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刑侦]》云深君

101、泥娃娃02

　　安西区公安分局

　　范文丽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提着为芳芳定制的9岁生日蛋糕高兴的推开了家里的门，她活泼可爱的女儿穿着雪白的蓬蓬裙欢快的奔跑进她的怀里，紧紧的抱着她说，“妈妈，我好想你。”

　　梦里的她回抱住女儿，冰冷的寒气令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她低头看着怀里的芳芳，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个流着血泪的泥塑娃娃。

　　娃娃没有眼睛，但却一直有鲜红的血泪从眼眶里涌出，瞬间鲜血就淹没了她的脚底。

　　她骤然惊醒，环顾四周，是拘留所白茫茫的墙壁，头顶的空调呼呼的吹着冷气，她裹紧身上的长衫麻木的看着那冷硬的铁门后窸窸窣窣走过的刑警。

　　从她到警局自首，已经过去了两天。

　　“范文丽，出来。”年轻的刑警打开看守所的铁门将她带回到分局。

　　还是同一间审讯室，范文丽麻木的看着对面坐着的陌生面孔，她也不说话，双眼空洞无神。

　　李吉华是分局刑侦队的队长，前一个月跟着张局忙神曲案一直没有休息，好不容易休年假和老婆孩子一起去外地度假，人才刚到度假地就接到了队里的电话，只能安排好了老婆和孩子连忙买票赶回来。

　　“你自首说自己杀了人是吗？”他打量着一动不动的范文丽，身形十分消瘦，皮肤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眼底青灰，嘴唇干裂，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气。

　　就像一棵行将就木的老树。

　　只等待秋风吹走最后一片叶子，就彻底死去。

　　他翻看着范文丽个人资料，没有过犯罪记录，但一个月前在净明区警局报过儿童失踪案，她8岁的女儿失踪了。

　　“是。”范文丽回他。

　　李吉华抬眼审视着对面的范文丽：“你杀了谁？”

　　范文丽两眼无神的看着李吉华，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语调平缓的陈述：“秦文琢。”

　　“你什么时候杀的他？”

　　“两天前的上午。”

　　李吉华再问：“你为什么要杀他？”

　　范文丽顿了一下，无神的双眼终于恢复了片刻的神采，她的声音变得嘶哑、暗沉：“他杀了我的芳芳。”

　　李吉华皱眉，“如果你认为是秦文琢杀害了你的女儿，你应该报警！”

　　范文丽目光忽的变得浓重，她开口，“我报警了。”

　　李吉华翻到范文丽详细资料中的一页，上面清楚的记录着她曾多次报警指认多名男子是拐带芳芳的嫌疑人，其中一人就是秦文琢，但经过警方的调查她指认的嫌疑人都不具有作案时间和动机。

　　“那秦文琢的尸体呢？”

　　这也是这起案件最大的问题，嫌疑人自首说杀了一名叫做秦文琢的陶艺师，警方搜遍了秦文琢的工作和住宅附近都没有找到尸体，甚至连一点血迹都没有发现。

　　“我不知道。”范文丽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双眼无神呆呆的看着某一处，就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李吉华问：“你是用什么工具杀死的秦文琢？”

　　范文丽：“不知道。”

　　李吉华皱眉：“用刀？还是木棍？或者他店里的陶器？”

　　范文丽：“不知道。”

　　李吉华看着之前的审讯记录：“你在哪里杀死的秦文琢？”

　　范文丽：“不知道。”

　　和前面无数次的审讯结果一样，除了提供被害者姓名、作案时间以及杀人原因外，无论再问什么范文丽的回答都是不知道。

　　“范文丽，你有看过心理医生吗？”不管范文丽是否真的杀害了秦文琢，李吉华都建议她看一下心理医生，她的状态非常不正常。

　　范文丽睁着空洞的眼睛盯着李吉华，重复着：“我来自首，我杀了秦文琢……我来自首，我杀了秦文琢……我来自首，我杀了秦文琢……”

　　李吉华从审讯室里出来，看着和之前毫无差别的审讯记录不由得头痛。

　　他们做刑警的最怕的就是有了被害者抓不到犯罪嫌疑人，这回到好，嫌疑人自首了，却找不到被害者的尸体。

　　着实有些荒唐。

　　“李队，我觉得这个范文丽可能是这里不正常，她怀疑秦文琢害了自己的女儿，所以才幻想自己杀了他。”队里其他的刑警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2天他们一共对范文丽进行了4次审讯，每次的结果都是一样。

