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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模仿游戏30 ...

  •   净明区公安分局

      因为被害者张云云和徐建业都隶属于净明区,索性张智便将之前参与到神曲案的相关警务人员都调到了净明区公安分局,集合两个区的警务力量和sci一起组成神曲专案小组,争取在72小时内破案。

      “张局,我们真能在72小时内破案?”小朱拿法医的尸检报告回办公室无意听见张智和上面领导的保证,只觉得头痛,目前为止他是一头雾水,只知道凶手和之前的神曲连环谋杀案有关。

      张智也看见了小朱眼里的迷茫,给他信心:“你要相信专案组的成员都是各个警局的精英,更何况还有sci的帮助,我们一定能抓到凶手的!”

      “我就不是精英。”小朱弱弱的补充。

      “那你想成为精英,并为之努力吗?”

      小朱点头:“当然。”

      张智拍拍小朱的肩膀,鼓励他,“你师傅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

      提到师傅赵亮小朱顿时打起精神,是师傅坚持让他参与到案件中的,现在分局里到处都是其他警队的精英人才,他绝对不能给师傅丢人,不蒸馒头争口气:“您说得对,我会很努力的。”

      净明区分局的办公环境比较陈旧,因为分局一直以来的人并不多,所以也没有申请到经费扩大办公环境,所以专案组的所有人只能到外面的办公室开案情分析会议。

      “所有人都到了吗?”张智问。

      “都到了。”

      “那我们现在开始……”

      韩乘低头一看手机,是宋玫的电话,他已经从言禹那里知道江斯年被袭击的事,一直不知道江斯年到底受了多重的伤,但能让言禹特别申请直升机送到帝都医院,肯定不是轻伤。

      韩乘心里记挂着江斯年的伤势,只得打断张智出去接电话,“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

      张智点头,看韩乘紧张的神态好似出了大事,不由得皱眉。

      “继续会议。”张智是对整个案子最熟悉的人之一,会议也由他主导,“在座的各位都是针对最近一系列模仿《神曲》的连环杀人案成立的专案组成员,都是帝都警务人员中的精英,所以对案子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出来,争取在上级给的期限内侦破此案。”

      “目前凶手模仿《神曲》杀人的死者一共有:贾松、那小星、苏凯乐、曾俊、钱英、徐鲁诚、马浩、丁未、罗雯瑶、张云云、聂海、徐建业,包括之前我们认定的凶手张丞一共13人。所有死者的相关资料已经发到各位手中,根据sci对凶手的心理侧写分析,凶手性格骄傲自负,对《神曲》极度迷恋,并且对宗教有非常深厚的了解,所以他通过模仿《神曲》中惩戒有罪者的刑罚将被害者杀害,以达到自己到达天堂的愿望。”张智熬了几天将江斯年之前送他的《神曲》三本书看完,除了对作者但丁的敬仰之外读后感就两个字,牛逼!

      然后由衷感谢江斯年给他写下的十分详尽的注解,让他这个小白也能囫囵吞枣的将这本史诗巨著看完并且了解大意。

      “所有死者有什么共同点,我的意思是认识的人、常去的地方、爱好等?”小朱奇怪,这么多受害者,如果不是随机杀人,那么总有一个点是可以将他们串联起来的。

      “两个共同点:1,所有死者死状都能在《神曲》中找到对应罪罚的描述;2,凶手。”韩乘接完电话回来,直接回答了小朱的提问,从宋玫那里知道江斯年已经到达帝都医院接受治疗他一直担忧的心才微微宽慰许多。

      “凶手?”赵亮不解。

      “这一系列的谋杀凶手系同一人所为,不存在第二个凶手的可能。”韩乘肯定,“凶手对犯罪现场有着极其严格的要求,甚至有点强迫症,多人作案很难到达凶手的要求,所以案发现场不存在第三人。而且从贾松到徐建业,所有的被害者都是经过凶手选择并定罪,13名死者,中间没有多死一人也没有幸存者,凶手执行力强,不存在犹豫,犯罪方式从逻辑上来看也属于同一人。”

      “按照你说的,那么之前sci认定的杀害贾松等9人的凶手张丞是不是就是错的?”安西区分局一个之前参与到案件调查的刑警提问。

      韩乘看向提问的刑警,认真的回答他:“我们的侧写没有错。”

      “但是你刚刚说凶手是同一人,可张丞已经死了,法医尸检也证实在雾山发现的尸体就是张丞,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在三周后再杀害其他3人?”

      韩乘点头,“你刚刚的话有一部分是对的,张丞是死了,在雾山上发现的尸体也确实是张丞,但有一点不对,一个死了的人也能再三周后再杀人。”

      韩乘的话听得大家一头雾水。

      “难道是张丞他的鬼魂回来杀人了?”小朱抖了抖,莫名觉得一阵阴风飘过。

      “乱说什么。”赵亮敲了小朱的头一下,严厉批评他,“科学法制社会,哪来的神鬼作怪,害人的从来只有活人。”

      “其实之前我们结案时就有两个一直很难解释的点:1,张丞为什么在死的时候留下一个被抹去的字母s;2,凶手一开始寄信到警局提醒警方将案子联系在一起,然后引导警方一直查到张丞也就是凶手自己身上,再制造意外身亡的死亡现场,案子就不得不以‘凶手张丞’的死亡告终。”神曲案非常的复杂,如果不解释清楚大家很难从中找到关键线索,因此韩乘解释得十分仔细,特别是专案组还有刚刚加入到案子中的净明区的刑警,他们对之前的9起谋杀案并不清楚。

      “原本这2个疑点我怎么也想不通,但是从张云云被害开始,这两个疑点有了可以解释的方向,两个疑点都指向了一个关键人物——张丞。”韩乘解释道,“凶手对所有被害者都是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在施以惩戒,没有添加自己的个人情绪在里面,唯独张丞不同,张丞被巨石压死本身是属于傲慢罪的惩罚,但同时张丞在现实世界中还背上了一个故意杀人罪的罪名。也就是说凶手和已经死去的张丞存在个人恩怨。”

      “有两个张丞?”张智惊叫。

      张智说出来的答案也是韩乘一直在推测的一种可能,“雾山上死的张丞只是这起连环谋杀案中的一名被害者,‘凶手张丞’还在继续犯案,且这名‘凶手张丞’已经在人前扮演死者张丞一段时间,没有人任何发现异常说明‘凶手张丞’对死者张丞非常了解,对凶手的追查可以从死者张丞的亲朋好友处调查。”

      “之前在晨星游戏江斯年见到的是‘凶手张丞’?”虽然用的疑问的语气但张智基本已经肯定是的,如果这么推测,整个案子从逻辑上就说得通了。

      韩乘点头,然后问赵亮:“法证那边出结果了吗?”

      “聂海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死因是一氧化碳中毒,死亡时间大概在6月3号22点到24点之间。而且根据死者的肌肉萎缩程度和皮肤的状态,法医推测死者至少被关在地窖一个月以上。还有法证在地窖里找到的手机,机主是张丞,里面的数据正在恢复,需要时间。”小朱抢答。

      “张云云的死亡时间是6月3号凌晨2点到4点,聂海的死亡时间是6月3号22点-24点,徐建业的死亡时间是6月4号凌晨5点-6点,呵,凶手杀人的速度越来越快,死亡间隔不到一天,也就是说现在凶手可能已经……”张智捏紧拳头,只希望他们能快点抓到凶手,不要再出现下一个被害者了。

      “死者衣服上的血迹呢?”韩乘问。

      “经过鉴定衣服上的血渍也都是来自死者自己,没有发现第三人的dna。”小朱回。

      “小李你先带人去查死者张丞亲朋好友这条线,看他都和什么人有仇。”时间不等人,张智只能先让部分人去查和死者张丞有仇的这条线索。

      “好。”

      “这个人聪明、有很强的模仿能力,心思缜密,可能出身并不好。”韩乘提醒。

      虽然大家都很着急,但越是在这样的时刻他们警察就越是要保持头脑清醒。

      “从目前获得的相关信息,除死者张丞之外,可以确定凶手选定的被害者都是与之前9名死者有关的人。张云云,第一名死者贾松的妻子。”韩乘一边说着一边在黑板上张丞的照片下写了一个字母s,然后在张云云的照片下写了个字母a,并对应贴上贾松的照片,标注了一个数字1。

      “聂海,第六名死者徐鲁诚的恋人;徐建业,徐鲁诚的父亲。”同样的韩乘在聂海的照片下写上字母l,在徐建业的照片下打上一个问号,再贴上徐鲁诚的照片并标注上数字6。

      “如果凶手选择的都是之前死者有关的人,那我们只要对之前死者的家属朋友进行严密的保护凶手是不是就不能再杀人?”小朱提问道。

      韩乘摇头,接着分析道:“地狱篇的死者按照时间顺序依次是贾松、那小星、苏凯乐、曾俊、钱英、徐鲁诚、马浩、丁未、罗雯瑶,凶手现在是在模仿《神曲·净界篇》杀人,那么这一次他选择的被害者就会有7名,现在已经出现了4名,也就是说未来凶手还会从前面9名死者的亲人或者朋友中选择3人杀害。聂海和徐建业两人都与之前的徐鲁诚有关,所以凶手会重复的选择之前死者相关的人作为下一个目标。我们如果不能缩小凶手选择的范围,要对9名死者相关的人全部进行监控保护会非常困难,第一是需要的警力支持太多,第二是警方的人大范围的进行搜捕容易打草惊蛇,一旦凶手又龟缩起来,抓捕他的难度就会加大。”

      “那这些数字编号有什么意思?”张智注意到韩乘的标注。

      “根据侧写,凶手是个完美主义者,所以他选择的受害者不是随机,他一定是遵循了某种我们还没有发现的关系在进行每一次谋杀,所以我在想这些字母和数字或许有一定的关联。”韩乘皱眉,同样也陷入了不解中,心中十分想念小天才在的时候,这种解密游戏根本都轮不到他来费脑细胞思考。

      “张丞受到的是犯下傲慢罪的惩罚,按照我们之前的推测,如果字母s是取自拉丁语傲慢superbia的首字母,那么张云云案发现场就应该是嫉妒invidia的首字母i,聂海则对应暴怒ira的首字母i。但是凶手在张云云的现场留下的是字母a,聂海的现场留下的是l。难道凶手留下的字母不是代表死者所犯的罪,有其他的含义?”韩乘百思不得其解。

      “这样你们先联系之前9名被害者的家属和关系亲密的朋友,先确定有没有人失联或者家人报失踪的,我们这里有发现再实时通知你们。”韩乘和赵亮他们说道。

      “好,小朱我们走。”赵亮叫上几个人就匆忙离开。

      随着办案人员的离开,之前还显得拥挤的办公室一下子空旷起来,只剩下韩乘和张智还盯着黑板上的字思考。

      “小天才呢?”张智早就想问了,如今困扰他们的疑惑明显是江斯年所擅长的,有他在这些问题都能迎难而解。

      “受了点伤,现在正在医院抢救。”韩乘垂眸,说得轻描淡写,但紧促的眉头暴露了他此刻担忧的心情。

      韩乘没有细说,张智便猜到江斯年受伤的原因应该涉及到他们正在处理的案子也没有继续追问,“你先去医院看看小天才的情况,案子我跟着,有进展随时联系。”

