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心动》苏空崖

16、讨厌我

　　周日下午，温念一直在宿舍等林楠从家里回来，准备找她好好聊聊。
　　期中考试结束了，她们之间的事也是时候解决一下了，一直冷战也不是个办法。
　　结果一直到晚自习上课前十分钟，她也没能等到林楠回来，只好先和江芷予一起去了晚自习教室。

　　路上，江芷予安慰温念：“念念，你别太放在心上，林楠那家伙就是一时想不开钻牛角尖了，等她自己想清楚肯定就没事了。”
　　温念点了点头：“我明白。但是等她回来后，我还是想好好跟她聊一下。”

　　“其实我觉得也没什么好聊的，就算要聊，也应该是她来找你。”江芷予不平道，“咱们几个之前关系多好啊！你明明什么都没做，她为了个不相关的男人莫名其妙不理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江芷予闷哼一声，接着抱怨：“再说了，杨皓轩不是咱们宿舍的大众情人吗，既然是大众情人，准她林楠喜欢，不准其他人喜欢，不准你喜欢吗？”

　　“……”温念满脸无助地看向江芷予，“怎么连你也开始开我玩笑了？”
　　温念的模样成功把江芷予逗笑：“好好好，我不逗你了。不过念念，我觉得那天晚上宋小甜说的话，也不一定全是凭空猜测……有机会的话，你可以仔细观察下，没准还真有新的发现呢。”

　　上课铃响，监督晚自习的女老师拿了本杂志走到讲台坐下，说：“期中考刚结束，今天请假的人也不少，估计大家都没什么学习的心思，那今天晚自习大家就自由安排——”

　　话音还没落，教室里就炸开了锅。
　　女老师赶忙比了个嘘声的手势：“话还没说完呢！前提只有一个，不准出声！”
　　“啊——”教室一阵鬼哭狼嚎后，纷纷偃旗息鼓下去。

　　温念心事重重地坐在自己位置上，想了半天也没明白刚才江芷予的意思。
　　“你可以仔细观察下，没准还真有新的发现呢。”
　　观察什么？杨皓轩吗？

　　她朝旁边空空如也的座位看了眼，人没来，前排陈迦的座位也是空的。
　　林楠也没来，大概率今晚他们都请假了。

　　“还有他桌子上画的铅笔画，你们没觉得那就是念念吗？”
　　脑袋里鬼使神差浮现宋小甜那晚说的话，带着狐疑的心情，温念向旁边杨皓轩的桌子上看了过去。

　　开学第一天的时候，他就在课桌上写了自己的名字，之前晚自习的时候，他似乎也总是喜欢埋着头在课桌上写写画画。
　　可现在旁边那张课桌干干净净的，别说什么铅笔画了，连个墨点也没有。

　　温念舒了口气，心里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布置考场挪了课桌，也许是怕有人作弊被值日生擦掉了，不过不管因为什么，那张课桌上什么都没有不是更好吗？

　　温念决定不再胡思乱想，也不再为这些捕风捉影的八卦分去心神。
　　她从兜里掏出MP4，又从书包里掏了一本字帖出来，打算趁这难得的机会练练字。

　　耳机里徐徐传出许嵩带着几分慵懒的嗓音，他今年的两张专辑《寻雾启示》和《半城烟沙》，是温念最近听得最多的，里面有很多首歌无论循环多少遍都听不腻。
　　她最喜欢的一首是《白马非马》，那哀伤的曲调总是会勾起她内心深处那丝迷茫和孤寂。

　　字帖练到第二页的时候，桌角忽然被猛的撞了一下。手里的钢笔尖划透那层薄薄的蒙纸，留下一团墨点。
　　温念平静的心情被打断，她皱着眉抬起头，就看到杨皓轩那张洋溢着明媚笑容的侧脸，此刻他拧着身子正在对走廊那边的王豪比中指。

　　讲台上的女老师已经打起了盹，显然没精力再管课堂纪律。
　　杨皓轩放下书包坐到温念旁边，心思显然还没回来，隔着走廊和旁边的王豪踢来打去，课桌也跟着他的身体晃个不停。

　　温念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钢笔，这字看来是练不成了。
　　她回头觑了眼她的这位同桌，心底不禁产生一个疑问——他怎么每天都那么开心？他的生活里就从来没有一点悲伤的事情吗？
　　转念又一想，她怎么能因为自己被低落的情绪包裹，就去嫉妒一个快乐的人呢？

　　杨皓轩打闹结束，回过头来看到温念正戴着耳机低头看字帖。看到桌上的钢笔，他的眼里亮了一瞬。
　　正思考该跟她说点什么，忽然看到字帖上的那个墨点，他便伸手指了指：“钢笔漏水了？”

　　字帖上出现杨皓轩的手指，温念卸下一边耳机回过头去：“什么？”
　　“我说，”杨皓轩凑近了些，“你钢笔漏水了？”

　　温念心里翻了个白眼，简直不想再说话。
　　“没有。”她语气冰冷，“是你刚撞的。”

　　杨皓轩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我去，竟然是我弄的！对不起啊同桌……我不是故意的，刚是王豪那逼推了我一下！”

　　“没事。”温念丢了句话就重新戴上了耳机。
　　谁知耳机刚戴上，就被杨皓轩拽了下去。
　　温念拧起眉：“又怎么了？”

　　“你是不是生气了？”杨皓轩问。
　　温念：“我为什么生气？”
　　杨皓轩：“因为我毁了你这页字帖啊。”
　　“……”温念又是无语，“一页字帖而已，我没那么小心眼。”

