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布相思》温二九

39、豆蔻华年（三十八）

　　世家大族男子，除去三书六礼迎如府门的主母，也是会有通房妾室，但都是在迎娶正妻之后，一般大兆贵族男子未娶正妻之前，家中是决计不会让其纳妾入门的。

　　若是实在是有些想法，大多只能是做个通房婢女，譬如贵胄门户的少爷公子到了年岁，有了心思也会留一些身边人，但大多是不敢拿不上台面，不敢让家中长辈知道，藏着捏着不会闹的人尽皆知，免得让人嗤笑。

　　当然这一普遍认可的传承规矩在皇室王族面前也有例外，当今陛下在潜邸时便是先有的侧妃，后才迎娶的孟氏皇后。

　　国公夫人是皇室公主，自幼见惯了后宫的莺莺燕燕，她见惯了那些，又不喜那些，从不允许自己儿子在不该接触时接触。

　　宗明旌的院子也有伺候的婢女，但都是端茶倒水，近身伺候的都是阿牛和强书，而且在长公主的严厉下没人敢升其他的心思，还有他自个也没往哪方面想。

　　这十几年的时间，他身边很少有拿得出手的上等女子，阿牛从不是担心他二人做什么拿不上台面，见不得人的事，毕竟两人身份地位门风都在哪里摆着，不可能做有辱门楣之事。

　　他恐的是他二人看对眼了，私定终身，怕宗明旌吃错药了，在这个时候和苏耦生了些不该生的心思。

　　不是说二人不可以，而是，你想想，你去人家府上念书，不好好读书学习却拐走了人家最宠爱的小辈，还是这样的手段，这样的没规矩，这不是惹着人家恼怒你，编排你吗？

　　更何况，这忠靖国公府早前是绿林出生，一家子都是闷头闷脑，一根筋哪类的，只会舞刀弄枪的宗家祖辈除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正妻外，连红颜知己都是不会有的，自是对后头的小辈也是如此要求。

　　加之后期入朝为官，成了权势之族，慢慢的规矩便越来越多，越来越严厉，尤其是在这男女结合家族姻亲之事上尤为看重，必是要瞧婚书，过六礼才算是认可。

　　若是宗明旌胆敢自作主张，怕是老国公都要大嘴巴子抽他！

　　这两种缘故加起来，宗明旌犯了其中任何一条，就是犯了国公国公府的禁，不仅他要遭殃，阿牛这个伺候的身边人也必定会遭受牵连。

　　宗明旌低着的眼睛猛地一变，猛的抬头看阿牛，脸上有些晦暗不明，微颤声开口道：“你说什么？什么……什么秦晋之好？”

　　阿牛脸色本就难看的紧，又看着宗明旌这副样子，以为他又要开始诓骗自己，没忍住，直接开口，声音透着惊慌、颤抖道：“公子，小的直说了吧，您，您是不是对苏小姐…你们是不是…私…私定终生了！”

　　这话让宗明旌瞬间身子僵硬，下意思的吞了一口口水，面色变了又变，眼神涣散，手上了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楞楞的看着他，好半会都没有动静。

　　阿牛见他这半天都理自己，很不耐，急急的喊道：“公子，公子！”

　　“啊！你，你说什么？”宗明旌恍惚之间回过神，转头看着他，眼神暗了暗，沉声问道。

　　阿牛顾不得什么主仆了，扑上前去抓住他，声嘶力竭呐喊：“公子，您和苏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您快些说清楚，让小的心底有谱啊！”

　　“我就说今夜你怎么会突然要去后院池塘……莫不是，莫不是你们约好了……”

　　阿牛一想到这，脸就像吃屎一样难看。

　　宗明旌不是傻子，若是方才还是傻不拉几的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有反应过来，那么现在他已经明确的知道，阿牛说了什么了。

　　明白了阿牛在说什么，宗明旌心底先是一怔，随后有那么一丝的茫然无措，在然后就笑了，看着阿牛灿烂的笑了，笑的雍容华贵，异常好看。

　　阿牛瞧见他这副样子，心头顿时发毛突然一下觉得瘆得慌，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脑子里千回百转，但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十分紧张的看着他。

　　良久后。

　　宗明旌眼睛微眯，略微挑了挑眉，嘴唇微扯，声音淡淡的道：“我与苏小姐只是偶然在那处碰见，聊得比较投机而已，阿牛，你是怎么想到那处上。”

　　“难不成，本公子与那家小姐单独聊了会儿，你就想东想西？嗯！你倒是关心本公子得很啊！”

　　阿牛愣，他了解宗明旌，他这样的解释没有开玩笑。

　　阿牛一下松了口气，仿佛自己活了过来样，但脸色还是有些惨白了，心头有些反应不过来，硬着头皮，顺着他的话，直挺挺的出声，否认道：“当然不是，小的只是担心，再说了，公子你也没和那家小姐这般单独待过啊！”

