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刑侦]》云深君

106、泥娃娃07

　　女娲陶艺工作室大致分为两部分，外间面积相对较小，只摆放陈列一些陶塑作品。穿过展示厅进到里间，面积就宽阔许多，主要是供学生练习的地方，随处可见的陶土和半成品陶塑。

　　许是见房间太脏乱文雪有些不好意思：“哈哈，有点脏，还是上次学生留下来的，我还没来得及收拾工作室就被暂时关停了。”

　　“最后一次课是什么时候？”言禹问。

　　“6月7号周六，那天是我上的课。”

　　“室内有监控吗？”

　　文雪点头：“有，上次警察来调查我已经给他们了。”

　　江斯年四处逛了一圈，问道：“这里是还有一间休息室？”

　　文雪惊讶：“你怎么知道！你们SCI的人都这么厉害吗？”

　　江斯年指着手机上冯约翰发过来的房屋建设图，诚实道：“图上有标注。”

　　文雪性格开朗也不觉得尴尬，她往摆放了一排陶罐的地方走了过去，用力推了下贴了瓷砖的墙壁，一扇隐藏的门缓缓打开，“因为秦老师经常忙得昼夜颠倒，所以特意在工作室装修了一间休息室，平时只有秦老师会使用。”

　　休息室面积狭窄，只放了一张单人床，靠床的一面墙壁做了一格一格的小柜子，柜子里放满了精致的小陶瓷摆件。

　　“秦老师每次出去找灵感都喜欢带一些各地的陶瓷小摆件回来，家里放不下的都放在这里。”文雪解释。

　　“那几个也是秦文琢收藏的？”江斯年指着放在最显眼处的7个略显粗糙的陶瓷摆件疑惑，虽然他不懂陶艺，但肉眼可见的这7个摆件和其他摆件存在非常大的差距。

　　像是新手做的。

　　他眉头微微皱起，而且其中两个摆件看起来和外面玻璃柜里的两个大家伙有些相似。

　　江斯年立即用手机拍下来然后传给冯约翰，让他用电脑和秦文琢“诞生”系列陶塑做数据对比。

　　“应该是的，因为秦老师非常注重隐私，所以我们几个兼职除了进来打扫卫生，其他时候都不会进来，更别提动秦老师的收藏品了！”文雪回答得不是很肯定，她低头想了会，印象中她上次进来打扫卫生的时候并没有这7个摆件。

　　她挠了挠头，觉得也可能是自己记错了，便没有将自己的疑惑说出来。

　　“我可以将这7个小摆件带走吗，你放心，调查结束后我一定归还。”江斯年总觉得这几个摆件放在这里十分的突兀，而且他觉得这几个摆件和秦文琢“诞生”系列的陶塑一定有些某种关联。

　　“可以。”文雪点头。

　　江斯年从兜里掏出橡胶手套戴上后才取下7个陶塑摆件装进塑料封口袋中，他又仔细观察了一遍狭窄的休息室，地面一尘不染，床铺干净整齐，显然经过认真的打扫，再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因为秦文琢的住址蛇口花园距离工作室并不远，韩乘便和江斯年决定一道去看看，听说他们要去秦文琢住的地方，文雪又自告奋勇的说要带路。

　　“韩警官、江博士你们是不知道，平时都是我替秦老师打扫蛇口花园的房子，周围的邻居我都熟，你们看备用门禁卡都在我这儿呢！”文雪从包里掏出一张卡片得意的说道。

　　听文雪这么说韩乘也没拒绝，便带了文雪一起开车去蛇口花园。

　　蛇口花园是老式的高档公寓，虽然年头久，但因为地理位置优越、注重住户隐私安全的保护深受高级白领人群的欢迎。

　　小区绿化率高，住宅楼之间空隙大，日常采光足。整个小区的户型一样，都是一梯两户，每栋7层14户。文雪一边和他们介绍小区的基本情况，一边熟练的用卡片打开701室的防盗门。

　　范文丽自首后警方也到过这里搜查，但并没有什么收获，房屋里没有血迹，也没有除秦文琢之外的第二个人的指纹，房屋也没有被撬开或者暴力打开的痕迹。从安西分局的搜查结果来看，秦文琢是自己离开这里后才消失的。

　　房子是简单的两室一厅，因为秦文琢是独居，所以一间卧室被改成了书房。整面墙的书柜上整齐的摆满了艺术相关的书籍，韩乘仔细查检查了一遍，书籍并没有按照同类目摆放，而是根据出版时间先后进行排列，就算是同一本书的续本也不例外。

　　十分奇怪的一个行为。

　　说明秦文琢对数字敏感，有时间强迫症。

　　背窗户的书桌上也堆满了书籍，桌面上随意的摆放着几张手绘的草稿，靠右手的位置放着一盒申市的特色糕点海棠糕[1]。韩乘打开包装盒，8个格子的塑料内盒里只剩下一块焦糖色的糕点。

