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心动》苏空崖

17、第一名

　　晚自习下课后，温念和江芷予一起去操场溜达了几圈，然后回了宿舍。
　　两人刚一推开宿舍门，就看到洗手台上和旁边地上乱七八糟横亘着七八双鞋。
　　身穿校服的林楠弯腰站在这一堆鞋子中间，戴着橡胶手套，手握鞋刷，正奋力地刷着一只满是泡沫的白鞋。

　　眼前一幕直接把她们看呆了，江芷予瞪圆了眼：“这是干嘛呢？”
　　宿舍里的笑声一浪接过一浪，靠近门口的叶溪探出头来：“小楠不知道抽什么风了，一回来就非要给大家刷鞋，你们有什么脏鞋也都给她吧！”
　　林楠原本是背对着门口的，听到对话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来。

　　这段时间以来，这还是她们三个第一次认真地面对彼此。
　　林楠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了下去：“你俩回来了。”

　　温念一怔，没想到过了个周末，林楠竟然愿意主动跟她们说话了。
　　她温柔地笑了笑：“小楠，你晚自习请假了吗？什么时候回学校的？”
　　林楠点点头：“我回来半个多小时了。”

　　“刚到宿舍就开始干活了？”江芷予挑了下眉，语气带上几分笑意，“林楠，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勤快呢？”
　　“江芷予你真讨厌！”林楠抬头瞪了江芷予一眼，脸上红了几分，“你到底有没有要刷的鞋？没有就算了！”

　　温念和江芷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林楠应该是自己想通了，不再钻牛角尖了，这是在主动向她们示好。

　　“有啊，好几双呢。”江芷予笑着往自己床位走，“等我给你拿啊！”
　　林楠冲江芷予的背影喊：“你想累死我啊？每个人我只刷一双！”

　　江芷予从床铺底下拉出几双鞋子，“啊”了一声：“每个人才只刷一双啊？我以为你今晚打算当非洲女工，不打算睡觉呢。”
　　“……江芷予你大爷的！”林楠扔掉橡胶手套，笑着追过去按住江芷予，“你这是在变相骂我黑吧！”

　　原本就热闹的宿舍此刻又添上几分欢声笑语。温念放下书包坐到自己床上，看着林楠和江芷予像往常一样嬉笑打闹，刚在教室和杨皓轩争吵的那点烦闷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结束和江芷予的战斗，林楠走到温念床边，声音柔和了几分：“念念，你有要刷的鞋吗？”
　　“我刚看了下，我这好像没什么要刷的。”温念弯腰把床底的几双鞋拉出来，笑着抬起头，“我妈上周刚来过，脏鞋都被她带回家了。小楠，你还有那么多鞋要刷，就先不用管我了。”

　　林楠抿着唇，视线在温念的几双鞋上扫视了一圈，的确都不太脏，但她还是眼疾手快把其中一双蓝色帆布鞋提了过来：“这双好像侧面有点脏了，我替你刷了吧！”

　　看着林楠那张真挚的笑脸，不知道为什么温念忽然感觉眼眶有点酸，下意识想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忍住了：“……好啊，小楠，那就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啊？”林楠像之前那样捏了捏温念的脸颊，“念念，你真是又乖又老实，你看咱宿舍除了你还有谁跟我客气啊？”
　　温念抬起头，两人相视一笑，就算是和好了。

　　宋小甜后来没怎么再来过温念她们宿舍，和林楠似乎也渐渐走远了。那天她说的关于杨皓轩的那些话，温念她们也都心照不宣地忘记了。
　　宿舍几个女生的关系又恢复了之前那样。

　　温念虽然这边和林楠和好了，那边又和杨皓轩冷战上了。
　　一连两周的晚自习，杨皓轩都没主动再和温念说过一句话。

　　其实温念心里早都不气了，但杨皓轩不愿意理她，她也没有什么非跟他说不可的话。每天晚自习两个人都各忙各的，看起来就像是冷战似的。

　　最开始的时候温念还有些不习惯，一如往常把当天的作业全部装进书包带到晚自习教室。
　　后来发现杨皓轩不再借她的作业，而是借了别人的作业，她也就渐渐改掉了这个习惯。自从不用给他带作业，温念感觉每天书包轻便了不少。