      韩乘看了眼手表,摇头,重新将目光移回到黑板上的照片上,“宋玫和约翰在那里。”

      他去了也帮不上忙。

      而且韩乘相信他一定会没事的。

      忽然韩乘的目光定住,他从黑板上取下死者张丞的照片,想起之前江斯年给他们看过的有关张丞的一系列采访,他疾步走向旁边的电脑,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张丞的名字,将几段视频下载下来,又打印了一张视频中张丞的照片。

      画皮难画骨,一个人就算是伪装得再好,从遗传学上来说,这个世上也不存在两个完全相同的人。死者张丞和视频中接受采访的张丞,剖去皮肉,某些细节上还是会有非常明显的差别。

      韩乘立即掏出手机打给冯约翰:“约翰,你把张丞父母的照片发给我。”

      因为之前调查张丞时顺手查了他父母,冯约翰很快就将两张中年男女的照片发送到韩乘的手机上,韩乘将照片打印出来,拿着四张照片从中找出属于张父张母的遗传特点。

      找出死者张丞和其父母的相似处,也就是遗传特点,然后反推凶手张丞的视频和照片,大概就能推测出凶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假扮的死者张丞。也能利用凶手张丞的骨相,从那些与死者张丞有仇的人中找出与之吻合的骨相,确认这个模仿者的身份。

      说起来容易,但这却是一个十分花费时间的事情,韩乘赶紧让冯约翰将能找到的所有有关张丞的视频和照片都发给他,不管是死者张丞还是凶手张丞,他需要一点一点的研究核对。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好在功夫不费苦心人,赵亮和小朱那边有了点进展。

      他们联系了之前9名被害者的家属,因为时间跨度长,辗转了好几次才和除了苏凯乐父母之外所有人的联系上。

      “有联系到他们身边的朋友吗?”张智问。

      “联系上了,他们都说苏伟明和刘莉因为孩子过世十分悲痛一直念叨着要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因此也没有在意他们是什么时候失去联系的。和苏伟明最后有联系的人说他们是在5月26号下午打的电话,之后就在没联系过。”赵亮在电话里说。

      “也就是说苏伟明和刘莉可能失踪了一周以上,马上和机场、火车站和汽车站那边联系,看苏伟明他们是否离开帝都,我再让人查一下他们的银行卡消费记录,他们很有可能就是凶手下一个目标。”张智飞快的说着。

      “好。”

      张智在黑板上写下苏伟明和刘莉的名字,然后在他们的名字后面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希望他是错的吧。

      调查的结果很快,赵亮他们跑遍了帝都的机场、火车站和汽车站仔细确认过,苏伟明和刘莉没有通过以上三种渠道离开帝都。而张智查过苏伟明和刘莉的消费记录后,更加确定了他们可能已经被凶手绑架。

      天色已经暗沉,帝都的夜晚依旧灯火通明,朦胧细雨飘飘洒洒在微弱的霓虹灯光下如牛毛。

      出去调查的两组人都回到分局里,他们出去跑了半天一口冷饭都没顾上吃,凌晨2点张智才点了外卖叫上大伙一起吃。

      十几号人捧着手里的盒饭狼吞虎咽,累了一整天困得眼皮都在打架,也不挑地方,随便找了块没人的地就赶紧闭眼休息,谁知道下一秒又有什么事会发生。

      尽管梦境并不顺畅,但他们都在努力让身体休息。

      明天,有一场硬仗,他们不能拖后腿。

      韩乘接完宋玫报平安的电话从外面回到警局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伴随着窗外的沙沙细雨回荡在并不宽敞的办公室里,他关了灯借着森冷的消防灯回到里面的小办公室继续对比张丞的视频照片。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张智,窄小的办公室他和韩乘各自占了一角,昏黄而暗淡的灯光只能照亮他们半边脸颊让另外一半深陷于黑暗之中。

      傲慢、嫉妒、暴怒、懒惰之后是贪婪。

      戒之在贪,伏卧罚之。

      伏卧之刑在《神曲》中描写不多,张智记得仅有“我看见许多灵魂都躺在地上,面孔向下,深深的哭泣着。[1]”一句,要从这短短二十几个字就推断出凶手的杀人手法或者作案地点几乎不可能。

      伏卧,伏卧,韩乘反复思量这两个字,仅能判断出凶手会让被害者面朝下趴伏在地上或者床上,通过用枕头、毛巾等工具捂住被害者口鼻造成机械性窒息的死亡。

      但可选择的作案地点范围就太广了,不需要身份证明的汽车小旅馆、无人的小树林、偏僻的……

      张智拧眉,苏伟明和刘莉已经失踪一周,说明凶手至少有一辆汽车可以带着两个人移动,而汽车要躲过交警的路检凶手所经过的路线不会在城区,也不可能上高速离开帝都,那边就只能是在城郊一片。

      范围还是太大了,也没有具体的指向。张智锤头,恨不得自己能钻近凶手的大脑里,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哎。”

      6月5日·阴·周四

      太阳从东方升起被厚重的云层遮得严严实实,一丝光也没有遗漏出来。

      下了一夜的细雨终于停止,韩乘推开窗户,微凉的风从外面吹进来带着房间里的浓郁的咖啡味和满身的疲惫。

      “现在什么时间了?”张智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的,他揉了下眼睛从桌子上撑起昏昏沉沉的脑袋问道。

      “七点。”

      张智闭眼深吸了两口气给大脑重新开机,声音嘶哑紧张的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韩乘知道张智问的发现是什么,他摇头,“暂时还没有接到报警电话。”

      “那就好。”张智松了口气,他就怕一睁眼听见的就是又有新的死者出现。

      “你去洗把脸,叫上大伙一起吃个早餐,半个小时候后宋玫会过来,我们再一起汇总一下案子的进展。”

      “好。”张智想了想又问道,“小天才没事了吧?”

      “已经醒了。”

      张智拍拍胸脯:“那就好,谢天谢地。”

      江斯年一苏醒,宋玫便立即赶到净明区公安分局支援,留下冯约翰在医院看顾并提供远程技术支持。

      早餐是小朱在分局对面的包子铺买的,为了节省时间每个人领了一屉小笼包伴着袋装冲泡的咖啡就迅速的回了老位置,等着人到齐了开会。

      宋玫是第一次到净明区公安分局,韩乘亲自到门口等她,也就几天没见现在的宋玫看起来似乎脸颊都瘦了一圈,全球布满血丝,眼底一片青灰,格外的疲惫。

      韩乘将泡好的咖啡递给她一边向着里面走,询问了江斯年被袭击的具体情况:“言禹和你们一起,怎么还会让江斯年被犯人袭击?”

      “我什么都不知道,哎,具体的情况你还是去问顾停吧,他是当事者。”虽然因为这件事让宋玫对秦慕鸳有些埋怨,但她也做不出来背后说人坏话这种没品的事。

      韩乘可是长了800个心眼的人,听宋玫这么一说,基本上就能猜到事情的原委。

      排除掉言禹、宋玫自己和不参与审问的冯约翰,剩下的顾停、李伟和秦慕鸳三人中,若是顾停害得江斯年受伤只怕此刻宋玫早破口大骂了,而李伟是个老刑警有着丰富的刑侦审问经验不可能会将自己的搭档放在危险的环境中。

      唯一的可能就是和江斯年搭档审讯的人是秦慕鸳,因为缺乏经验或者说考虑不周才会放生后面的事。

      “你不能全怪她,江斯年也应该要好好提升自己的体力了,和这些穷凶极恶的罪犯周旋有时候仅靠脑子也是不行的。”韩乘认真的说。

      虽然江斯年受伤是他们所有人都不愿意看见的,但这何尝不是给他们敲了一个警钟,就是因为他们往日里对江斯年的溺爱放任他做个被精心保护的瓷娃娃,才导致他今天被罪犯袭击。

      宋玫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咖啡,咬牙道:“等他好了,我一定天天拉他跑5公里,监督他完成格斗训练!”

      韩乘摇头叹气:“你就现在嘴硬,组里就你最宠他,只怕到时候他一求饶你就马上放水。”

      “切,说得好像你没给小天才放水似的。”宋玫不服气的撇嘴。

      宋玫低头,神情十分沮丧,正是因为他们的放水才让小天才受伤,想到这些,她更觉得内疚。她不是责怪秦慕鸳,而是在责怪自己。

      看到宋玫自责难过的样子韩乘及时止住了话题,江斯年是小组里年纪最小的,所有人都将他当作自己的弟弟一般照顾着,如今他受伤,大家都非常难过。

      “这个案子你怎么看?”韩乘话锋一转,停了下脚等宋玫走近了些,想听听她的看法。

      韩乘昨天已经将后续几起命案的相关资料都发给她了,宋玫看完后又熬夜重新梳理了一遍前面的线索,连着两天都没有合眼所以才显得格外的疲惫。

      “和你想的差不多。”

      会议室里人都已经到齐了,专案组的人大部分也都认识宋玫。笑呵呵的和她打招呼:“玫姐!”

      “宋玫,净明区刑侦队队长赵亮。”韩乘向赵亮介绍。

      “您好。”宋玫先伸出手道。

      韩乘看了眼时间,七点四十,快到早高峰了。如果苏伟明和刘莉是被凶手绑架走,按照他现在的作案速度,只怕已经凶多吉少。

      “大家先汇报一下昨天的调查结果。”张智开口。

      “我这边昨天和死者张丞的父母、同事以及同学都联系了一遍,他们的说法都差不多,张丞的性格傲慢、目中无人,说话十分难听,经常得罪人,朋友没几个,讨厌他的人倒是不少。”小李说道。

      “这是按照他们所说列出来的和张丞有过节的人的名单,然后我又查深挖了张丞在公安系统里留下的记录,发现他曾多次被人起诉但最后报警人都取消了控诉,我把这些人也补充到了名单里。最后排除掉那些定居在国外的人后还剩下78人。”小李将打印好的详细名单发给所有人。名单详细的列出了名字、年纪、目前从事的工作、联系方式以及和张丞结仇的原因。

      “啧啧,这个死了的张丞还真不是个东西。”赵亮浏览了一遍名单,“仅名单上写的这些他就涉嫌故意伤害、强制猥亵、侮辱妇女、交通肇事、斗殴、聚众赌博、破坏交通设施、妨碍公务等等刑事犯罪。就这样的人竟然没有被送进监狱,也是讽刺!”