　　宗明旌听着他这股浓浓狡辩的话，心头想到了某些事情，一下就不顺了，瞬间脸就黑了，冷声朝着他吼了句：“你当本公子从未见过贵女吗？本公子和哪嘉荣郡主还单独待上过几个时辰呢，怎么不见你急个一丝一毫啊！”

　　阿牛被吼的一愣一愣的，慌乱的出声辩解，上嘴皮碰下嘴皮的说了句：“哪您对苏小姐和对郡主又不一样，和郡主那是在比试身手。”

　　宗明旌神情顿时楞住了，一瞬间就又被他气笑了，冷哼一声，阴沉着脸看他：“呵，你倒是说说哪里不一样？”

　　阿牛有些害怕，抿嘴没说话，而是带着些讨好的眼神看着他。

　　显然，宗明旌并不吃他这一套，眼神幽幽的看他，阿牛顿觉后脖颈有一股凉气。

　　努力的吸了一口气，他心头委屈不已，直接破罐子破摔冲着宗明旌：“公子，这事也不怪小的啊，您自己想想，您和苏小姐孤男寡女单独在那种地方待了这么久，任谁都会想歪的。”

　　“还有，小的刚才的话也没说错，小的多久就跟在您身边了，对您的了解比对自己还多，不是小的胡说，您对苏小姐就是不一样。”

　　“您看看，您平日里在长公主国公，甚至是宫里那几位面前都是风华绝代，在京中那些各家公子面前更是意气风发，哪怕是在苏家人面前也是自有一番气度，可偏偏在苏小姐面前，您是老鼠见了猫，怕得不行，行为举止怪异到不行。”

　　“你们这个时间单独一块，能怪小的想错吗？”

　　……

　　宗明旌听他这一长串的话，瞬间一怔，缓了片刻后，敛了敛神色，轻咳一声，挑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开口，淡声说道：“我本不想拿这个出来说，可你非要胡说八道…那日在七庐书院，你也听出来了……”

　　片刻后。

　　阿牛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宗明旌：“公子，您，您的意思，您把苏小姐当兄…兄弟？！”

　　宗明旌面色顿时有些尴尬和不自然，随后抿唇出声，呵斥他道：“怎么说话呢，她是闺阁女子，什么兄弟……只能说是个不可多得，可以交心交肺的朋友。”

　　“本公子瞧得出来，她不是个一本正经顽固不化的闺阁女，如今在苏家，她和本公子算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况且，本公子觉得和她在一起说话很舒适，日后有这样个朋友，也是很不错的。”

　　不知道为什么，宗明旌说完这段话，突然有那么一下，觉得自己心头慌得很，似乎有些呼吸不过来了，咽了口口水，努力稳了稳自己的情绪。

　　阿牛缓了片刻，暗自吞了一口口水，抬眸看他，表情很奇怪，颤着声音低低的问了句：“公子，苏小姐她知道吗？”

　　宗明旌神色一顿，这一瞬间脸色突然有些暗红，默了片刻，怔怔的道：“应该知道吧！”

　　阿牛有些无语，暗暗翻了个白眼，他不知道该说自家公子自以为是呢，还是该说他心智如孩童般天真烂漫，他这个年纪，他居然想和一个世家贵女做朋友？？

　　“那，那公子您就当小的嘴贱，小的给您拿吃的去。”片刻后，阿牛暗暗的瘪了瘪嘴，拱手回道。

　　无论宗明旌这个想法是不是合适，但终归是搞清楚了两人之间的纠葛，如此阿牛便也稍稍放下了心。

　　宗明旌眼眸暗沉，神色有些不耐烦，略微摆了摆手，没说话。

　　阿牛得了意思，便逃一样的跑了出去。

　　宗明旌面色微沉，低头看着方才顺手捏在手上的纸，上面写着寥寥几个字：我抄的那本明志集只有前半段，后半段在那副卷轴上，不必着急归还。

　　字迹时新，字体工工整整，干净利索，但宗明旌就是觉得十分的不对劲，神色暗沉，眼睛微微一眯。

　　好半会后，抬眸深深了一眼面前的东西，突然出声，一字一句：“什么秦晋之好，胡说八道！”

　　“就只是朋友而已，谁都没有这心思，决计没有！”

　　语调平静，但却透着一股莫名的正色，好似乎他这样刻意又重复一次的话是在给自己提醒。

　　下一秒，宗明旌手脚有些慌忙的将纸胡乱的塞进怀中，面无表情的关上黄木盒子，手搁置在盒子顶上，有一下每一下的缓慢摩擦着，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片刻后，突然轻拍了一下黄木盒子，不知为何，淡淡的翘了翘嘴角，哼笑了一声，暗暗的嘀咕了一句：有必要这样吗？

　　阿栾离开东院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回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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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