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布相思》温二九

31、豆蔻华年（三十）

　　宗明旌脸色微变，眼睛闪了闪了，点了点头沉声回道：“放心吧！我都能应付，不会有事的。”

　　见他如此说，苏正也就放心的点了点头，两人又闲聊几句便分别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屋内，刚刚燃起的火烛虽亮却也十分不稳定，闪烁不断，阿牛去打水来，屋内就只有宗明旌一人，他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一闪一闪的火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向着身后的圈椅一倒，靠在椅子上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半天后嘴里颇有些苦大仇深的嘟囔了一句：“好不容易安稳了几日，这就又开始闹腾了，爹，我说您老人家，这是给我派的什么苦差事啊！”

　　宗明旌这般苦闷难堪也是情有可原，老太师那些话实在是含意太深，他虽是天资聪慧过人，心性通透，可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离成年都还有几年的少年。

　　素日里一直都是个性散漫，不拘一格，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不走寻常路之人。

　　在书院也仅仅是因为苏耦那翻言辞凿凿的质问，心底有了那么一丝的尴尬和愧疚，在加上他不是个不明白事理之人，知道此事自己多多少少有些不对。

　　这才安稳了些，这几日还是因为有些苏正陪着，觉得这苏家的日子还算是能过下去，硬是忍住自己，不去犯苏家不喜之事，想让自己规规矩矩的过完这段日子。

　　可今夜这老太师如此一遭，一下子把他的脑袋打的是懵得不能在懵。

　　他听得出来，老太师这话里有话，可偏偏又想不明白，这话里上下接的是什么意思，老太师对他说这些话又是为什么，越想，脑袋越觉得要炸了，一时间苦闷不堪，浑身上下十分不爽，一贯的混劲儿似乎又要上来。

　　好半天也不见他在椅子上动一下，一直到阿牛端着半铜盆的水走进来，宗明旌才突然咿呀的喊了声，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说了句：“管他什么意思，这什么日子不得往前走，日后在说吧！”

　　阿牛一进来就看见宗明旌像是没有骨头一样瘫坐在椅子上，先是疑惑，随后抿着唇，略有严肃的压低了声音，劝慰道：“公子，您规矩些，这可不是在自家院子，若是苏家人看见，对咱们国公府不好。”

　　宗明旌本就有些烦躁的情绪，一听他这劝慰十足却又让他很不舒服的话，顿时脾气就上来了，冷着声音回道：“看见又怎么样，本公子就是这个样子，改不了，忍了这些个日子，我是忍不了了。”

　　阿牛只觉一个脑袋两个大，赶紧出声，好言相劝道：“公子，您这话说的小的是第一个不信，你可别说气话啊，小的看你和苏家公子小姐关系不是挺好的吗？人家对你都挺好的，什么忍不忍的，这不是拿他们说事嘛。”

　　阿牛这话算是戳进了宗明旌的心底，苏然虽有些可恶，但也确实情有可原，归根结底是自己惹的事，苏耦虽言语教训自己，但真的是为自己好，事后还替自己遮掩。

　　苏正更是不用说了，他活了这十几年，除了宫里头的哪位，平日哪有什么知己好友。

　　早几年的那些个同龄好友，虽与他一块玩耍，但或多或少因为他的家世，有些小心思，玩起来也是畏手畏脚，如今这个年纪，更是没几个是真正与他交心之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好。

　　这苏府的苏正，真的算是真正的头一个自己真心想结交的好友。

　　阿牛这话，愣是让宗明旌努了半天的嘴，却是没说出一句话，只得冷哼了一声。

　　阿牛见他没说话，这才不动神色的松了一口气，随即带着些讨好的笑意道：“累了一天了，您来洗漱早些歇息吧！”

　　宗明旌微微吸了一口气，有气无力的哼唧了一声，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子，向阿牛那处走去，刚抬起脚步，突然记起苏正方才的话，一眨不眨的看着阿牛：“吩咐你的事，怎么样了？”

　　阿牛一愣，眼底有些疑惑，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事，宗明旌有些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正欲说话的时候，阿牛脑袋里灵光一现，明白了宗明旌说的事情，赶紧回道：“小的什么时候不靠谱过，公子你就放心吧，不会出差错的。”

　　有他的保证，宗明旌略有满意的点了点头，敛了敛神色，沉默了下来。

　　阿牛见他完全没有再说的意思，一时间没忍住，吸了一口气，轻声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公子，您派小的给苏家四公子送信是什么意思啊？”

　　宗明旌正在拧帕子的手微顿，语调有些幽幽的讽意道：“憋了这么久了，终于开口了，也不问正题……怎么闲得很啊！”

