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布相思》温二九

40、豆蔻华年（三十九）

　　阿栾临走时，苏耦已经预备上床歇息了，回来的时候，她理所应当的以为苏耦已经睡熟了，想着不去打扰，明早在汇报，便没有进里间而是拐进外间自己歇息的地方。

　　谁知，她刚走到自己那处，床帘都未掀开，苏耦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响起：“阿栾，是你吗？”

　　阿栾神色微怔，立马就转身，一边朝苏耦那处走，一边启声应承道：“小姐，是我。”

　　片刻阿栾便瞧见苏耦身影，见其披着头发外衣都没穿，面色也有些怪异，心底微窒，不待苏耦说话，便出声问道：“小姐，您怎么还未歇息？要喝水吗？”

　　苏耦神色略有僵硬，抿着唇淡笑着：“我没事，就等着你回来。”

　　阿栾顿了顿，见她这样，便知道她的意思，一边走上前苏伸手扶着她，一边开口轻声道：“小姐放心，我已经将东西交给大公子身边的阿牛了，我亲手给他的。”

　　苏耦垂与两侧手微收，方才已经宣于脸的紧绷微松，淡淡的笑着问了句：“交了便好……大公子可有什么嘱托？”

　　阿栾一怔，神色略有不自在，抿唇片刻，轻声细语：“我去的时候刚好见阿牛，想着这个时辰，小姐一个人在这院子总归不好，便直接将东西交给他，没等大公子回话，我就回来，小姐……”

　　苏耦低垂的眼眸微顿，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一边点头一边拍了拍她的手，安抚的一笑道：“知道了，去早些歇息吧！”

　　阿栾眉头微皱，略有奇怪，可抬头看着苏耦一脸柔和的笑，便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含糊的应了一声，随后将苏耦送进里间就轻轻的合上屏风，飞快的退了出去。

　　苏耦坐在床沿边上，侧眼看了一眼外面，窗户关得紧紧的但月色却也看的清楚，眸色微有些不对劲，神色陡然变得烦躁，轻叹了一声却也并未说话。

　　片刻后翻身上了床榻，滚了几圈，把自己深深的埋在被褥里，便没了动静。

　　京城。

　　太师府后侧院一处小院，外门门墙上极快的闪过一道身影，守着门口正昏昏欲睡的小厮，并未察觉。

　　几株香后，太师府主院的正厅，前脚刚送走来客的许太师回到书房，后脚得他的意思去请人的孙管事便来回话。

　　正摆弄着火烛的许太师，听孙管事说完，瞬间眉头紧锁，面色变得难看，语气有点不好：“又不见了？”

　　孙管事脸色也有些慌乱，立马急切的保证道：“老爷，您放心，奴才这就派人去找，一定将他寻到。”

　　“等等！”他话刚落，许太师便摆手制止了他，声音异常的平静沉稳。

　　片刻后，继续说：“不必去寻，他若是想藏，就不是我们府上那些人能随便找得到的，吩咐下去就当不知道。”

　　孙管事有些不明白，但还是拱手恭敬的回道：“是，奴才知道了，只是老爷，他这样在我们府上神出鬼没，来去自如，当真没有关系吗？要不奴才在多找些好手来护院，以防意外。”

　　许太师面色如常，缓慢的出声：“不必，他在江湖数一数二赫赫有名，对于他来说，皇宫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是老夫这小小的太师府，我们府上对他来说，从来都是如履平地，既是如此，老夫又何苦去做那惹人不高兴的事。”

　　“他去做什么，老夫心里有数，左右不过是去那家一探究竟了，当初选定他，便是冲着他和那家的渊源，他既急不可耐，老夫也就不挡他的道，这么多年的隐忍看着是个有分寸之人……这几日多注意那家人的动静，一旦有什么情况，速来报。”

　　孙管事听着他这话，心口微微一松，顿了顿，点头应承。

　　“你下去吧！”许太师吩咐道。

　　孙管事没接话，略有迟疑的唤了一声：“老爷……”

　　许太师略有疑惑，静默片刻，颔首声音冷洌：“可是宫里？”

　　孙管事立即变了脸色，上前一步，抵近之后，压低了声音道：“是，宫里贵人又来消息，和上次所求之事一样，但送信之人却换了，此次是贵人身边的林嬷嬷亲自来的，老爷您看怎么回。”

　　许太师眼睛暗了几分，面上显露丝丝怒意，不耐烦轻咳了一声后：“告诉她，老夫自有打算，让她安安心心的侍奉圣上。”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陛下最恨的就是前朝后宫有所接洽，她想死，老夫不拦她…告诉她，若是不想她的安逸日子没了，就好好做她端庄贤惠的贵妃娘娘。”