　　除过不再抄温念的作业，杨皓轩还真用上了那根红色钢笔，一上晚自习就握着那根钢笔龙飞凤舞地抄别人的作业，生怕温念看不见似的。
　　可没坚持几天，估计是实在用不惯钢笔，他又换成了中性笔。
　　每次看到他跟钢笔暗暗较劲的样子，温念心里都觉得好笑极了。

　　期中考试的成绩也陆续发了下来。这次考试西附一中采用的是百分制，温念九科成绩每科都在九十分以上，不仅超出班级平均分十几二十分，其中有七科都是班级单科第一。

　　考试排名也很快公布，温念九科总分854分，名列全班第一名，全年级第二十八名。而她的总分比班级第二名的总分足足高了四十分，遥遥领先。
　　这总分和排名不光出乎了温念自己的意料，也让杨跃龙和班上同学倍感意外。

　　虽说中考成绩不能代表一切，暂时在普通班不能代表永远都是年级后二百名，但普通班学生的成绩相较于重点班和火箭班，从概率统计的角度而言，一定是存在着不小的差距的。
　　就像除过温念所在的二班，其他四个普通班的班级第一名，最好也只取得了年级九十多名的成绩。

　　排名公布的当天，杨跃龙笑得比花还灿烂，搞体育的似乎都喜欢拿第一，而温念是他接手二班班主任以来，取得运动会冠军之后的第二个冠军。因此他看温念比看自己亲女儿还亲切，逢人就夸他们班第一名那个小姑娘有多厉害。

　　成绩出来后二班重新竞选班委，温念不想为这些杂事分神，所以就没报名。
　　没成想学习委员一职杨跃龙根本没组织竞选，直接在班上宣布：“以后温念就是咱们班学习委员了，大家谁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都可以问她，其他同学有没有意见？”

　　全班无一人反对。
　　温念就这么成了二班的学习委员，一个没什么实权但也没什么职责的空职。

　　几个普通班很多任课老师都是公用的，老师的大肆表扬加上同学们的传播，温念在普通班里很快出了名。
　　江芷予和林楠的成绩都排在班级中游，起初她们也对温念感到意外，她们知道她踏实用功，但怎么也没想到她成绩竟然会那么好。

　　叶溪也觉得出乎意料，重点班的她这次考了年级七十多名，位列班级第五。
　　她原本对自己的成绩是很满意的，没想到身在普通班的温念竟然比她的成绩还要好那么多。
　　在经历过吃惊、酸涩、羡慕、嫉妒、佩服等一系列复杂的情绪后，温念的室友们终于坦然接受宿舍里住了她这个超级大学霸，并且开始有了几分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这天晚自习，温念和室友一进教室就听到大家的议论声，紧接着是来自四面八方打量的目光。
　　那些目光都是带着善意和敬佩的，但温念仍是感到不自在。
　　她不是个自信的女孩，越长大也越不喜欢被当作焦点，于是低着头往自己座位走。
　　倒是林楠张扬又得意地跟周围人炫耀：“对啊，年级二十八名，比她们班第二高了整整四十分呢！”

　　温念红着脸跟在林楠身后，经过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她仍是没忍住抬起了头。
　　陈迦今晚竟然早早就来了教室，正戴着耳机不苟言笑地翻看一本课外书，丝毫没有被周围喧嚷的气氛影响。

　　他的头发似乎长长了些，发色也加深了几分，斜斜的刘海柔软地垂在额前。今晚的他穿了一件黑色夹克，搭配那副蓝色镜框，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冷静又冷漠。

