啊！没人会声张的，你不说谁知道你身上带着五十两？”王宏远又一想，确实是那么回事，这么一个弱女子，腰缠万贯，怕是没走几里路就被贼匪劫了，叹了口气，“那张家的二小子呢？”

　　“那张家少爷，我连肥肉都不喜欢吃的人，他可二百多斤啊！难道你愿意和一个二百多斤，笨的要死还不解风情，看见女人就往上扑的丑鬼共度一生吗？”张芊芊瘪嘴道。

　　“话不能这么说啊，你想想，你一个女人，又是妓院的出身，你就不能狠狠心，买两包耗子药把张老爷和他们大房给药死吗？”王宏远语重心长道，“你看就张家老二那个脑子，你过去了那么大一个张家不就是你的了，你不是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他还能翻腾出你的五指山来？”

　　“可是我在这里过的也是挺好的呀。”张芊芊装模作样擦眼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有丫头给我擦脂抹粉，用的可都是上好的水粉，更何况呀。”

　　“何况什么？”王宏远疑惑道。

　　“我要当你的后妈啊。”张芊芊一笑，粉白的小牙呲呲往外冒寒光。

　　“你！”王宏远起的站了起来。

　　“你打女人！”张倩倩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地看着王宏远。
　　砰！
　　王宏远又一巴掌拍在匕首上，咬着牙抓住匕首放回自己怀里，“我不和你一般见识。”说完，出了门。

　　门里张芊芊见王宏远真走了，露出一个轻蔑地笑容，小样，你以为老娘愿意嫁给你老爹啊，还来为难我，一次就算了还来三次，真当我是受人欺辱的小绵羊啊。

　　再说另一头，泗水城东城揽月楼。

　　路坦走出揽月楼的时候脸上带着丝丝红晕，他与张青许久没见了，自然少不了喝几杯，这一喝就喝了小半个酒窖，张青已经烂醉如泥，路坦不过是脸上见了些红晕。这顿饭自然是从中午吃到了下午，进楼的时候大日凌空，出楼的时候日已西斜。

　　路坦眯了眯眼，被这日光晃得眼晕。

　　从揽月楼走到自己家的院子里这么一小段路，路坦身上的酒意就全部散了，当他推开门往里走的时候，就已经根本看不出来他喝过酒了。

　　路坦进的这个院子，其实并不是他自己的院子，而是他们清河帮在泗水城里的据点，里头还有大小帮众几十人，所以他进去这一路上都有手下人问候，等往前走到议事厅，路坦站住了他眉头微皱，虎威自出，身边人下意识抖了抖。

　　“王虎赵空呢？让他们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