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布相思》温二九

43、豆蔻华年（四十二）

　　苏耦神情一愣，他话里的故意让苏耦忍不住一声轻笑，不在意淡淡的点了点头。

　　宗明旌看着她微勾的唇角，眼底的情绪骤然一变，突然抿唇出声，不大不小的声音，硬邦邦的开口：“既然遇见了，我们就一道走吧，正巧我有事问你！”

　　这话一出，不止是苏耦，阿牛和阿栾都是一怔，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苏耦对宗明旌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有些反应不过来，待反应过来之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顺着他走。

　　微微抬眸瞥了眼宗明旌，心底暗暗有些恼怒，提醒自己不要被他左右情绪，淡淡的出声：“大公子不必客气，有什么直说便是！”

　　宗明旌眼眸一顿，紧绷着的嘴角松下，神色如常，语调极其平静的丢了一句：“边走边说吧！”

　　宗明旌话一落，便自顾自的率先向前走去，阿牛向来是个机敏的，方才听宗明旌那样的话，便知道了他的意思，虽有不愿，但还是刻意将自己的步伐放得缓慢了下来，没在跟得紧紧的。

　　其实宗明旌哪里当真有他面上表现的那般轻松，手脚都快要不知道怎么放了。

　　这段时间下来，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每每在苏耦面前，面上越是表现的稀松平常，心底就越是波涛汹涌，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去深究为什么，但却是真实存在的。

　　看似淡然平静，其实旁边的三人哪里知道他此刻整个人浑身紧绷，心底咚咚的响个不停，又哪里知道他那随口的一句：有事要问！也只是话赶话赶到一起了，他压根就没有什么话需要问的。

　　苏耦见他先走的身影，心底微微一窒，微顿后，还是不远不近的跟了上去，阿栾没想那么多，抬脚就想跟上去，却被阿牛猛地扯住了。

　　阿栾眉头微皱，转头瞪他，正欲挣扎的时候，阿牛凑在她旁边，低低的出声，劝慰道：“公子和小姐有正事做，你要去打扰他们？”

　　这话瞬间就让阿栾安静了下来，但下一秒，还是一个甩手挣脱开阿牛的手，侧头不满的白了眼阿牛，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阿牛被她这反应弄的一愣一愣，随手碰了碰鼻子，干笑一声，也没说话。

　　苏耦和宗明旌，两人一前一后一步远的走着，半天也未说话，迎面都走过一拨下人了，苏耦心底略有不自在，轻咳了一声，算是示意宗明旌。

　　但宗明旌愣是半天都没说话，这让苏耦有些压制不住的急躁。

　　良久后，宗明旌突然不着痕迹的放缓了步子，苏耦并未发现，待两人并排之际，他僵硬的侧了侧脑袋，微压低声音出声，声音很不自然，低沉又微颤：“其实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前日让阿牛给你送的冰酥子你可喜欢？我吃着味道十分可口，便给你捎了些。”

　　苏耦神色微怔，顿时心底便明白了，他这恐怕是没事找事呢，有些好笑，也不未注意此刻两人的距离，笑着淡声回：“挺好的，不过我不太喜爱吃冰食，我祖父倒是很喜欢。”

　　宗明旌脸色微变，暗暗的吐了一口气，有些不自在的点了点头，没接话。

　　苏耦见他这般，摇摇头，轻声带着些故意的调侃：“大公子，你这是怎么了？这事哪里需要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

　　被苏耦这突然的揭开，宗明旌微怔，有些尴尬，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咳了声，干笑着解释道：“这不是怕你不自在吗？”

　　苏耦一顿，一声轻笑，没忍住嗤了一声：“到底是谁不自在，你不清楚吗？”

　　宗明旌听见她的笑声，心底微微一缓，心情有些舒畅，侧眸瞥了一眼苏耦，没忍住，语气怪异的闷声嘟囔了一句：“本公子不和你一介女子计较。”

　　苏耦被他这股孩子气又透着宠溺的语气惊了一跳，侧身看了一眼宗明旌，见他眼神清澈柔和，满脸笑意，狠狠的压住自己心底那股莫名的悸动，并未说话。

　　后边的阿牛和阿栾心底也是各自有各自的思量，他们离不远不近，虽不至于听得清清楚楚，但也是听见了些。

　　阿牛抬眸看着前面不远处的两人，脑袋嗡嗡嗡的响个不停，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自家公子那副刻意讨好的样子，他突然一下子心底像是拨开云雾一般清明，随后又升起了一股巨大的惶恐和慌乱，他知道自己可能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正暗暗思量着要不要上报两个当家人的时候，转头之际看看苏耦抿唇淡笑、温柔端庄的样子，又看看自己公子那畏手畏脚滑稽不行的验资，阿牛突然觉得有这么个人存在，似乎也不错。