　　认识这么久，温念早已发现，不同于杨皓轩的阳光纯粹、李松的憨厚可爱、王豪的没心没肺，和她们宿舍关系比较好的这几个男生里，陈迦是最让人琢磨不透的。
　　就像他那个纯黑色的Q.Q头像，和那句耐人寻味的个性签名：【我不是小丑。】

　　他似乎有很多面，笑起来的时候让人如沐春风，不笑的时候又莫名有一种拒人千里的淡漠。
　　即便他的外貌并不出众，即便他不是人群中最耀眼的男生，却总是最能吸引温念注意力的那一个。

　　看到那两根长长的黑色耳机线，温念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想：他的耳机里听的会是什么歌？他也会听许嵩的新专辑吗？
　　擦肩而过的瞬间，陈迦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也蓦地抬起了头。

　　明亮的白炽灯下，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在空气中撞上，四周嘈杂，温念只觉得心跳忽然快了一瞬。
　　陈迦先是怔了下，旋即停下正在指尖飞舞的水笔，眼里的清冷被一抹柔色替代，勾起唇角，微笑着向她点了下头。

　　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招呼，却惹得温念脸上飞起一抹红晕。
　　她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淡淡地笑了下，算是回应了他的问候。

　　回到自己座位坐下，温念赶忙掏出习题册，轻轻拍了拍自己泛红的脸颊。
　　快上课的时候，杨皓轩和他的室友们踩着轻快的步子进了教室。

　　看到温念，王豪双手作揖朝她扑过去，夸张地喊：“学神！受小弟一拜！”
　　温念顺声抬起头，就看到王豪整个身子扑在旁边的课桌上，神情动作格外浮夸，就差给她磕头叩拜了。

　　“你干嘛呀？”温念飞快地拧起眉。
　　王豪哭唧唧道：“学神！我这次只考了年级倒数四十九，想来拜拜学神沾点福气。”
　　温念：“……”

　　温念正准备继续开口，杨皓轩一把提起王豪的衣领，把他推到了旁边他自己位子上：“王豪，你脑子有毛病？”
　　王豪踉跄坐直身子，决定互相伤害：“你还好意思说我？你那倒数五十八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杨皓轩利落地坐下，把书包随意塞进桌兜里，向王豪甩去一个嫌弃的眼神：“我乐意，你管得着？”

　　上课铃响起，监督晚自习的老师匆忙进来点了个名，又匆忙出去了。
　　温念改完试卷上的错题，翻开语文书开始预习第二天要讲的文言文。

　　原本以为今晚她和杨皓轩会继续保持冷战状态，没成想文言文刚看了一行，面前的语文书上忽然出现一个彩虹棒棒糖。
　　温念愣了下，扭头去看身边的人。

　　杨皓轩揉了下鼻子，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温念，是不是我不跟你说话，你也永远不会跟我说话？”
　　温念眸色敛了敛：“……也不是。”

　　“不是？”杨皓轩看向她，“事实就是咱俩已经两周多没说过话了。”
　　温念看着面前那根棒棒糖，抿着唇不知道怎么接话。

　　要反驳他不是也没跟她说过话吗？还是要说她也不知道该跟他说点什么？
　　温念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索性就闭了嘴。

　　看到温念那张安静的侧脸，杨皓轩的心又软了下来，他挑眉看了眼棒棒糖，说：“这次你考了全班第一，还比其他人考的好那么多，鲤鱼很高兴，我代表他给你买根棒棒糖庆贺下。”
　　温念：“给我的？”

　　杨皓轩：“不然呢？放你桌上是给王豪的？”
　　温念拿起那根棒棒糖，笑了下：“……谢谢。”

　　看到她笑，杨皓轩也勾起嘴角：“这次怎么不说我施舍你了？”
　　温念：“你不是说，这是代表鲤鱼给我的吗？”
　　杨皓轩咬了咬牙：“温念，有没有人说过你有时候真的挺气人的？”
　　温念笑起来：“我开玩笑的。”

　　杨皓轩：“温念。”
　　温念：“嗯？怎么了？”
　　杨皓线垂眸看着她：“以后，我还能继续抄你作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