      “还不是用了钞能力。”小朱讥讽。

      “把名单上所有女性都去掉。”韩乘说,“凶手既然能通过模仿张丞替代他在人前生活,是女性的可能就很低。而且凶手每次作案的时间间隔很短,案发地点又有一定的距离,从身体素质上来说,女性要单独一人在短时间内将不同的被害者带到不同的地点并杀害也具有难度。最重要的是,凶手扮演张丞时还接受过媒体的访问留下过许多视频和图片资料,从这些视频图片可以画出凶手张丞的骨相,是一名男性。”

      “对不起,我想得还不够全面。”小李挠挠头,为自己没有考虑周全而惭愧。

      宋玫拿起笔在名单上画了几个圈,“可以查一下这几名女性的社会关系,看看她们的家属和朋友等是否和张丞有过接触。”

      “你们发现没有这张名单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宋玫说。

      “这个张丞死得好?”小朱偷瞄了一眼师傅赵亮,小心翼翼的说。

      “正常来说一个人的犯罪行为是会不断升级呈现上升曲线的状态,比如a最开始会偷窃,然后是伤人,最后会升级为抢劫、杀人,但这从这份名单上顺着时间线来看,张丞在大学时期就因为故意伤人、猥|亵侮辱妇女等罪名被起诉过,但在他大学毕业后他的犯罪行为只有酒驾、妨碍公务、破坏交通设施等。这不对。”宋玫解释。

      “可能是他成为了知名企业家更加爱护自己的名声,所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小李说。

      “不是。”张智说。

      “大学毕业后的张丞已经换人了。”韩乘道,这和他从死者张丞和凶手张丞的视频骨相对比后确定的时间差不多。

      宋玫点头:“还有一点很重要,凶手本身对女性是带有有尊敬的。被他杀害的4名女性那小星、钱英、罗雯瑶、张云云的尸体都是在干净的环境中被发现,尸体也没有遭受侵|犯和过度损坏,他只是在完美的复刻通往天堂之路所见到的地狱刑罚。除了张丞,凶手对其他被害者都不带有自己的个人主观情绪。”宋玫说。

      “凶手对张丞有非常深的恨意,又能熟悉到了解张丞的一举一动,那么可以排除掉这些和张丞接触不多的人,晨星游戏成立时的张丞已经换人,这后面的人都可以排除。”韩乘直接用笔划掉大半名字,将名单上最后剩下的十几个名字递给小李,“联系他们到局里来一趟。”

      “咦,这个张悦3号晚上还到过局里做笔录,她和董文柏是张云云死前最后见到的人。”赵亮看到宋玫画圈的其中一个名字惊讶道。

      “对,我也看见了,张悦和董文柏的口供对得上,加上他们有酒店监控证明,所以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只是没想到这个张悦还是张丞的前女友,并且指控过他□□。董文柏还是张丞的大学同学……前女友……”张智皱眉。

      “我马上联系他们。”赵亮直觉这将会一个突破口。

      “算了,小朱你和我去一趟他们住的酒店。”赵亮想了想不放心,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他们住的酒店。

      赵亮的话音刚落办公室里的座机电话便响了起来。

      小朱迅速接起。

      “张局,刚刚接到报案,在虹口沙滩发现两具尸体,死者是一男一女,经过当地派出所确认身份死者就是我们在找的苏伟明和刘莉夫妇。”

      “我知道了。”张智锤桌,“大家按照刚刚说的分头查,我和宋玫去现场。”

      *

      虹口沙滩又叫虹口沙滩公园,三面环山,一面临海,沙滩全长2.8公里,总面积约18万平方米,是帝都最大的对外免费开放的公园。周边又建有度假山庄和游乐园,所以每天的客流量都十分庞大。

      报案人是负责附近沙滩卫生的清洁工,一早到沙滩来清理垃圾的时候就看见了趴在沙滩上一动不动的男女,当时就报了警,因为附近就有派出所,所以民警到得很快,及时将这一段沙滩都封锁了起来,避免引起游客恐慌。

      “你之前有在沙滩见过死者吗?”张智问。

      “没有。”报警的清洁工是个六十多岁的男人,古铜色的皮肤,极瘦,穿着公园统一发放的深灰色工装,松松垮垮,头发全白,走路一拐一拐的,是个残疾人。

      “这附近有监控吗?”张智放柔了声音问,他从派出所民警那知道公园的清洁工都是雇佣的一些孤寡老人,他们大多身体有残疾,无儿无女,就像一颗已经腐烂的大树,只等着某一个下雨天被雷击中,结束自己的生命。当地政府为了改善他们的生活环境,按照市场价格雇工他们在公园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加上老人多了也能互相聊天说话,改善心情。

      “这海滩大,只有出入口和几个人多的地方安装的监控。这一片因为沙质粗,很少有人来,所有没有装监控。”

      张智皱眉,海滩公园不是封闭的,从很多地方都能到达沙滩,也就是说凶手特意选择了一个没人的地段进行谋杀。

      “这一片平时都是您在负责吗?”

      老人点头。

      “那您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在这附近出现吗?”

      老人摇头:“公园里有保安巡逻,旁边又有派出所,平时没有坏人敢在这闹事。”

      “谢谢您了。”张智叹气,向着宋玫走去,“没有监控也没人看见。”

      宋玫环顾了一遍四周,把法医的尸检结果说给他:“死亡时间是在今天凌晨3-4点,死因是机械性窒息。凶手先给他们注射了药,然后才将他们在沙子里捂死。两人身上都没有其他伤口,凶手没有虐待他们。在两人的手掌都写有打叉的字母g,是同一个人做的。”

      *

      四季酒店

      赵亮和小朱到酒店的时候张悦和董文柏正在吃早餐,然后准备继续去参加‘寻孤’志愿者活动,虽然出了张云云的事情,但是张悦还是想要尽自己的一点点力量帮助那些丢失了孩子的母亲。

      “咳咳……”张悦不习惯被两个人盯着自己吃饭,一时紧张呛到喉咙。

      “看你,慢慢吃不着急。”董文柏一边拍着张悦的后背帮她顺气,一边将手边已经放凉了的白开水喂到她嘴边。

      张悦红着脸自己抢过水杯喝了半杯水咳嗽才止住,“有人看着呢。”

      “两位警官今天来是案子有了新的进展吗?”董文柏宠溺的揉了下张悦的头发,然后才转头温和的问道。

      虽然案子很紧急,董文柏和张悦又有一定嫌疑,但他们也不至于连早饭都不让人吃完,“吃完在说。”

      又等了十几分钟,等张悦吃完四人才回到他们在酒店的套房。

      房间早16楼,是一室一厅,有自带的厨房,厨房对着中空的天井,有一扇大窗户,光线到也足够,赵亮站在窗户看了看,天井上全是连接旁边4栋高楼的横梁。客厅因为靠近马路,光线十分充足。赵亮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关掉阳台上的落地窗,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这隔音不错!”赵亮呵呵一笑,和小朱在张悦和董文柏的对面坐下来。

      董文柏笑笑握住张悦的手没有说话。

      “你们都认识张丞吧?”赵亮收起乐呵呵的笑脸,严肃的看向二人,打开录音笔。

      张悦刚想说话董文柏低头拍了下她的手,开口道:“认识,小悦是张丞大学时候的女朋友,我是张丞同学,我们三都是一个大学的。”

      赵亮:“既然你们都是同学,怎么最后反而你们两个在一起了?”

      董文柏沉默了一下才回答:“小悦是分手后才和我在一起的,像小悦这么善良美好的姑娘,我喜欢并且追求她也没有错吧。”

      “我们查到,在张悦大三的时候,也就是7年前,曾经报警声称遭到张丞侵|犯,警方立案后又撤销了对张丞的指控,有这回事吗?”赵亮犀利的目光牢牢的注视着一直低头沉默的张悦。

      “有这回事,那时候张丞喝多了,他酒醒后给小悦道歉了,小悦不想声张才撤销指控的。警官你要明白,这种事情没有一个女孩子愿意闹大的,人们的眼睛和嘴巴只会看见和传播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哪怕小悦是受害者,最后遭到指责的也一定会是小悦。”董文柏平静的说。

      “所以你当时也在?”赵亮审视董文柏。

      “在,我、小悦还有几个张丞的朋友在酒吧喝酒。”

      “你有其他几人的联系方式吗?”

      董文柏摇头:“他们都是张丞的朋友,我不认识。”

      “张悦,你恨张丞吗,恨不得杀了他?”赵亮突然问道。

      “赵警官——”董文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赵亮厉声打断,“我问的是张悦,麻烦董先生先不要说话。”

      张悦抬起头,已经是满脸泪水,她脸色卡白,止不住的浑身开始颤抖起来,“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你们为什么还要来查?”

      “我现在告诉你,我恨他,恨不得杀死他。张丞就是个魔鬼、变态,他强|奸了那么多女孩子,他死了活该,更何况他还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张悦激动的大吼。

      “你们为什么不报警?”小朱清楚的看见张悦眼里的恨意,那是被痛苦催生出来的恨,将会永远缠绕在她的记忆里。

      “报警?哈哈,报警,我没报警吗,可以又能怎样呢。派出所里一群男人不停的反复询问我是怎么被强|奸的,怎样被脱去了衣服,什么姿势、是前面还是后面,有几次高|潮!三天,三天啊……我不该报警的,我应该认命,这是上帝对我的惩罚,哈哈,我的惩罚……”

      “小悦,都过去了,过去了。”董文柏紧紧抱住张悦,小心心的安抚她的情绪。

      “你们认为是小悦或者我杀了张丞,那么麻烦你们拿出证据来抓我们,否则请你们离开。”

      张悦说的情况赵亮也是听说过的,更甚者还有受害者遭到民警性|骚|扰,即便处理了这个人,也还有可能会有下一个人,谁也没有办法保证警察的队伍里没有混进渣滓。

      毕竟他们也只是人,不是神。

      赵亮起身,问最后一个问题:“今天凌晨1点到5点你们在哪里?”

      “警官在说笑吗,这个点我和小悦已经休息了,你们可以查酒店监控。”董文柏冷冷的开口。

      “好,我们会查证的。”赵亮走到门口顿了下,补充道,“还有,我不敢保证每一个警察都是好人,但我们大多数都是有良心的,我们时刻谨记着宣誓入警的誓词,忠于人民、服务人民。”

      “文柏,他们会不会找到那些视频?”等赵亮他们都走了,张悦才小心的问道。

      董文柏抱紧张悦,肯定的回她:“那些视频早就烧掉了,你不是说亲眼看着张丞烧掉的吗?”

      “我怕他还留有备份。”

      “不会的。”

      赵亮并没有偏信董文柏说的话,警察查案靠的是证据,他到了酒店大堂查了酒店的监控证明了他说的话才和小朱离开。

      “四季酒店是有4栋楼吗?”赵亮想起从厨房窗户看见的酒店天井,向酒店大堂的经理询问道。

      “我们四季酒店有2栋楼,另外2栋是光辉酒店的,因为是一个开发商的地。”酒店经理解释。

      韩乘在警局里和小李联系的十几和张丞结怨的人进行了谈话,虽然他们存在杀人动机,但却没有一个人吻合凶手的侧写。

      调查组又扩大了对之前被害者家属、朋友的调查,扩大调查范围后果然又发现了线索。

      钱英的同事周琼,5天前用手机短信向学校领导请了病假,但警方联系了她的家属,家属却声称她是接到学校指派到外地参加一个英语竞赛了。

      6.6日周五·小雨

      帝都医院

      医院里无聊得很,其他人都在忙着案子,江斯年也不想在边上闲着。

      他在病房里重新整理了所有死者的顺序,和凶手留在现场的字母,忠于发现了凶手选择目标的条件。

      冯约翰用电脑开着视频和韩乘那边进行案件研讨会。

      “小天才,你要坚持不住了就直接说,不要逞强,知道吗?”宋玫在视频那头叮嘱。

      江斯年乖乖的点头,抑制不住兴奋的想要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他们,他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视频里的韩乘询问:“我可以开始说了吗?”