　　“是，奴才知道了。”孙管事虽有诧异他如此回话，但也知道他眼下情绪不佳，便未在多言，迅速回了句后便弯腰退了下了下去。

　　……

　　忠靖国公府，老国公的院子，屋里亮着灯，外间却没有伺候的人。

　　前几日老国公突觉胸闷气短不喜进食，长公主担心急命人请了太医来看，瞧了说是近日心火旺的缘故，吃了好几日的药才堪堪见好。

　　屋里老国公半靠在软塌上，面容些许惨白，但精气神看着倒还好。

　　“老国公，您要多注意身子，这个时节心火旺可是大大的不好，您这样，在外的国公和大公子该有多担心。”嘉荣郡主捏了捏盖在老国公身上的毯子，声音柔和但也嵌着股浓浓的担忧。

　　老国公身子微微一动，看着她慈爱的一笑，轻咳了声，淡声安抚道：“你们来一人就要说一句，老夫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哪里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不过丫头，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你何时出宫的？”

　　嘉荣听着他这话，情绪微变，随即抿唇：“昨日刚回府就听闻您病了，我放心不下，当时本就想来看看您，但您也知道我哪处被盯得紧，只寻得这个时间来。”

　　老国公本还舒适带笑的面容，因为她这话顿时就变难看了，脸上怒火升起，冷着脸：“这几年这京城是越发的不对劲了，一点规矩都没有了，堂堂一个当朝郡主的府邸也敢有人生是非…丫头，你明日就随我进宫，老夫定要皇帝替你做主好好惩治这些不知轻重之人。”

　　嘉荣一愣，虽知道老国公是关心自己一时气急口不择言了，但也还是赶紧出声，安抚的笑着道：“您别担心，那些人不是对我有什么坏心思，只是惦记我这个镇南王独女的身份而已，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再说了我府上的那些人，都是当年我父亲为我进京精挑细选的都不是吃素的，您别担心我，不会有什么事。”

　　考国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顿了半会，叹了一口气，有些责怪之味：“你这丫头，你倒是说说，你心底在想什么，你这及笄之礼，从年初到现在也过了有几月了，该是找人家的时候了，也不怪那些人紧盯着你，你总不能当真一辈子不成婚吧？”

　　嘉荣面色微微一暗，神色晦暗不明，嘴角微勾了勾，略有些不在意的开口道：“老国公您就别操心我了，替我操心的人多了去了。”

　　老国公不那么严肃的哼了一声，静静的看着她，面色复杂，片刻，沉声问道：“丫头，别骗老夫，皇帝这回召你入宫可也是为了这事？”

　　嘉荣看着老国公担心眼神，暗暗吸了一口气，没忍住，扯了一个苦笑，出声道：“一半真一半假，陛下玩笑般一句为我择夫家，明面上说我已是成年该回滇南去侍奉父母，却又说我在京城多年，皇室没怎么尽责，临开之际要为我寻一位佳婿……”

　　老国公面色微沉，压着声音道：“你怎么回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两年我都是这般回话，之前也算是堵了陛下的嘴，但如今看来恐也坚持不了多久，您也知道，家中早前为了及笄之时让我回滇南之事，就已经上报过了。”

　　“您不知，陛下却拿我在京城多年已有深厚感情，以及宫中太后皇后为由驳了父亲，这回又重提婚事，我瞧着是铁了心要插手我的婚嫁，眼下怕是父王也无可奈何。”嘉荣淡漠的勾唇，面带讽意，轻声道。

　　老国公默然片刻，突然出声，看着嘉荣郡主，一脸认真：“丫头，你告诉老夫，你可是已有婚嫁人选？”

　　嘉荣一震，眼底有些诧异，更是嵌着惊慌失措，并未反应过来，但还是出口否认：“老国公，您这话说的……”

　　话还没有说完，老国公就出声打断了她，安抚道：“丫头不怕，若是有，你就放心大胆的说出来，老夫一定亲自出面为你斡旋，决不食言。”

　　嘉荣心头一怔，看着老国公真挚的眼神，心底一暖，嘴微张，但终究到嘴边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嘉荣丫头，老夫很少和你说朝堂之事……你在京城这么多年也该知道，皇帝这些年不放你回滇南的缘故，你成年，他为何急切的要为你择婿，你大概也明了。”

　　“滇南自大兆建国世世代代军权政事都被你祖辈掌控，陛下是天子是皇帝，长此以往难免会心生忧虑，这是上位者的难处…你父亲和你大伯都无子，这对他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你也放心，陛下不是个不知恩图报之人，只要你当真是有心仪之人，他不会不记着你家守护滇南的功劳，只要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