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刑侦]》云深君

105、泥娃娃06

　　见其他人都面露诧异，江斯年又将昨天在座谈会时遇见周晋华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

　　“回去后我联系过安西区分局，和周晋华说的一样，范文丽是6月10号下午7点多到警局自首，她的口供只有2句话，秦文琢是杀害她女儿的凶手，她杀死了他。但警方并没有找到凶器、被害者尸体以及凶案现场。”

　　神曲案刚结束，他们对于范文丽的名字并不陌生，一个曾经为警方提供过线索的证人。现在成为了新的案件嫌疑人，很难不引人联想。

　　“言科，我认为两个案子可以并案调查。”

　　言禹托着下颌沉思了几秒，范文丽、董文柏、张悦、吴晓萍、神曲案、鲸落几个零散的词汇在大脑中一闪而过，他眼角的余光扫过一边面色平静的苏陌归，点点头认同江斯年并案的要求。

　　“顾停你联系其他几名失踪儿童的家属，和李伟、宋玫一起再确认孩子失踪时遇见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约翰你再筛选一遍帝都失踪儿童的案件，和这些进行交叉对比，把相似的案件都挑出来，看是否有遗漏。韩乘和江斯年去查秦文琢，我和秦慕鸳去安西分局。”言禹看了下表，“晚上7点在这里集合。”

　　“严科。”宋玫指了指苏陌归，提醒他还没有安排苏陌归接下来的工作。

　　言禹倒不是忘记了，而是他也拿不准苏陌归突然到调查组来的目的，他非常清楚她对于数学的热爱，一个研究起数学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的人突然愿意花费大量的时间去做和数学并不相关的事情时，这令言禹不得不思考她的用意。

　　“小苏，你想去哪一组？”言禹试探道。

　　“苏苏！”江斯年眼睛一亮，指了指自己，让苏陌归和自己一起。

　　苏陌归也不怕言禹的试探，她合上电脑，瞥向冯约翰：“和他。”

　　“苏苏，你真的不和我们一组吗？”江斯年还想争取一下。

　　苏陌归摇头，“我只擅长和数字打交道。”

　　无论多么的复杂的数字经过分析演算都会归于最真实的样子，但人心善变又深沉如海，不可预估。

　　“喔。”江斯年遗憾的耷拉着脑袋跟着韩乘离开。

　　等人都走了冯约翰迅速的抱起自己的电脑一脸好奇的凑到苏陌归的身边：“我知道苏氏和中情局在合作，你们是想操控这一届的选举还是垄断什么行业？”

　　苏陌归点了点笔记本：“我听说中情局的档案库每天都会遭到外面黑客的攻击，不如比比，你赢了，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

　　调查科隶属于中情局，除了言禹，只有像冯约翰这样的网络安全员才有权限登录进入中情局的档案室，并且不留下痕迹。

　　“你懂代码？”

　　“一点点。”

　　冯约翰小小的纠结了一下，好奇心大过理智，他偷瞄了眼时间，和苏陌归说道：“我给你开一个临时账号，两分钟后开始，半个小时内，看谁抓到的'老鼠'更多！”

　　“老鼠？”苏陌归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冯约翰说的是攻击中情局的黑客。

　　“好。”苏陌归打开笔记本，登录冯约翰给她的账号，一串串代码在她的手指下迅速的生成，很快便有第一个倒霉蛋中了她设下的陷阱成功被抓获。冯约翰一看顿时不敢掉以轻心，全身心的投入到抓老鼠的行动中。

　　见冯约翰终于收回了目光苏陌归才暗暗滑动了光标，点开那隐藏在一个个黑色窗口后的数字代码文件夹。

　　*

　　安西区公安分局

　　“sci的调查员来了，范文丽，这次我希望你能说实话。”李吉华打开看守所的牢门，看着越发憔悴的范文丽不由得皱眉，他不明白既然范文丽都选择来自首了，又为什么要隐瞒真相。

　　范文丽连头都没抬，麻木的从牢房里出来，垂着头，一副失了魂魄的模样。

　　李吉华也没有期待能够得到范文丽的回应，依旧喋喋不休的和她说话：“不管你有什么困难或者再顾忌什么，都可以和他们说，sci的人都是有真本事的，一定能帮你解决问题的。”