　　因着妻子郎月婷嗜甜，韩乘对这海棠糕也算熟悉，海棠花形状的面糊里全是豆沙，外层又裹了厚厚的糖浆，口感齁甜，适合喜甜的人。

　　“秦文琢喜欢吃甜食？”韩乘看向文雪。

　　“秦老师是申市人，最喜欢吃甜食。”文雪也不敢乱碰，就怕不小心破坏了现场，她站在门口垫脚看了眼书桌上的糕点，顺口道：“这海棠糕是申市特色糕点只有大型超市和卖纪念品的店才有，以前都是我给秦老师网购，这一盒还是隔壁新搬来的邻居送的。”

　　“新搬来的邻居？”韩乘眼眸微抬，并不记得警方的记录里有这一条。

　　“是啊，月初的时候搬到隔壁的一位美女姐姐，姓唐，也是申市人，说是怕周末的时候搬家打扰到其他人，给这栋楼的住户都送了礼物。秦老师不在，还是我收的呢。”

　　“周末？”江斯年算了下时间，今天是6月14周六，月初的时候说周末搬家，那么只可能是上个周的周末，也就是6月8号。

　　韩乘和江斯年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邻居搬进来的时间太过巧合。

　　“是，送糕点的时候是说周末，我数数，周一、周二……周末，喔，就是6月8号。”文雪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江斯年快速的用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冯约翰：查一下秦文琢新搬来的邻居。

　　一个素人的个人信息对于传奇黑客冯约翰来说没有任何难度，很快居住在隔壁702的邻居资料便被发送过来。

　　姓名：唐素君

　　年龄：26

　　职业：视频网站知名传统文化博主

　　……

　　从基本信息来看，唐素君和秦文琢没有任何的交集，她父母健在家庭和睦，搬到蛇口花园也是因为工作需要。

　　江斯年根据冯约翰给的信息关注了视频网站唐素君的个人账号，上面清晰的记录了唐素君到达帝都的时间线，她是五月底到的帝都，之前一直住在酒店，是通过中介找到蛇口花园的房子，6月1号签的租房合同，6月8号晚上搬进来的，一同帮忙搬家的还有她的工作伙伴，一共5人，有照片证明。6月9号凌晨一行人便开车离开，有小视频记录。

　　看起来一切就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我去看看。”韩乘准备去隔壁看一下。

　　江斯年摇头，将手机递给韩乘，页面上是唐素君个人账号上的最新内容，一段花絮视频，视频内容是唐素君等人跟着老师傅捏陶烧窑，定位是帝都西郊的民窑厂。

　　又一个巧合点，陶艺。

　　当多个巧合碰在一起，也许就不再是巧合了。

　　*

　　帝都某处城中村

　　男人将老旧的货车停在路边，从货车上跳下来，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黑色麻袋朝着熟悉的小院走去，路边的阿婆看见男人目光不由得露出怜悯，看着男人消瘦的脸颊重复着老话。

　　“小辜回来啦！”

　　男人脚步未停，只低声应道：“嗯。”

　　阿婆习惯了男人的寡言，看见他提着的麻袋继续重复她日常的关心：“又要换土啦？”

　　男人依旧只回了一个字：“嗯。”

　　看着男人越走越远的背影，阿婆长长叹了口气，感叹道：“真是造孽啊！”说完一把抓住自己往路中间跑的孙子，砸砸骂起来，“小祖宗你也想被车碾成肉泥呀！”

　　男人在一个小院子前停下，掏出裤兜里的钥匙打开门，满院子的花开得稀稀拉拉，他撇了眼右边又枯死的一大片玫瑰熟练的将其连根拔起堆放在墙角，然后才慢悠悠的提着黑色麻袋走进屋。天色已经渐晚，男人也不开灯，借着窗外稀薄的余晖踱步向着地下室走去。

　　地下室面积不大，摆放了许多的杂物，男人在墙角摸索了下才找到电灯开光，他扯了下，惨白的灯光从吊在头顶的灯泡里散开。

　　男人走到角落将黑色麻袋里的陶土倒进面前的石槽里，加了些水然后也不嫌脏伸手就开始搅拌，陶土细腻软糯，就像他女儿喜欢吃的年糕一样。

　　想到女儿，男人的嘴角不由得上扬，他起身洗了手才掏出兜里用了好几年的手机，打开音乐播放软件里唯一收藏的歌曲点开播放：

　　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

　　她有那鼻子也有那眉毛眼睛不会眨

　　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

　　她有那鼻子也有那眉毛嘴巴不说话

　　她是个假娃娃不是个真娃娃

　　她没有亲爱的爸爸也没有妈妈

　　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

　　我做她爸爸也做她妈妈永远爱着他[2]

　　……

　　熟悉的曲调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也跟着哼唱起来，可男人没有唱歌的天赋，简单的曲调也被他唱得呕哑嘲哳。不过男人也不气馁，不断的单曲重复，一边跟着哼唱，一边将搅拌好的泥巴覆盖在石槽旁的人身上。

　　下半身已经捏好，厚厚的陶土裹着□□的□□，像是等待煨烤的叫花鸡。

　　泥里的人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男人，他看着男人一点一点的用陶土将自己包裹，就像他曾经无数次做的那样，只等最后送进土窑里烧成一件完美的作品。

　　也许是感受到泥里人的目光，男人终于抬起了头，用歉疚的语气说了这么多天来第一句话：“我还是第一次捏泥塑，手生，秦老师见谅。”

---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参考上海海棠糕。
　　[2]出自童谣《泥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