　　至于自己担心的问题，这京城苏家独女在天下人眼里可不比任何一位贵女低，想必家里几位也不会不满意！

　　越想，阿牛的嘴角都要咧开了，但激动过后，他又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重了很多，得时刻看着自家公子，别让这好好的一桩事，最后变成两大家族的战事。

　　苏耦和宗明旌至此一路无言，几炷香后，两人便到了老太师处。

　　老太师将授课的地方设在了自己院子，在一处茅亭之内，这院内的茅亭也是建起不过两年，原木加工，顶上覆着树皮和茅草，虽不是椅水而建，但却也是自有一番风景。

　　现在恰遇此事，便将授课之所安在了这处。

　　走进院子后，一眼便瞧见了不远处正指挥着下人打扫的陈管事，两人神情皆是一怔，微顿后走上前去，三人闲语了几句后二人便朝着茅亭处去。

　　陈管事瞧着他们二人往茅亭去的背影，心底暗暗有些奇怪，脸色微有不明，紧盯着他们一眨不眨，好半会才转过脑袋没在关注他们。

　　其实就在他们刚走进院子，陈管事便瞧见了，当即心底就是一震，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暗暗的眨了好几次眼，才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这又言语一番，更觉不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想多。

　　茅亭上，老太师早已经等着了，两人赶紧一前一后的走上前去。

　　“见过祖父！”

　　“见过老太师！”

　　老太师睁开微闭的眼，直勾勾的注视着两人，苏耦和宗明旌被他看得皆是浑身一震，心底微微发毛。

　　老太师沉吟片刻，淡声有些疑惑的道：“你们二人怎么一起来的。”

　　苏耦抿了抿唇，刚想开口，宗明旌却已经先她一步，恭敬的出声回道：“方才路上碰见了便一道过来。”

　　老太师微顿，淡淡的点了点头，示意的看着二人：“收拾一下，坐下吧！”

　　两人面色都是一松，齐拱手行礼，一人向右侧一人向左侧走去。

　　阿牛和阿栾也很机灵，二人拎着书箱到自个主子的书案旁，一股脑的将笔墨纸砚，还有什么书镇、笔架、腕枕等等一系列的东西掏出来，规整好，放在了桌案上，一个接一个行了行礼，便躬身退了到一旁去等候。

　　半个时辰后。

　　苏琦最后一个站起来回话，听他那一圈天马行空的话，众人眼底都有思量，一片寂静，眼睛都一眨不眨的看着老太师。

　　老太师面前的桌案上什么都没有，只有本泛黄的旧书，和一个白瓷花瓶，上面插着几根新柳条。

　　片刻后，老太师放下手中的书，抬手将花瓶移到自己面前，伸手摆弄了两下，伴随一阵轻柔的咳嗽声，缓慢的道：“老四，坐下吧！”

　　苏琦立即松了口气，拱手行礼飞快的坐了下去。

　　老太师看了眼几人，嘴角突然溢出了丝丝的笑意，眸子有些柔意淡声：“老夫给你们几人的题目皆不一样，你们的答案自是不一样，可若论这其中回答的最令老夫认可满意的，还是老五。”

　　“云安和京城各有利弊，权衡其中并不是最好的……你能明白这其中各自的珍贵，祖父很欣慰。”

　　老太师这话让气氛陡然一下变得有些舒适，几人的神情都变得有些柔和，苏耦嘴唇微微一勾，带着丝丝的笑意，出声道：“祖父，您过誉了。”

　　老太师看着她，眼底满是慈爱柔和，并未接她这话，而是抬眸看着几人，清了清嗓子，眼底暗了几分，语调淡然的说：“近日老夫听闻一事，镇南王的独女那嘉荣小郡主已年满十六，至今未许人家，陛下似乎欲为这位小郡主择婿，你们几人出生皇城中，却也和市井息息相关……”

　　“如今这街头巷尾，贵人平民，明里暗里，皆在讨论此事，即便是不关上门也能说上几分，何况，这是在自个的院子…老夫且问你们，你们觉得陛下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并未让几人惊讶，这段时间老太师总会这样出其不意质询，他们惊讶不安的是老太师为何会问这个问题。

　　碍于种种，一时间几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老太师眼眸微顿，便将视线停在了宗明旌的身上，虽未示意，但莫名的宗明旌就觉得老太师是让自己先开口。

　　他心底暗暗的有些紧绷，老太师这话委实是直接、狠厉，不给他一点反应，牵扯圣上，可以说是直击要害。

　　他一时间，也摸不清老太师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敢贸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