      看他小兔子一样,韩乘忍笑点头。

      江斯年调整了一下电脑摄像头的位置,拿出自己在白纸上写好的顺序,侃侃而谈:“我重新整理了一下所有被害者的顺序,就像这张纸上写的。”

      顺序|罪罚|名字|死因|字母|与前案关系人|地狱篇惩罚

      1:傲慢superbia,张丞,被巨石压死,s,无,无

      2:嫉妒invidia,张云云,勒死被铁丝缝眼,a,贾松,第二狱淫|欲

      3:暴怒ira,聂海,一氧化碳中毒而死,l,徐鲁诚,第七狱同|性|恋

      4:懒惰accidia,徐建业,被奔跑中的马拖拽死,?,徐鲁诚,第七狱同|性|恋

      5:贪婪avaritia,苏伟明、刘莉,在沙子中窒|息而死,g,苏凯乐,第四狱贪婪

      6:暴食gula,周琼?

      7:色欲luxuria,?

      “原本我们推测凶手留在现场的字母就是死者对应在《神曲·净界篇》中所受到罪罚的拉丁单词的首字母,但其实我们错了。凶手选择的每一个受害者都是他认为犯了对应罪罚的有罪之人,在《地狱篇》凶手模仿杀害的9名死者就是这样选择的,但是最近的被害者却不是这个规律了。就像4号徐建业,我们都知道他的特点是暴躁、脾气不好,但是他遭到的却是懒惰之罪的惩罚,这显然不符合凶手作案的逻辑。”

      江斯年特意放缓了语速,还做了详细的纸上分析,他见视频里没有人提出疑惑才继续解释:“然后我打乱了一下顺序,发现凶手其实依旧还是按照之前的逻辑在选择目标,只是这一次他做了隐晦的改变。7层净界的惩罚是固定不变的,只是被害者所犯的罪不是对应的受到的惩罚,而是凶手留下现场的字母。”

      “张丞,傲慢superbia,字母s;张云云,贪婪avaritia,字母a;聂海,色欲luxuria,字母l;所以徐建业对应的就是暴怒ira,字母i;苏伟明、刘莉,暴食gula,字母g;周琼,嫉妒invidia,字母i,以及7号被害者对应的懒惰accidia,字母a。saligia,七宗罪。这就是凶手选择被害者的逻辑。”江斯年沉默了一下。

      “我重新查了之前所有被害者家属、朋友的特点,符合7号懒惰的只有一个人,遭到第五狱惩罚的曾俊的妻子吴小萍。”

      “我马上联系吴小萍,小李你带人去吴小萍的住址将她保护起来。”张智沉沉道。

      “周琼呢?”视频里有人问。

      江斯年皱眉,语气也低沉了许多,“她是6天前失踪的,按照凶手作案时间,生还的可能性不大。”

      视频两边都集体沉默不语。

      这个模仿案到现在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他们被凶手绕着圈子戏弄,实在觉得又气又恨。他们发誓一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给所有被害者一个公道。

      “老韩老韩,结果出来了!”一直在旁边埋头用电脑进行数据对比的冯约翰惊喜的叫起来,“你不是让我用凶手张丞的骨相同与死者张丞结怨的人的相貌进行比对吗,有一个人的吻合率高达98%。”

      江斯年低头看了眼手机短息,同时和冯约翰开口道:“董文柏。”

      “咦,小年年你怎么知道的?”冯约翰戳了戳江斯年的胳膊,一脸好奇,他自信以他的电脑技术,没有人能比他更快获得这份对比结果。

      “可是董文柏没有作案时间啊,张云云和苏伟明、刘莉被害的时间点他和张悦都在酒店休息,酒店的监控可以证明他没有离开过。我看过酒店的监控录像是没有问题的,而且四季酒店只有大门一个出口,如果是他杀的人,他怎么做到不被监控拍到出入酒店的。还有张悦也是他的同伙?”小朱疑惑。

      赵亮沉默了一下,想起酒店的结构,“张悦是不是他的同伙我不确定,但出入酒店不被监控拍到他或许可以做到。”

      “宋玫,你和我去一趟四季酒店吧。”赵亮心情沉重,从感情上来说他不希望董文柏是凶手,他看得出来董文柏对张悦是真的好,那么可怜的一个姑娘 ,才刚结婚,哎……

      “好。”

      赵亮和宋玫离开赶往四季酒店,冯约翰还在追着问江斯年怎么知道凶手是董文柏的。

      江斯年拿出短信给他看。

      “我联系到了张丞在国外的父母,他母亲承认了一些事。董文柏和张丞是高中同学,董文柏是那所高中的尖子生,但因为家里贫困经常被人欺负,张丞还冤枉了董文柏偷窃被学校记了大过。那一年的高考董文柏没有参加,但奇怪的是成绩一直吊车尾的张丞却以高分考上了南城大学。第二年董文柏复读之后也进入了南城大学,成为了张丞的跟班。”

      “是董文柏替张丞参加的高考,所以张丞才能考上南城大学。”冯约翰肯定。

      江斯年点头:“董文柏和张丞身型相似,加上董文柏从小就擅长模仿,对张丞更是了解甚深,张家为了怕露馅还让董文柏在张家住了两个月天天和张丞在一起,所以董文柏扮成张丞参加高考非常容易。也为他后来替换张丞的身份打下了基础。”

      “江斯年,你应该休息了。还有你,是来照顾病人的,怎么还带着他一起工作,还要不要命了!”护士小姐姐忍了半天冲进病房严厉的警告冯约翰。

      “……”冯约翰无辜的举手投降,没收了江斯年还在写写画画的笔,一把将他塞回到床上,“你,给我休息!”

      *

      “韩乘,吴小萍的电话打不通。”张智连着打了十几通吴小萍的联系电话都没有人接听,“我怀疑她人可能已经被绑架了,等小李的结果了。”

      赵亮和宋玫几人直接到了四季酒店张悦他们定的房间。

      “你们怎么又来了?”张悦皱眉看向门外的赵亮等人。

      “董文柏在吗?”赵亮严肃的问。

      张悦一愣,“他出去参加志愿者活动了。”

      “不好意思,麻烦配合一下我们查案。”宋玫和赵亮对视一眼,直接推门进入房间。

      路上赵亮已经和她讲过这家酒店的格局,宋玫直接走到厨房打开窗户,看了眼天井上众横交错的横梁,估摸了一下距离,翻身从窗户了出去,横梁距离窗户有一米七左右,成年人完全可以跳过来的。顺着横梁宋玫一直走到对面的窗户,窗户并没有上锁,她推开窗户翻进房间。

      房间的格局和张悦他们住的差不多,宋玫搜寻了一圈房间整洁干净,应该是有酒店的管家打扫过。宋玫打开衣柜看了眼,一系列的黑色风衣和搭配的帽子。又看了看门口的鞋柜,上面放着2双球鞋,球鞋上还沾着没有洗干净的泥巴。

      “有发现吗?”赵亮在这边问。

      “你过来吧。”

      不多时赵亮和光辉酒店的经理一起宋玫所在的房间。

      “这间房有人住吗?”

      “有,定这间房的客人一次性支付了半年的房费,因为是现金支付,所以我印象特别深刻。我们平时没怎么见过他,他也要求管家不要每天都来打扫,三天一次就行。”对于奇葩客户经理记忆深刻。

      “定房的人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时候定的?”赵亮追问。

      经理拿着平板登陆酒店系统查了一下,“客人叫张丞,是两个月前定的。”

      “这两个月的监控录像你们还有吗?”

      “有的,我们酒店要一年才清理一次监控录像。你们可以和我一起去监控室。”

      光辉酒店的监控录像非常清楚,清楚到宋玫一眼就认出了两个月前入住这家酒店的人是聂海,但聂海只出现了几次,后面的人就变成了董文柏。

      “帮我看下今天凌晨一点的监控。”赵亮说。

      酒店的技术员挑了一下录像,画面就看见在凌晨一点二十分左右一个戴着黑色帽子穿着一身黑色风衣的男人从酒店离开,大概凌晨4点左右才回来。

      “再看一下6月3号凌晨后的。”

      同样监控里也出现了一个穿着同样黑色风衣的男子从酒店离开,直到凌晨3点才回来。

      “先带张悦回警局。”赵亮捏紧了拳头,重重的的说道。

      宋玫看得出赵亮心情沉重,也没有多说什么,将监控录像拷贝了一份带走,然后才回到四季酒店叫上由其他警察看着的张悦一起回到警局。

      *

      南城·南科大1号实验室

      苏陌归在演算的纸上写下最后一个数字,一直高速运转的大脑终于得到了一个喘息的间隙。她将木桌上散乱四周的草稿纸按照整个证明的逻辑推理整合在一起才起身出了单独属于她的小办公室。

      南科大为了招揽世界上鼎鼎有名的科学家来,不仅拨给研究项目的经费充裕,还建立了专门的数学实验室,引进购买了世界上最先进齐全的实验设备,和同实验室相连的号称拥有世界上最齐全理科类专著的藏书楼。靠着自己的“钞能力”南科大很是吸引了一大批优秀的数学家到学校来执教,短短几十年便让数学系一跃成为制霸全球的王牌专业,可以说每个能考进南科大实验室的学生等于半只脚跨进了真正的数学圈。

      正因此,南科大几个实验室的招生名额向来竞争十分激烈。而为了避免严进宽出的现象,实验室每半年都会进行内部考核,所有不合适的学生都会被淘汰出实验室。所有实验室的学生又被分为内院生和外院生,内院生由每个实验室的项目负责人也就是闻名国际的顶尖数学家亲自带领,最多只有2-3人,内院生不参与考核,因为他们大多都头顶着几个博士学位的名头。而外院生则由项目小组的其他老师指导,每个实验室的名额大概在15-20人,可以共享实验室的所有文献资料和试验设备,但需要参与每半年的考核测试,不合格就会直接被实验室淘汰。

      所以,每个考进了实验室的学生几乎都是废寝忘食的待在实验室里拼命吸取知识的养料,以外院生最为疯狂。但当得起疯子这称号的唯有1号实验室的秦时,经常几个月都不出实验室一步,连竞争激烈的外院生都自叹不如。

      至于秦时怎么从人人艳羡的天才变成疯子的,这一个多月周聪实在颇有体会。

      周聪瞥了眼折叠椅上因为连着熬了一个周终于昏睡过去的秦时,低头看着电脑里统她和秦时的学习时间统计表,从她到1号实验室以来平均每天的学习时间高达14小时,而秦时更是接近20个小时。

      委实内卷得厉害。

      “秦时?”苏陌归和秦时研究的方向都是有关np完全问题的论证,只是证明方向不一样,因此他们也常常互相帮着检查对方的计算数据。在苏陌归的印象中从来没有看见过秦时休息,所以她一出办公室首先就叫了秦时的名字,让他先验证一遍自己的证明。

      “嘘,他刚睡……”周聪话音还没落,秦时就已经从折叠椅上跳了起来,他顶着一张格外憔悴的脸一双眼睛却是神采奕奕的看着苏陌归,满脸期待的问道:“算出来了?”