　　李吉华做了七八年警察见过形形色色的罪犯，他们中不乏有穷凶极恶的杀人狂魔，但更多的是被残酷命运所摆布而不得献祭灵魂的命运弃子。

　　如果范文丽说的是真的，那么她也只是做出了一个母亲为自己孩子报仇的选择。

　　依旧是上一次审讯时的房间，惨白的灯光如同那涂在死人脸上厚重的大白呢子，令人窒息。范文丽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双目毫无焦距，如同一具破碎的布娃娃，浑身都在散发着生命腐败的气味。

　　“她一直都是这样？”言禹和秦慕鸳等人在审讯室外观察了许久，范文丽始终都保持着一个样子，没有任何的肢体动作和语言，就连眼神交流也没有，这一点也不符合大仇得报之人应该有的状态。

　　“从她进来自首时就是这样。”李吉华是范文丽这件案子的负责人，范文丽的情况也最清楚。

　　“把她前面几次审讯的记录给我。”言禹接过李吉华递过来的档案，薄薄的几张纸，记录的文字几乎没有任何差别，他不由得皱眉，直接拿着档案袋就进入了审讯室，将几分口供的笔录展开摆放在范文丽面前。

　　“范文丽，能亲手杀死谋害自己女儿的凶手你觉得痛快吗？看着他在你眼前痛苦的挣扎，用最丑陋的姿态祈求你饶恕他的罪恶，再亲手扼断他的生命，看着他的鲜血一点点从身体里流出染红地毯，听着他的呼吸慢慢消失，看着他的瞳孔涣散浑浊一片。如果不解气你可以再用斧子将他砍成七八九十块，下水道里丢一块让老鼠啃食，垃圾堆里丢一块让苍蝇蚕食，海里丢一块由鱼虾咬实，茅厕里丢一块让蛆虫腐蚀，东边一块西边一块，让他死无全尸、魂无归处！这样你痛快吗？”

　　言禹仔细观察着范文丽的反应，无论前面他说了多少秦文琢的惨状她都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在最后说到‘死无全尸、魂无归处’八个字时她才突然开始流泪。

　　言禹不动神色的用手指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秦慕鸳一看便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终于得到了范文丽的反应，言禹适时的离开审讯室，将最后攻破对方心理防线的机会交给秦慕鸳。有些时候相对于男性，女性审讯员更能得到嫌犯的信任，不只是女性有更强的共情能力，也因为相比强壮理性的男性，感性柔弱的女性更能满足嫌犯的主观需求。

　　秦慕鸳走到范文丽身边蹲下，语气轻柔：“范文丽，只有告诉我们真相才能帮你早点找到芳芳。”

　　范文丽噙着满眶的眼泪望着秦慕鸳，语气里充满绝望：“真的还能找到芳芳吗？”

　　如果有，哪怕万分之一的希望，无论让她做什么她都是甘愿的。

　　范文丽一动不动的望着秦慕鸳，任由眼泪汹涌翻滚出眼眶，她多么希望从秦慕鸳的口中听见一个能字啊。

　　秦慕鸳沉默了片刻紧紧握住范文丽的手，坚定的回答她：“只有还有一线希望，都不应该放弃。”

　　范文丽扯了一个比哭更难看的微笑，抽出秦慕鸳握住的手，重新垂下头，低声呢喃：“是吗……”

　　可惜……她早已经看过故事的结局。

　　世无神明，人堕为魔。

　　“我杀了秦文琢，因为他害死了我女儿！”

　　秦慕鸳站起身，看着又卷缩回去的范文丽头一次生出了无能为力。

　　她能洞穿人心，但没有办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秦慕鸳离开审讯室重重的吐了一口长气，摇摇头，对言禹说道：“她没有杀人，但一定知道秦文琢再哪里。”

　　言禹点头：“并且秦文琢还活着。”

　　如果范文丽没有杀死秦文琢，那她为什么要自首，承认一项她并不应该承担的罪名呢？

　　除非？

　　言禹拧眉，心底有一个猜测：“回sci。”