　　杨皓轩盯着她看了半天，忽然爽朗地笑了下：“等下，给你个东西。”
　　温念一脸疑惑地看过去，杨皓轩弯腰在书包里翻了好半天，终于翻到那个粉色的袋子，然后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翻开盖子递到温念面前。
　　温念低头看去，一支周身红色的钢笔，安安静静地躺在黑色绒布上。

　　迎上温念满是迷惑的脸，杨皓轩挠了挠头发：“我让你写坏了字帖，就送你一只钢笔作为补偿吧，你正好练字用，反正我也用不上。”
　　温念：“……”

　　今晚的坏心情的确不是因为杨皓轩而起，但他的所在所为一定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听完他的话，温念一瞬间来了气。

　　那个熟悉的粉色袋子，从杨皓轩过生日那天就一直出现在他的书包和桌兜里。
　　她已经见过很多次，不知道是哪个女生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而此刻，他竟然那么随便就要将别人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送给她？
　　而且是因为他用不上才给她？

　　温念抬头看向杨皓轩，眼神陡然凌厉起来：“杨皓轩，我看起来很穷？”
　　杨皓轩怔愣了一下，无辜地眨了眨眼：“我没这么觉得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温念紧紧拧着眉，生气地一把推开杨皓轩手里的钢笔盒：“那你怎么会觉得我买不起一支钢笔？需要你施舍给我？”
　　听到温念这么说，杨皓轩也急了：“谁施舍你了？我刚不是说了么，我用不上，正好给你练字用，这跟施舍有什么关系？”

　　温念这会儿气得上头，听到杨皓轩的解释更是义愤填膺。
　　她一脸嫌弃地盯着杨皓轩看了半天，才咬着牙说：“杨皓轩……你怎么能这么随意地作践别人的真心？”

　　杨皓轩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被温念这么数落，他也来了气，顺势把钢笔盒扔到桌上，坐直身子：“什么叫我随意作践别人的真心？温念，我干什么了？我作践谁了？”

　　两人这会儿都有点情绪上头，声音也都不受控制提高了，旁边的人纷纷看过来。
　　王豪隔着过道踹了踹杨皓轩的桌腿：“皓哥，咋了？”
　　“没你事！”杨皓轩气冲冲地回头，“别他妈再踹我桌子！”
　　知道杨皓轩是真生气了，王豪不再招惹他，灰溜溜地缩起脖子。

　　温念虽然生气，但也不想在晚自习教室被人围观吵架。
　　她闭着眼调整了一下糟糕的情绪，然后回过头，一脸平静地看向杨皓轩：“杨皓轩，刚才的话你就当我没说过，我要练字了，你也做自己的事吧。”

　　杨皓轩这会儿简直要疯了，他原本就不知道哪里惹怒了温念，现在更是一头雾水。
　　她倒好，说了一通奇怪的话，然后又云淡风轻地说让他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然后做自己的事？

　　“不是，温念，你有病吧？”杨皓轩向上捋了把头发，只觉得心口莫名的燥热，“你莫名其妙把我骂了一顿，然后一句话也不解释就想翻篇？”
　　温念一脸淡定地说：“我没有骂你，我那只是质问。”

　　“有什么区别么？”杨皓轩急道，“你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清楚么？为什么非要让我猜来猜去？你们女生都这么爱冷战么？”
　　“别的女生什么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没有跟你冷战的必要，我们本来也没什么矛盾和冲突。”温念说，“我只是单纯地不想要你的钢笔而已。”

　　杨皓轩紧了紧后牙槽：“不要就不要，我也没死乞白赖非得给你！我以后用钢笔写作业！”
　　温念：“……你随便。”
　　她觉得杨皓轩简直幼稚极了，他爱干什么干什么，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两人最后谁也没再理谁，以冷战结束了这场争吵。
　　课间的时候，江芷予来找温念上厕所，顺便询问了上节课是怎么回事。

　　温念把事情从头到尾给江芷予讲了一遍，江芷予也嫌弃地皱起眉：“杨皓轩怎么这样？这要是被送他钢笔的女生知道了，不得伤心死？”
　　温念点头：“我说他作践别人的真心，他竟然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还问我他作践谁了。”

　　江芷予叹了口气：“还好他给你的是钢笔，要是他把林楠精挑细选送给他的马克杯给你了，那岂不是要闹翻天了。”

　　第二节晚自习的时候，杨皓轩全程趴在桌子上睡觉，没再和温念说一句话。
　　没了他的打扰，温念反而觉得清静，一边听歌，一边安安静静练了小半本字帖。

　　一直到晚自习结束，杨皓轩才揉了揉头发从座位里站起来，低头看着温念，犹豫良久才说：“温念，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正在收拾东西的温念愣了一下，她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回答：“没有。”
　　杨皓轩很淡地哂笑一声，没再继续说下去。

　　李松笑着走过来，和王豪勾肩搭背地看向睡眼惺忪的杨皓轩：“看你困的，校门口喝个汽水？今天我请客。”
　　托李松的提醒，温念这才想起她还欠杨皓轩一瓶汽水。

　　她抿了抿唇，背着书包站起来，看向身边的人：“杨皓轩，今晚我请你喝汽水吧。”
　　杨皓轩回头看向温念，她神色温婉，眸色清澈，一如初见时的模样，他只觉得心口忽然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涩。

　　他昨天刚请她喝了汽水，她今天就那么迫不及待要还回来。
　　她那么着急想跟自己划清界限，还不是讨厌是什么？

　　杨皓轩眸色黯了黯，低道：“今天不想喝。”
　　温念：“那你什么时候想喝，我再请你。”
　　“不知道，”杨皓轩烦闷地挠了把头发，“先欠着吧，以后再说。”
　　说完，不等温念回答，便大步流星朝教室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