      苏陌归走进将一大叠演算纸递给秦时,“你先看看。”

      秦时惊喜的接过,看着苏陌归小声纠正道:“小苏,要叫师兄,不能叫名字。”

      “不要。我会是师姐。”苏陌归拒绝,指了指他手里的演算纸,约瑟夫教授说过,他们谁先完成np完全问题的证明的谁就是大弟子。

      秦时沉默了一秒,捧着手里的演算纸掉头往自己的办公桌走去,背对着苏陌归小声的补充:“下次叫。”

      “秦师兄,你不需要休息一下吗?”周聪问。

      秦时连停顿都没有,已经专心的翻看起了苏陌归交给他的证明草稿。

      “他这一个月算上吃饭的时间加起来一共休息不超过80小时,这样真的不会猝死吗?”周聪一脸担忧。

      苏陌归拍了下周聪的肩,语气肯定的说道:“所以未来师兄一定会成为伟大的数学家。”

      周聪叹气,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比你有天赋的人还比你更加努力,“怪不得外院的人都叫他秦疯子。”

      “这场雨真是下得太久了。”苏陌归一边向着外间的办公室走,看着窗外灰蒙蒙的感叹。

      周聪跟在苏陌归身后,闻言点头:“是啊,一直就没停。我们这还好,南沙市就惨了,连着暴雨,大半个城市都被淹了。”

      “不过政府救援及时人员伤亡不大,几个大财团和企业也都捐了款。”周聪快步走到苏陌归身边,小心的观察着苏陌归的神情补充道:“苏氏慈善基金会代表苏氏财团捐了二十亿,由夏夫人和苏锦苑一起出席了捐款仪式。”

      苏陌归面上没有一丁点变化,侧目看向周聪,“你想说什么?”

      “Queen,你才是真正的苏氏千金,你不觉得苏锦苑鸠占鹊巢了吗?”周聪愤愤不平的说。

      苏陌归停下脚步,看着周聪的目光变得严厉起来:“你的论文我看完了,研究的方向挺有意思,但里面有二十七处数据存在错误。”

      “比起花心思去争抢那一串排列在银行卡里的数字,研究能改变人类历史的数字不是更有意思吗,周聪!”

      “对不起。”苏陌归的目光清澈而坚定,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周聪羞愧难当。

      “在通往数学这条路上充满了崎岖和荆棘,只有天赋是不够你走到最后的,秦时师兄才是你学习的榜样。”

      苏陌归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一个二十四岁就能考进南科大实验室的人,或许周聪足够聪明有天赋,但要在数学的路上走得够远,不是只有一点天赋就可以的。

      更多的是纯粹和持续不断的努力。

      古往今来,多少自诩聪明的天才夭折在这条路上。

      “可我觉得queen你更酷,像秦时那样的人生太没趣了。”

      苏陌归勾了下唇角,摇头回她:“你有一天会明白的。”她为什么说秦时才是好的学习榜样。

      苏陌归回到外间的办公室,拿出放在抽屉里的手机开机,一打开立即就蹦出几十条信息,全是来自发件人284。苏陌归一条条点开仔细看完,嘴角不由得上扬。

      心里默默的念叨了一句,小话痨。

      她想了想回了一条,等了几分钟没有收到回信,想着他可能在忙案子便退出了信息,给沈临洲打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我出来了。”

      电话那头的沈临洲沉默了两秒,才道:“SCI的人去了康赛监狱,江斯年被犯人袭击,已经送回到帝都医院,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你不要着急,我现在过来,好吗?”

      “小苏?”电话里一直没有回音,沈临洲有些焦急。

      隔了差不多半分钟苏陌归才压抑住内心里翻滚的情绪,低声的回了一个字:“嗯。”

      实验室内部是不允许非相关人士进入,但外间办公室有许可证做了来访登记是可以出入的,沈临洲到的时候只看见周聪一个人站在走廊外,看见他小声的告诉他,“Queen一个人在里面,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沈临洲点头推门进去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办公桌前低着头捧着手机一直翻看的苏陌归,他知道江斯年对于苏陌归来说意味着什么,斟酌了一下才走进缓缓开口:“医院的人说是被人咬穿了颈部动脉导致失血过多,你放心,他现在很安全。”

      “多久了?”苏陌归的声音听上去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他们3号去的康赛,江斯年是4号早上被袭击的。”

      “袭击他的犯人查到了吗?”苏陌归问。

      “是个叫艾瑞克的连环杀人犯,患有人格分裂症,在5年前被关进康赛。”

      苏陌归低声说:“把他的案子发给我。”

      他将查到的有关艾瑞克的全部资料发给苏陌归,看她脸色苍白,一时也无法分辨出她是因为担心江斯年而变了脸色还是因为长时间呆在实验室的缘故,他试探的问了句:“要马上准备直升机飞帝都吗?”

      苏陌归浏览了一遍有关艾瑞克的资料,沉默了几分钟才缓缓开口:“不,先回苏园。”

      沈临州诧异的看了苏陌归一眼,见她目光坚定,似乎在他来的这一段时间里已经做好了决定,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但苏陌归的决定他向来不会问为什么,立即就去开车。

      苏陌归低头深深看了眼手机屏幕显示的文字后才将手机放回裤兜里,然后迅速整理好一部分证明材料的影印版放在文件夹里。

      既然是谈判,她也必须拿出足够的底牌说服她的父亲。

      *

      苏园

      因为南沙市暴雨苏氏慈善基金会的大额捐款让一向低调的苏氏财团连着登顶了好几天的热搜,旗下几个上市公司股票也跟着大涨了一波。向来喜欢同太太们炫耀女儿的苏夫人夏明明女士借机在苏宅里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庆祝千金苏锦苑正式成为南城电视台的主持人。

      苏陌归回来的不巧,宴会正进行到一半,偌大的客厅里满是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两两三三,或挽手捧笑或指点江山,好不热闹。

      穿着一身灰暗休闲装的苏陌归就像是个装在套子里的人,误闯了仙境,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周围不少人注意到突然闯入的两人,对于风度翩翩的科技新贵沈临洲大部分人都见过,反倒是沈临洲身旁的苏陌归认识的人不多,娇娇小小的一个模样倒是好看,只是穿着另类、面容疲惫。

      “呀,沈先生的女伴也太特别了点吧!”一位小姐小声惊讶道。

      苏锦苑狠狠瞪了一眼说话的千金小姐,有些雀跃的往苏陌归那边快步走去,她都有好久没看见她了,也不怕碰上苏陌归的冷脸,笑盈盈的凑上去巴巴道:“妹妹不要理会她们,她们是不认识妹妹才会乱说。”

      苏陌归淡淡的看了眼一脸兴奋的苏锦苑,根本不在意外界的目光:“爸呢?”

      “爸爸在书房见客,应该有一会儿才能出来。妹妹你吃饭了吗?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糕点,我去给你拿,花园人少,我拿了糕点给你送去好不好?”苏锦苑小心问道。

      “随便。”苏陌归冷冷的回她,径直向着花园走去。

      “还以为你会讨厌她呢。”沈临洲轻笑,觉得傲娇的苏陌归莫名的可爱。

      “我是去抽烟。”苏陌归扫到几个向着他们走来的小姐,加快了脚步离开,她向来不喜欢和这些人打交道。

      “你啊就嘴硬。”沈临洲无奈的叹气,主动留下来拦住围上来的小姐们,熟练的和她们聊起天来。

      被雨水滋润过的花园里开了许多苏陌归叫不出名字的花,黄的绿的粉的,千姿百态,竞相斗艳。泥土的腥气混合着花草的气味填满整个空气,令人莫名的窒息。

      苏陌归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才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熟练的点上一根,香烟就是商店里最普通的,秦时去喂流浪猫时顺便给她买的,味道有些呛鼻,她不是很喜欢,但也能抽。

      对于香烟她没有太高的要求,饮食、穿着都是如此。

      能活着就行。

      她不是个有很高物质追求的人,也可能是从出生起她就拥有了旁人几十辈子都不能拥有的财富,因为拥有,所以才能坦然的不在乎。

      相较起对物质的敷衍,苏陌归更在乎精神世界的丰富。

      有些人身缠万贯却颅内空空满嘴铜臭为富不仁,有些人两袖清风却学富五车开口即是锦绣文章。

      前者她厌,后者她喜之。

      所以她才格外喜欢呆在学校的实验室里,那里有指路的老师,有同路的朋友以及努力追赶的后生。

      会让她觉得活着也可以。

      繁杂的花香迎风而来,苏陌归吐了一口烟圈,看着烟雾在夜灯的光晕下慢慢消散,直至一根烟抽完,躁动的内心也没有得到片刻的安宁。

      从小她就懂得如何掩藏自己的情绪,或许是资本家冷酷基因的遗传,即便此刻她的内心正在经历着汹涌的煎熬,她面上依旧看不出一丝的慌乱焦躁。

      苏陌归又点燃了一根烟,尼古丁流窜进肺里,有那么0.01秒她的灵魂脱离了这具腐朽的身体,仿佛进入了一片闪着白光的世界。那里只有爱,没有痛苦。每个人脸上都被填充满幸福,哀伤从名词里消失,眼泪只是传说。

      然后0.01秒之后,她的灵魂再度回到肉身,回到这具身在黑暗里的身体。

      恶心得让人厌恶。

      “妹妹!”苏锦苑端着一盘看上去十分精美的糕点在花园里转了小半圈才在角落里发现苏陌归,她震惊的看着熟练抽着香烟的苏陌归快速的收起脸上的表情,快步走到苏陌归面前讨好的将装满糕点的盘子递过去,因为闻不惯烟味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才满脸期待的说,“妹妹你尝尝,喜欢的话我给你多做一些。”

      苏陌归瞥了眼苏锦苑将只抽了两口的烟扔到地上用脚尖碾灭,尝了块盘子里的糕点,甜度和口感都是她喜欢的,显然是对面的人特意为了讨好她而做的。

      苏陌归的目光不由深了许多,她凝视着苏锦苑小心翼翼的眼睛,心里有些烦躁,语气也显得有些不耐烦:“你不用因为觉得愧疚而特意讨好我。她喜欢你,是你靠自己本事争取来的。”

      “你为什么觉得我是因为愧疚而在讨好你。”苏锦苑摇头,“我比你大,是姐姐,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

      苏陌归一直理解不了苏锦苑的脑回路,从看见苏锦苑的第一眼起,她就不喜欢她。

      一个抢走了她名字的陌生人,又那么轻易就获得了她从未得到过的来自妈妈的爱。

      她曾经一点也不喜欢她,甚至在内心深处有些讨厌她。讨厌她会依偎在夏明明怀里撒娇,讨厌她能穿着夏明明买的粉色裙子在大厅中央给所有人跳舞,讨厌她就像个提线的芭比娃娃迎合着夏明明的喜好麻木的活着。