　　*

　　女娲陶艺工作室

　　早在范文丽自首声称杀害秦文琢之后警方就对秦文琢所在的陶艺工作室进行了调查，但多次搜索都没有在工作室发现有关秦文琢踪迹的线索。

　　“女娲。”韩乘仰头看着工作室上挂着的用隶书撰写的木匾。

　　“女娲是上古神话中的创世女神，相传其用泥土仿造自己创造了人类，因此又被称为大地之母，在民间被广泛崇拜。”江斯年解释。

　　“工作室位于小巷深处，但经过闹市，沿路会看见许多家长带着孩子，距离主要街道步行不超过十分钟，旁边是一家民宿，人员流动较小。”江斯年站在陶艺工作室门外观察周边环境，“巷子两头都装有监控，可以看见工作室的门口。”

　　“警方调查过周围的监控录像，因为道路维修的原因，录像最后的时间是一周前。”文雪是在女娲陶艺工作室勤工俭学的大学生，她想了一下，确认道：“我记得就是6月8号。”

　　6月8号。

　　董文柏被焚烧的那一天。

　　韩乘皱眉。

　　“你最后见到秦文琢是什么时候？”

　　文雪输入电子密码然后推开大门，一边回答：“6月8号早上大概九点左右，我来上班时秦老师还在工作室里，然后中午12点，我点外卖想问秦老师需不需时他就已经不在了，具体什么时候走的我不是很清楚。”

　　一进工作室入目便是陈列在玻璃墙里面的两个高大的彩色陶塑，陶塑形态大小不一，皆是人面兽身，面目神态刻画得更是入木三分，令人莫名遍地生寒。

　　江斯年有些好奇，走近仔细观察了第一个陶塑半天才默默的道：“人面蛇身，浑身赤红，竖眼无足，这是参考《山海经》中烛龙的形象创作的。”

　　见江斯年对玻璃柜的陶塑十分感兴趣，文雪好心解释道：“这是秦老师系列作品‘诞生’中的编号二，秦老师这一系列的作品都是参考自《山海经》。”

　　江斯年又看向旁边青面獠牙状如恶鬼，形态更加夸张的陶塑：“‘诞生’系列有很多个吗？”

　　“目前已经创作出来的有7个，除了编号一被帝都博物馆收藏，工作室里保留的编号二和编号七，其余的4个都被送到了其他省市的美术馆展览，江博士要是感兴趣我可以把相关信息发给你。”文雪拿出手机迅速打开微信二维码，“您扫我，或者我扫您也可以。”

　　江斯年总觉得这两个陶像有些奇怪，文雪是秦文琢的学生肯定对陶像熟悉，他想了想拿出手机加了文雪的好友，这样也方便他咨询陶塑的信息。

　　文雪迅速通过好友申请，点开江斯年卡通的爱因斯坦头像看了眼，小心的收起脸上的欣喜打听道：“韩警官说您是博士，是哪方面的博士呢？”

　　江斯年也没有多想，老实回答：“数学、物理和哲学。”

　　“哇！数学、物理和哲学啊，你也太厉害了！”文雪惊讶，“你看起来和我年纪差不多，竟然已经有个三个博士学位，真是太厉害了！”

　　江斯年难得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小声的回：“也还好。”

　　见模样清俊的少年害羞文雪更是心生了几分旖旎，她走到江斯年身前郑重的说：“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江博士你就是我认识的最聪明的人。”

　　“所以，江博士你有什么变聪明的诀窍吗？”

　　年轻小姑娘的热情不减一直追着江斯年说话，难得江斯年体会到了昔日宋玫他们嫌弃他话多的烦恼。他跟上韩乘，扯了扯韩乘的衣袖也不说话，只从那张脸上韩乘就能看出快救救我三个字。

　　“这些是学生的作品？”韩乘看向周围的木柜，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陶艺品，除了人像之外还有动物、水果、器物等，但却略显粗糙工艺远不及玻璃柜里的陶塑。

　　文雪点头：“是的，每一个在工作室学习过的人秦老师都会保留一件他们的作品保存在这里。”

　　“你们工作是在后面？”韩乘问。

　　“是，我带你们去。”

　　“秦文琢常在工作室吗？”

　　文雪：“秦老师是艺术家，需要经常去外面获取灵感，最长一两个月都见不到他，但找到灵感了秦老师也会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一两个周，外面玻璃柜里最后一个陶塑就是秦老师刚完成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