　　阿牛略有尴尬，轻咳了一声，忙出声辩解：“哪有，小的这不是担心公子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墙头草既是答应母亲，又要应承那个不可一世的国公爷，本公子这段时间的消息，怕是这两边都知道完了吧！”宗明旌微侧头，眼睛有些冷峻的瞪了一眼阿牛。

　　阿牛被宗明旌这看的惶恐不安，心底顿时凉了半截，脸上立马挤出委屈，怯懦的道：“公子，小的，小的这不是没办法嘛，您别怪小的，长公主和国公都给小的下了死命令，小的不敢不遵啊！”

　　“小的也没有全然告知，全都是挑好的回长公主和国公啊，您一定要相信小的，小的绝对没有背叛您，全都是为您好啊！”

　　宗明旌不在意的冷哼了一声，随手摆了摆，不耐烦的说：“行啦！若不是知道你对本公子的衷心，你以为本公子走哪会把你带上。”

　　阿牛听他这股信任十足的话，神色一动，有些激动高昂的情绪上来了，正拱手欲回话的时候。

　　宗明旌有些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嫌弃的低声道：“你那些小心思，北边哪位早知道了，你也就只马住了母亲，还沾沾自喜呢！”

　　阿牛动作微僵，立马抬头，有些呆滞看着宗明旌失声：“公子，您说什么？”

　　宗明旌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笑，伸手拍了拍他，语重心长：“别问了，日后你就知道了。”

　　阿牛微顿，怔了片刻，立马跟上宗明旌转身的背影，话刚到嘴边，便被打了回来。

　　宗明旌向里间走去的身影微停，低着声音道：“你不就是想知道那夜苏耦与我说了什么吗？”

　　阿牛一见他说到正经的事上，眼睛立马闪过一丝光芒，全身心的都在这事上，也就没有注意到，宗明旌对苏耦的称呼已经如此的随意了。

　　“不是什么大事，我也没准备做什么怀事，吩咐你办的事，也不过是那日与你说的哪事，不要说漏嘴了我与她在之前见过之事。”

　　宗明旌这话，阿牛根本不信，略有幽怨的看了宗明旌，气鼓鼓的却也没说话。

　　他知道，宗明旌这话算是解释，若是自己在一副不信的样子，宗明旌是决计要翻脸了，自己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片刻应了一声，阿牛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去，飞快的溜出去透气。

　　翌日，一大早。

　　今日的日头有些晒人，但宗明旌和苏正二人却还是驾车出了苏家。

　　一路上马车极速狂奔，出了云安镇便向镇子的后方驶去，约须臾一个时辰的时间，马车停在一片遮住视线的密林处。

　　二人撇下阿牛和一同赶车的小厮，一人提着一个包袱踏上两人宽的一道泥地小路，飞速的消失。

　　宗明旌因为昨夜之事，也因为苏琦今日回苏家，本是没打算出苏家，却架不住一大早苏正侯在屋外，一脸期盼，兴致勃勃的看着他。

　　在苏正的心里，纵然与宗明旌心性相投为君子之交，但与他真实较量一场的念头也从未断过。

　　这几日两人也互相切磋过，但碍于种种因素，两人其实都是留有余地，不敢下死手。

　　昨夜苏正离去之后，脑袋里突然记起，明日是苏琦回府的时间，那就意味着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不可能有机会能酣畅淋漓的打一场。

　　于是当即他心头便下了心思，想着今日与宗明旌二人寻个安静的好地方，就他们二人，没有其他人打扰，痛痛快快的打一场。

　　宗明旌听了他那番豪气十足的话后，先是有些无奈，随后便妥协，想着确实在理，也是因为苏琦回府时间也还不定，留在府上倒也是无聊。

　　于是费尽心思的苏三公子，选了这个远离喧嚣，碧波蓝天，令人神清气爽的好地方。

　　“怎么样，这地方可是个好地方！”

　　苏正重重的吐了两口浊气，甩了甩脑袋的汗渍，侧眼看着自己右侧上，同样躺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宗明旌，眼底的得意十分明显。

　　宗明旌脸上浮了一抹真挚的笑，并未说话，而是起身毫无形象的半支撑起身子，环视了一圈自己所处的这个空旷的环境，又抬眼看着面前不远处，那片一眼望去瞧不见尽头波光粼粼的湖水，眼底透着浓浓的愉悦，笑着回道：“这可就是你的秘密？”

　　这两人一到这片景色宜人的开阔地，便未多言，连四处的风景都未欣赏，放下手中的包袱，三言两语便直接动起了手，先是试探，后面两人愣是恨不得把自己底子都掏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