      她们从来就是两个完全不同人。

      “是吗。”苏陌归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夏明明本来想让苏锦苑再给大家弹奏一首她获奖的钢琴曲的,在大厅里没看见她人才从管家那里得知苏锦苑端着糕点到花园找苏陌归了。

      “锦苑,刚刚你是在和小苏说话?这烟也是她抽的?”夏明明疑惑的问道,目光扫到地上的两个劣质烟头,不由得皱眉。

      夏明明的女儿是名门淑女,是绝对不能抽烟的。

      苏锦苑顺着夏明明的目光也看见了地上的烟头,立即否认道:“不是,陌归妹妹怎么可能抽烟,这烟头是仲江扔的,我刚刚就是在说他,抽烟可不是排遣压力的唯一途径。”

      徐仲江最近被他大哥丢到一个子公司做实习生的事夏明明是有听说的,但这点压力都顶不住,还说给女朋友听就有些上不得台面。

      夏明明点头,亲切的拉着苏锦苑的手语重心长的说:“依妈妈看你和徐仲江的婚事要再缓缓,你还小,多接触一些男孩子才能知道哪个更合适自己。”

      “仲江这孩子随他母亲多些,性子和能力都同他大哥相差甚远。妈妈觉得你要是能和徐仲海在一起,那才是郎才女貌,很是登对。”

      “徐大哥啊……”受徐仲江影响,提到徐仲海的名字苏锦苑就忍不住心底发抖,那可是位活阎王,她可不敢妄想。

      看到女儿害怕的模样,夏明明想了想觉得也不急于一时:“算了,妈妈也不逼你,只是你要知道,徐家的二太太和长房太太到底还是有区别的,妈妈也不希望你后悔。”

      “谢谢妈妈为我操心。”苏锦苑亲昵的拉着夏明明撒娇,感谢她没有逼迫自己。

      苏陌归在书房外等了会儿里面的人才陆陆续续的出来,除了徐仲海之外都是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倒衬托得他身材挺拔样貌英俊起来。

      “这位是?”一位从未见过面的中年男人看着穿着普通的苏陌归好奇问道。

      苏渊文倒是不觉得苏陌归这么穿有哪里不好,衣服嘛,只要穿着舒服就行,更何况以他们如今的财富,早已经不需要通过昂贵的穿着来彰显自己的身份了。

      “我女儿苏陌归,整日里只知道在南科大的实验室里研究数学,才21岁就拿了3个博士4个硕士学位,标准的书呆子。”苏渊文满脸骄傲的将苏陌归介绍给在场的各大集团掌舵人,“小苏你也认识一下这些叔叔伯伯们,你以后要是遇上麻烦了只管找他们帮忙。”

      苏陌归表情淡淡的,像个毫无感情的机器道:“叔叔伯伯们好。”

      在场的人哪个不是商场上的老狐狸,苏家那点事也不是秘密,都知道苏渊文的女儿15岁的时候被歹徒绑架了,3年后才找回来。现在听见苏渊文这么说,哪里还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这是正式将苏氏财团未来的接班人介绍给他们了。于是各人打量苏陌归的目光也不由得饱含深意起来,在经历过苦难后还能取得如今的成就,可见是个足够聪慧且内心强大有毅力的人。

      最关键的是,她才21岁,有足够的时间从一棵小树成长为参天巨树。

      “小苏啊,你谈男朋友了吗,叔叔有一个儿子比你大几岁,学历虽然没你高,但长得还行,你要是愿意改天见一面看看?”一个中年男人亲切的问道。

      不等苏陌归开口拒绝苏渊文忙插话道:“那老赵你可说迟了,我家小苏啊最近和那个叫沈临洲的小年轻打得火热,我们这帮老家伙还是不要插手他们年轻人的事了,你说是不是。”

      被称呼为老赵的中年男人皱眉道:“沈家那孩子?那也是个有本事的孩子,倒是叫我们一帮老人刮目相看。哈哈,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不操心了。”

      众人依次离开,徐仲海走在最后,在距离苏陌归三步远的位置停下礼貌的问了一句,“刚从学校回来?”

      “嗯。”苏陌归点头,看向徐仲海,模样和印象中的没有太大改变,只是更老成了些。

      他大她十岁,从小就少年老成自带一股大家长的气质,十分令周围的孩子畏惧,因此每次聚会徐仲海的任务就是看管他们一群孩子。她从小就不合群,兴趣爱好也与其他人不同,说话更是难,十分不讨人喜欢,尽管如此周围还是有非常多的孩子争相来讨好她,和她做朋友。

      虚假而愚蠢的讨好,表面而刻意,没有一点真心。然后,她会用恶劣的言语戳穿她们伪善的面具,看着她们哭着跑开,像蠢笨滑稽的小丑一般。

      小时候的记忆,只有徐仲海不那么令人讨厌。无论她谈论的什么,即便当时他回答不上来,下一次见面他都能对答如流。就连棋艺也能越挫越勇,偶尔能和她平局。

      是个真诚而有些聪明的人。

      感受到苏陌归的目光徐仲海觉得无比的拘谨,好似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肌肉变得无比的僵硬,他努力从不苟言笑的脸上挤出一点笑容,然后搜刮脑海里那点她感兴趣的浅薄话题:“有空一起下围棋。”

      苏陌归莫名其妙的望着徐仲海,不懂他为什么邀请自己对弈,难道是如今他的棋艺大长,想大败她一雪前耻?

      苏陌归挑眉,有些诧异徐仲海的胜负欲。不过,选择如今的她作为对手,他会输得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想了想苏陌归诚实道:“能和小时的我平局,你应当觉得骄傲。”

      徐仲海哑然,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

      盯着苏陌归看了两秒才开口说:“你黑眼圈很重,应该好好休息,女孩子不要熬夜。”

      他个子十分高大,本就不是很高的苏陌归在他面前更显得娇小,他俯视着她苍白而尽显疲惫的脸,微微皱眉。

      苏陌归敷衍道:“喔。”

      见苏陌归似乎不愿意再聊下去苏仲海也十分识趣的离开。

      围观了两人谈话的苏渊文无奈的叹气,“进来吧。”

      书房里终于只剩下苏陌归父女二人,苏渊文从头到脚打量了苏陌归一遍,见她满脸疲惫还特意从学校回来等在他书房外,肯定是有大事要他出面才行。

      苏陌归将一直拿着的文件夹递给苏渊文,直抒来意:“爸,这是我证明的p=np的证明材料,虽然还缺乏数据验证,但它将会改变整个计算机、生物和医学界。”

      苏渊文简单的翻看了一下苏陌归递过来的一大叠证明材料,也没看懂,但他足够了解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女儿,“所以你想用这个和我谈判?”

      苏陌归点头。

      “那你想要换取什么?”

      苏陌归走上前,不卑不亢道:“我要苏氏财团的全力支持。”

      苏渊文审视着面前的苏陌归,只觉得时光荏苒,恍惚间还在他怀里牙牙学语的女儿已经长大,成为了一棵参天巨树。

      “我要知道你计划。”

      ……

      6.7日周六·晴·帝都医院

      苏陌归到医院的时候江斯年刚好去做检查,病房里没有人。

      她昨晚和父亲谈了一夜,只简单洗漱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就急忙和沈临洲坐直升机到了帝都医院。

      她穿了一件长袖的蓝色衬衫和卡其色的长裤,头发随意的扎在脑后,因为疲劳眼睛里满是血丝,配着她白的过分的脸就像是从幽深古堡里走出来的吸血鬼。

      原本苏陌归是最有耐心的,但今天她似乎丧失了这项功能,不过才等了十几分钟她便有些坐不住了,病房里没有开空调,门窗也都是紧闭着,时间似乎被施了魔法,每一秒都能令空气变得炙热难安。

      沈临州看见苏陌归额头上沁出了薄薄的汗液,“我去把空调打开。”

      “别开。”苏陌归开口制止,江斯年那家伙最怕冷了,大夏天宁愿热着也不怎么开空调。

      苏陌归起身走到窗户边将玻璃窗打开,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才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来,熟练的抽出一根衔在唇上,打火,点烟,狠狠的吸一口然后吐出一阵栀子白的烟雾,然后看着它一点点消散在金黄色的空气里。

      沈临州也知道苏陌归不让开他空调的原因,他看着苏陌归眼底的疲惫只有满满的心疼:“你还是先睡会儿,他回来了我再叫你?”

      苏陌归摇头,现在她也睡不着。

      江斯年刚做完检查出来一看手机信息,知道苏苏已经在病房里等他了,原本还有些疼痛的伤口也不觉得疼了,他犹如喝了快乐水一般,蹦蹦跳跳的就往病房里跑,身后的小护士都跟不上。

      “苏苏,苏苏!”江斯年像只小麻雀兴奋的推开门。

      而病房里听见江斯年声音的那一瞬间苏陌归想也没想就把还在抽着的半截烟捏在手心里,淡漠的脸上染着浅浅的暖意,自然的将握着半截香烟的手揣进裤兜里,“医生怎么说?”

      江斯年走近苏陌归细细的将她打量了一遍,见她一脸疲惫肯定是没有休息好,指不定一出实验室就赶着来看他来,不由得自责起来:“养两天就好了,倒是苏苏你瘦了好多,脸色也不好,其实你不用急着来看我,我都已经好了。”

      苏陌归莞尔,抬手用食指戳了下他低垂的额头,逗他:“既然这样,那我回去啦?”

      闻言江斯年一惊,迅速的抓住苏陌归的手,急吼吼的摇头:“不行不行。”

      “笨蛋。”苏陌归浅笑。

      江斯年抬头看见苏陌归的笑脸,顿时知道她刚刚是在逗他,放开苏陌归的手,小声的嘀咕:“我才不是笨蛋。”

      忽然江斯年吸了吸鼻子,眉头一挑,靠近苏陌归又嗅了嗅,“苏苏你身上怎么有烟味?”

      “喔。”苏陌归愣了半秒,神色坦然的指着坐在一边的沈临州甩锅,“肯定是他刚在房里抽烟,尼古丁燃烧后的分子跑到我身上了。”

      “香烟燃烧后所产生的烟雾中含有2000多种有害成分,比如多环芳烃的苯并芘、亚硝胺、钋-210、镉、砷、β-萘胺等都有致癌作用,□□、邻甲酚、苯酚等促癌物。[2]”江斯年走到沈临洲面前一本正经的给他讲道理,“所以你以后不要抽烟了,不仅对你自己身体不好,还会让苏苏也跟着吸二手烟,这样很不好。”

      “知道了吗?”

      沈临洲瞥了眼一旁因为成功甩锅而偷笑的苏陌归,无奈的抗下这顶大锅,“我知道了,江哥!”

      得到了沈临洲的保证,江斯年才欢喜的又凑到苏陌归面前和她分享自己这段时间看过的书籍,然后搬出宋玫给他送来打发时间的围棋,信心满满的要同苏陌归对弈。

      沈临洲看着两人言笑晏晏,心底也是觉得欢喜的,他向往的光明就应当是这样肆无忌惮笑着的。

      他只要这样守在旁边,看着她们笑,就已经觉得无比满足了。

      “呜呜。”是苏陌归手机的信息提示音,她拿出手机瞥了眼,是p·two发来的,然后漫不经心的将一枚黑子下到江斯年布置的陷阱里,导致一大片黑子被白子吃掉。

      “哈哈,苏苏你中计了。”江斯年开心的收捡棋盘上的黑子。

      “看来小笨蛋变成了大聪明,棋艺突飞猛进连我都不是对手,在下认输。”苏陌归递给沈临洲一个眼神,沈临洲立即心领神会,起身出去开车。

      “苏苏要走了吗?”看出苏陌归要走,即便是赢了棋江斯年也不觉得开心,前一秒还如太阳花一般的人儿这一秒就变成了雨打的花骨朵儿,耷拉着脑袋怏怏的问道。

      “嗯,你在医院乖乖养伤,过几天我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

      苏陌归揉了揉江斯年的头发,“现在告诉你了就不是惊喜了。”

      出了病房苏陌归才打开信息是p·two新发来的一个地址。

      董文柏现在的藏身地。

      *

      净明区公安分局

      言禹他们是昨晚乘坐的直升机回到的帝都,一点都没休息就紧忙的赶到了分局。

      已经过去了一整天但张悦除了不知道三个字外始终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就像一颗顽固不化的锆石,自欺欺人的相信着董文柏的无辜。

      “张悦我最后问你一次,董文柏现在在哪里?”张智狠狠的拍了一下桌面,愤怒的从桌椅上站起来,脸上的肌肉因为生气控制不住的颤抖。

      “不知道。”张悦连头都没有抬一下,麻木的重复自己说了一晚上的话。

      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的丈夫一直在扮演另外一个人,不知道他是一个连环杀人犯,不知道他一直在偷拿药柜里的麻醉剂,不知道他给自己下安眠药,不知道他心里已经住进了一个魔鬼。

      她只知道,董文柏是她的丈夫,是他将她拉出了泥泞,给了她坚强的依靠、温暖的怀抱以及幸福的家庭。

      如果他做这些只是为了进到天堂。

      那么她愿意献祭魔鬼成为祭品,完成他的愿望。

      “我草!”张智忍不住骂了句脏话,然后愤怒的摔门出去。

      “这个女人真他妈油盐不进,十几条人命在她眼里都抵不过一个杀人犯吗!”

      韩乘安慰的拍了拍张智的肩,将手里的平板递给张智:“我让约翰把所有受害者的住址以及活动范围做了区块划分,然后同董文柏的活动轨迹做了交叉定位,确定了这块区域,他带着吴小萍肯定就在藏在这块区域里的某个地方,只是范围有些大。”

      “我先联合两个区的警力在这片区域进行搜查,我还就不信找不到这王八蛋。”张智接过平板就迅速的开始行动。

      神曲案的受害人数不断增加,凶手却一直逍遥法外,已经引起了上级和社会的关注,给到他们的压力十分巨大。

      “我想去试试。”秦慕鸳仔细研究了张悦的资料,也了解了她和董文柏之间的故事。

      所以,她想试试站在她的角度去谈谈。

      宋玫看了秦慕鸳几秒,扭开头,轻哼了一声,“可别自己也被袭击了。”

      言禹没有搭理宋玫的小情绪,“有几分把握?”

      秦慕鸳自信道:“九分。”

      “好。”言禹对张智点头,秦慕鸳作为心理学专家,思考问题的角度和他们会有很大区别。

      “我需要全部受害者案发现场的照片。”

      “好。”

      秦慕鸳将一杯热牛奶和一份三明治递给张悦,“你胃不好,早餐一定要吃。”

      听见是女人的声音,张悦缓慢的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椅子上的女人,然后目光又移到放在她面前桌上冒着热气的牛奶杯上。

      “谢谢。”因为一整夜滴水未进张悦的声音有些嘶哑,“他也是,只要他在每天都会给我准备好早餐,有时候是一杯热牛奶和三明治,有时候是我爱吃的清汤馄饨,有时候是豆浆油条,怕我吃腻味,每天都不重样。”

      她双手紧紧的握住牛奶杯,牛奶的温度透过玻璃杯传递到她冰冷的手心,一瞬间眼泪便如决堤的洪水倾泻下来。

      秦慕鸳也没说话,安静的等她发泄完所有的情绪。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酒吧里。”张悦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开始说,“他穿得一点也不起眼,戴着眼镜始终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跟在张丞后面,就像个影子一样。张丞这人除了有几个钱之外就是个人渣、死变态,他不仅强迫我和他的狐朋狗友玩|群|p,还录下视频要挟我做他们的性|奴,只要我反抗他就和那些人一起打我,威胁说要把视频公布到网上。我……我,我也是个人啊,哪怕我因为贫穷、害怕而一次次妥协,我也是个人啊,他怎么可以把我当作地上的泥一样随意的践踏啊……我不怕死的,真的,我想过一刀杀了这个王八蛋,不过是一命抵一命!”

      “警官你知道吗,只有文柏他不一样。是他替我找回了我的尊严,是他给我披上了遮羞的衣服,是他将我从深渊里拉了回来,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也有值得活下去的希望。我不相信他会是杀人犯,我不相信……”

      “站在我自己的立场,我也不相信。”秦慕鸳抽出纸巾递给张悦,“听了你的讲述我觉得董文柏应该是一位善良、勇敢的人,而且从你们还取消结婚蜜月旅行加入到寻找失踪儿童的志愿者活动中,可见他还很有爱心,对你也非常珍爱、体贴。这样的人,谁会相信他是连环杀人犯。对了,之前我看过董文柏的冰雕,非常漂亮,他是个十分有才华的人。你会相信他没有错。”

      张悦显然有些意外秦慕鸳会说她没有错,从她再次进入警局,每一个人都在告诉她,那个温文尔雅、善良体贴的董文柏是个连环杀人犯。他欺骗了她,他们的爱情是假的,婚姻也是假的,他的好是假的,他的温暖是假的,他的所有一切都是假的。

      她不配得到珍视,她也不值得被爱,她就是个笑话,是个注定要在踩在泥泞里被人任意蹂躏的脏东西!

      “文柏不是坏人,真的不是……”张悦压抑了一整夜的情绪爆发,泪水决堤,那些往日里构筑起来的名为幸福的城堡轰然坍塌。

      秦慕鸳没有打扰她,等着张悦自己慢慢平复自己的情绪。

      无论什么样的犯罪都不会毫无痕迹的,雁过必留痕,张悦只是无法说服自己相信那个她视为神明的男人内心也住近了恶鬼。

      “张悦如果你相信董文柏是个好人,那么你就更不应该隐瞒他的去处,你要证明我们错了,不是吗?”秦慕鸳轻声劝说。

      “我……”张悦低头不敢对视秦慕鸳那双好似能看穿她灵魂的眼睛。

      “还是你已经发现了他的一系列反常,只是你不愿意相信而已。”张悦的防备和抵触已经在慢慢瓦解,秦慕鸳拿出一碟照片一张一张放到张悦的眼前,告诉她每一张照片里的受害者的名字、她们的故事,给予她那伟大爱情致命一击。

      “她叫那小星,是个大胃王博主,今年27岁。你别看照片里的样子吓人,其实她长得很漂亮,来帝都打工有四年了,她妈妈说她的梦想就是挣了钱后买一套大房子把家人都接到城里来。”秦慕鸳指着一张照片说,照片里的女人被绑在椅子上,全身浮肿,嘴里包着一团东西,黑乎乎的撑得她整张脸都变了形,肚子更是犹如被塞进了一个篮球,圆鼓鼓的,好似随时都会爆炸。

      张悦只看了一眼便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害怕得发抖。

      “这张,你能看出来是什么吗?”秦慕鸳重新换了一张照片,张悦不看,她就描述给她听,不经加工,只有最原始的字词描述,“这是一个被大火活活烧死的人,她的身上被浇满了汽油,大火烧了将近一个小时,发现的时候就只剩这一团黑炭。她叫钱英,她是安西国立初中的一名英语老师,性格宽厚,十分受学生欢迎。她还有一个女儿在上小学,10岁,以后再也没有了妈妈。”

      “还有这张。”秦慕鸳再换了一张,“他叫马浩,是被丢进油锅里炸死的……”

      “不要说了……”张悦哭泣着低声恳求。

      秦慕鸳看她一眼,继续换了一张,“这张,死者叫丁卫,才16岁,因为家里很穷早早就辍学和残废了的爸爸、年迈的奶奶住在桥洞下面,靠着捡垃圾偷东西过活,他想要改过自新重新生活的时候被凶手丢进了蛇坑里。他的身体四肢都被毒蛇缠住,嘴巴里还有两条……”

      “我求你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秦慕鸳站直,冷眼俯视着连看这些照片勇气都没有的张悦,那些挂在她脸上的泪水冰冷而廉价,只会令她觉得可笑:“还有很多,你想继续看吗?”

      张悦从椅子上滑跪到地上,她匍匐在地,那具供奉在心里的神像轰然倒塌,碎成泥土。她声音哽咽,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他可能在华城西三路13号,每次他闭关创作都在那里。”

      秦慕鸳收起照片,毅然转身开门冲外面的人喊道:“去华城西三路13号。”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身后张悦的道歉犹如被风吹落的树叶,很快就和地上无数的落叶融合成一体。

      对不起,有什么用呢?

      人死了就是死了。不是灯灭、花谢、草枯,还能有重新被点亮、开花、枯草逢春的一天。

      *

      华城西三路13号。

      张智一脚踹开公寓的大门,身后的宋玫最先冲进去,公寓并不大,环视一圈就能看见全部,她查看了卫生间和卧室,没有董文柏和吴小萍的身影。

      “该不会是张悦骗我们吧?”张智皱眉。

      言禹摇头,“不会。”

      言禹联通冯约翰的视频电话:“约翰,查一遍华城西三路13号周围的监控,看有没有摄像头拍到董文柏。”

      “好。”冯约翰坐在江斯年的病床旁,电脑就放在床头的小柜子上,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移动,整个华城西的天眼监控数据化为一串串字符在电脑屏幕上流动。

      江斯年探过半个脑袋看着手机屏幕里的画面,“言科,你能拿着摄像头扫一遍房间吗?”

      “可以。”言禹举着手机对着摄像头仔细扫过公寓的每一个角落,“有发现吗?”

      江斯年拧眉,这个公寓既然是董文柏的私人创作地那么一定留有最接近真实的他的线索。“书桌上面墙上是一张地图?”

      言禹走近了仔细观察,“是帝都的城市交通地图,上面没有标注。不过这张地图是前年世界博览会的纪念品,上面有博览会的标志。”

      手机镜头扫过书桌,桌面上铺着一块透明的玻璃,玻璃下是一幅巨大的星座图。

      “黄道十二星宫?”镜头只是匆匆的扫过,江斯年看得并不真切,不确定的嘀咕。

      言禹听见了江斯年的嘀咕,确认道:“是黄道十二宫星座图。”

      得到了确认江斯年又陷入了思考之中,言禹也没催他,继续开着视频仔细观察起周围来。

      书桌上除了一盏台灯、笔、墨和一些空白的纸张外再没有其他,整面墙壁被改装成为书墙,满面的书籍被整齐的归类放在书架上。言禹微微弯腰从董文柏的最佳视线看向书架自上而下的第三排,依次是《创世纪》、《出埃及记》、《利未记》、《民数记》、《申命记》、《米德拉什》、《塔木德》等[3],都是有关基督教的书籍,言禹抽了一本出来翻看,书页有磨损的痕迹,但页面干净平整,显然书的主人虽然经常翻看却十分爱惜。言禹对宗教了解的并不多,再也没能从中看出更多信息。

      江斯年还在思考黄道十二宫星座图和帝都城市地图之间的关系,董文柏不可能在自己最佳的两个视线点放无关紧要的东西。

      黄道十二宫……江斯年的大脑在高速运转,《神曲》中但丁就是用太阳所在的星座来表示时间,那么以董文柏会不会也是呢?

      他记得但丁进入净界山第七层时书中的描写是:那时太阳已把子午圈的位置让给金牛,而夜把他让给天蝎了。

      也就是说太阳进入金牛宫,换算成时间就是下午两点后。

      净界山的对极为耶路撒冷,为金牛宫相对的天蝎宫,时间是凌晨2点后。

      但丁是在进入第七层后才见到的受色欲惩罚的人,那么这个时间就是董文柏选择杀害吴小萍的时间!

      江斯年看了眼现在的时间,已经是下午4点二十多分,他对着手机大喊:“董文柏要在凌晨2点杀害吴小萍!”

      也就是说他们要在10小时内找到董文柏。

      星座图是杀人时间,那么城市地图会不会是杀人地点?

      “城市地图是地点!”言禹也想到里这一点。

      “我需要更多的线索。”江斯年开始从手机屏幕里对着的书房中寻找线索。

      镜头那边言禹他们一行人也放轻里动作,深怕打扰到江斯年的思考。

      案子进行到现在,已经成为了江斯年和董文柏的对决。

      一个布下迷局,一个解谜前行。

      “呲……”房间里突然发出一个声音。

      江斯年皱着眉看向声音的来处——冯约翰。

      “冯约翰你想挨揍是吧!”手机里宋玫举着拳头大叫。

      冯约翰无辜的拿着还冒着气泡的可乐弱弱的说:“我就口渴想喝罐可乐……”

      既然董文柏留下了这些线索,而星座图代表了时间,那么由时间推算地点,天蝎宫,帝都地图。

      一个一个代表线索的碎片在大脑里被拼凑,江斯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帝都地图和它正对下面的星座图,灵光一闪,找到了最后一块线索碎片——天蝎宫的中心位置坐标点。

      拼图完成。

      “约翰以董文柏的公寓坐标为坐标轴原点,在帝都地图上取赤经16时40分赤纬-36度的点,看一下是什么地方。”

      冯约翰输入坐标点,经过他改装的电脑飞快运转,不过几秒就给出了答案:“世博园。”

      “世博园有8.6平方公里,7个片区,最好能有更具体的位置。今天周六世博园闭园,董文柏应该是昨天就进入了园区,我先联系园区查看监控有没有拍到董文柏。”言禹说。

      江斯年也知道位置还需要再缩小。

      他继续思考,小声的嘀咕自己碎片式的分析。

      “第七层戒之在色,火焰罚之。董文柏会用火烧死吴小萍,用火焰洗涤她的罪恶。在《神曲》中用火烘烤新砍伐的树木使它的绿色消失代表罪恶也因痛苦而消灭。但丁经过第七层后进入地上乐园,而地上乐园的中心就有两棵树,分辨善恶树和生命树……树、火焰、洗涤……”江斯年猛的抬头,用手机快速的搜索世博园的平面图,果然在c区的位置发现标分辨善恶树和生命树的原点。

      “董文柏在c区分辨善恶树或者生命树这两个地方的其中一个。”江斯年肯定道。

      “张智你马上带人去这两个地方。”听到江斯年的话言禹立即让张智行动。

      “好,你们几个跟我去。”张智。

      虽然已经是二选一,但江斯年依旧不满意,在地图上的一个小圆点实际搜索起来面积也非常的大,他想更准确的判断出董文柏的位置。

      在《创世纪》第三章24节写:又在伊甸园的东边……四面转动发火焰的剑,要把手生命树的道路。

      所以应该是生命树!

      “直接去生命树。”江斯年直接联系张智让他直接省去搜查分辨善恶树周围的时间。

      张智他们直接开车进了世博园c区由工作人员指引到了生命树的地点,但看到眼前的生命树也不由得骂人。

      他重新和江斯年联系:“小天才,这个生命树在这里只是一个路引标识,工作人员说它标识的是后面从1到10号的10个展馆,你再看看能不能缩小范围呗。”

      天色已经黑尽,护士小姐姐连着催了江斯年三遍让他好好休息,不许再动脑子想案子的事,冯约翰也被轰出了病房,坐在病房外的地上可怜兮兮的瞧着电脑。

      病房的灯被强制关闭,江斯年被张智的话引起了极大的兴趣,躲在被子里小声的和张智通话:“你拍张展馆的平面图给我看看。”

      张智的图片很快发送过来,江斯年点开一看,不仅头皮发麻。

      10个展馆是按照卡巴拉生命之树的形状布局的。[4]

      在卡巴拉教派中生命之树就是描述通往神的路径。

      江斯年盯着图片看了一会,总觉得十分的矛盾。

      董文柏既然是遵循《神曲》的方式进入天堂,但在生命树这里为什么又引入了犹太教的哲学思想?

      一时江斯年无法很快确定董文柏会在哪一个展馆。

      在被子里跪趴久了腿都开始麻起来,江斯年掀起一个缝隙没看见严厉的护士小姐姐的身影才偷偷摸摸的跑到病房里的卫生间给言禹发视频邀请。

      “我想再看一下董文柏公寓书架上的书,要第三排的书名。”江斯年想起之前言禹拿着手机略过书架时扫过的画面。

      “《创世纪》、《出埃及记》、《利未记》、《民数记》、《申命记》、《米德拉什》、《塔木德》都是有关基督教的。”言禹和宋玫正开车往世博园赶去,听见他的话不假思索的就给出了答案。

      “不对,董文柏不是基督教徒,他是犹太教信徒。《创世纪》、《出埃及记》、《利未记》、《民数记》、《申命记》又被成为摩西五经,是希伯来圣经最初的五部经典,和《米德拉什》、《塔木德》同为犹太教的三大典籍。”

      “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信仰上帝的吗,宋玫不懂。

      “简单点说。”宋玫补充。

      江斯年想了想简单道:“基督教是由犹太教演化而来,都信奉上帝,以《旧约全书》为圣经,都提倡爱人、友好、公平和施舍的伦理规范。不同点是犹太教不承认耶稣为救世主,他们还在等待救世主的降临;并且他们认为人要得到救赎,就是要信上帝启示的律法,也就是《摩西五经》,并遵从律法行事,以行为重。”

      “喔。”

      如果董文柏信仰犹太教,那么前面矛盾的地方就有了解释。江斯年已经有了答案。

      是7号馆。

      在卡巴拉生命之树中7代表的是胜利,取自《新约·创世纪》之写耶和华“创造世界的七天”,代表了绿色,人物形象又是□□的女性。联系到《神曲》中燃烧绿色树木的含义为洗涤罪恶,被董文柏绑架的吴小萍又是女性,7号馆的kennel最大。

      江斯年肯定道:“董文柏在c区7号展馆!”

      “好!”

      *

      世博园c区7号馆

      “Summae Deus clementiae……”[5]董文柏轻声吟唱,手上不停的将汽油泼到新砍的树枝上。

      一堆树枝的中间绑着全身□□的吴小萍,她的手脚都被铁铐禁锢,嘴里塞了一个圆球让她除了不停的留口水外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拼命的挣扎,眼泪模糊了双眼,像一头待宰的羔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屠夫挥刀。

      浇完最后一罐汽油,董文柏满意的点头,然后跪地向着西方神圣的都城祷告。

      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打断了董文柏的祷告,他起身看向身后突然闯进来的两个女人。

      一个穿着一身黑衣黑裤,头戴鸭舌帽,脸也被口罩遮得严严实实。但身材娇小,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另外一个他认识,就是“寻孤”志愿者活动里的范文丽。

      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你们来干什么?”

      范文丽看向董文柏身后因为看见她们到来而重新燃起希望不停□□的吴小萍,想到晚来一步的后果不由得发抖,她扣紧手心,眼角的余光扫到身边的人影慢慢的镇定下来,“帮一个人完成他的心愿。”

      董文柏没有兴趣知道范文丽是要帮什么人完成什么心愿,他从一堆树枝中捡起一根较粗的木棍麻木的向着范文丽她们走去,一边平静的解释:“我不会杀了你们,只是让你们晕过去而已。”

      木棍挥来范文丽还来不及抵挡身边的人影已经站在了她的前面一把抓住了木棍,然后她也没看清楚动作,苏陌归已经将董文柏制服反手拧着胳膊踩在脚下。

      “去救人。”苏陌归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抛给范文丽。

      范文丽回过神赶紧跑过去先把吴小萍的手铐脚铐解开,然后给吴小萍裹了一件衣服扶着她走出被浇了汽油的范围。

      苏陌归看了眼被丢在柴堆里的手铐轻轻叹气,然后抓起地上挣扎的董文柏劈手砍在他的后颈,一瞬间手里的人就安静了,她拖着董文柏丢进柴堆里,看向小声安慰吴小萍的范文丽。

      “点火。”

      范文丽拍了拍吴小萍的后背,紧张的从衣服兜里拿出一盒准备好的火柴缓慢的走向柴堆里的董文柏。

      这是交换的条件,为了芳芳,她不能犹豫。

      “哧啦……”火柴棍划过火柴盒,星星的火苗跳动着,好似雀跃的舞者。

      燃烧的火柴棍划过空气丢落在浇满汽油的绿色树枝上,刹那间燃气熊熊大火。

      警笛声越来越近,空荡荡的展馆里只有燃烧的火焰和火焰里逐渐扭曲的人影。

      张智冲进7号展馆,抱起灭火器就冲向火锅,大声咆哮:“赶紧救火!”

      “张局,在后门发现吴小萍!”

  •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选自《神曲·净界篇》十九篇。
      [2]参考香烟燃烧成分。
      [3]犹太教典籍书名。
      [4]可参考卡巴拉生命之树百度百科。
      [5]拉丁文,选自《神曲·净界》二十五篇,一首赞美诗开头,为‘志高仁爱的上帝’之意。
    ——————————————————
    有点强迫症,长的案子都会控制在30章,所以这章很长。
    这一卷写的时间太长了,哭。内容太多,尽管删掉了很多的内容还是超了我预估的字数。涉及要宗教的部分都没有详细的展开,比较复杂,光是资料我都写了一本了,为了怕姑娘们看不懂就删掉了很多,只保留了江斯年的推理过程。
    这个故事也是《晚来》字母案的原型模仿案。是我个人非常喜欢的一个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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