　　她只说自己是为了给女儿报仇所以杀死了秦文琢，其他的什么都回答不知道。

　　李吉华瞥了一眼说话的刑警，将手里的审讯记录丢给他，“除了秦文琢经常出现的地方，这个范文丽的生活圈也再查一遍，先找到尸体。”

　　“还有，再让局里的心理医生来一趟。”

　　“好。”

　　*

　　中情局·特殊案件调查科

　　冯约翰‘啪’的一声合上笔记本，然后环顾四周见没人注意到自己才滑动着椅子凑到宋玫旁边，神秘兮兮的道：“玫姐，我有两个惊天大消息，你想不想知道？”

　　宋玫放下咖啡杯白他一眼，“你说。”

　　“第一个，言科今天上午竟然没来sci，这可是我进sci第一次见他请假啊！”

　　宋玫点头：“老韩说他带黑桃Q去打疫苗了。”

　　冯约翰幻想了一下不苟言笑的言禹抱着猫咪打疫苗的场景不由得浑身一震，“言科和小猫咪，我的天，我一直以为言科应该养一只藏獒才对。”

　　“养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送的人是谁，你这个宅男懂什么。”宋玫可是一直在线吃瓜的观众，非常精准的抓住了重点，“快说下一个消息。”

　　“喔。”说到这个消息冯约翰顿时眉飞色舞起来，“我刚刚想去中情局的内网里溜达一圈，发现他们换了新的防火墙而我竟然不能破解，你说这奇不奇怪。”

　　“我就想啊，他们是不是挖了个厉害的安全员来，而我竟然不知道，然后我就顺手查了下，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宋玫非常上道的追问。

　　“这个安全员竟然用了新的算法重新编辑了一套代码构建了新的网络处理器架构，现在的中情局内网就是一座铜墙铁壁，除非获得授权，否则根本无法攻破。”

　　“说重点。”

　　冯约翰拉了拉椅子，向宋玫靠进了些，继续说道，“重点就是编写这套新算法的人不是中情局的，而是一个叫做图灵科技公司的人。我又查了这个公司，它是苏氏财团全资的子公司，主要从事网络安全的，过去几年一直处于亏损状态。但就在昨天，中情局和苏氏签了一份神秘的合同，今天中情局就更换了图灵科技提供的安全网络系统，同时一笔200亿的资金分成3笔汇入中情局。”

　　宋玫闻言睨了冯约翰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叹：“兄弟，幸好你加入了sci，不然就你这好奇心，肯定要把牢底坐穿。”

　　“你就不好奇中情局和苏氏签了什么合同，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一个是国家最高情报中心，一个是顶级大财团，一个官一个商，官商勾结啊！”

　　冯约翰激动道。

　　宋玫摇摇头，她可不是冯约翰这样的阴谋论者，劝诫道：“好奇心害死猫，不该我们知道的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偶尔吃点小瓜就罢了，可别一不小心把自己赔进去就得不偿失了。”

　　冯约翰讪讪的挪回自己的位置，他倒是想继续扒下去，但奈何对方的设置的防火墙他暂时不能入侵，好气啊！他得找自己的小伙伴商量一下，行业里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这么厉害的人物他竟然不知道。

　　冯约翰眼珠子转了几圈，想到江斯年天才的大脑，抱着自己的笔记本悄咪咪的又摸到江斯年身边，戳了戳还在努力和自己对弈的江斯年，“小天才，这个你能破解吗？”

　　江斯年捏着棋子的手顿了顿，瞥了眼冯约翰打开的电脑屏幕，熟悉的代码编辑方式一下涌入眼帘，他快速的收回视线，低着头只盯着自己的棋盘假装镇定的回答，“不能。”

　　冯约翰倒也没有怀疑，虽然江斯年有天才般的大脑，但毕竟隔行如隔山嘛，他这个网络黑客之王都没能攻破的防火墙小天才不能也很正常。

　　“那我再想想。”

　　“好。”等冯约翰走了江斯年才偷摸摸的拿出手机用密文给苏陌归发信息。

　　284:苏苏你说过几天给我的惊喜呢？都过了好几天啦！

　　这次苏陌归回得很快。

　　220:下午。

　　江斯年眼睛亮了亮，嘴角上扬，喜滋滋的埋头继续发信息。

　　284:我在哪里等惊喜呀？

　　220:sci。

　　江斯年一愣，苏苏要来！

　　284:大概几点？我也有惊喜要送给你。

　　苏陌归抬头看了眼谈判进入胶着状态的两方，想了想回道。

　　220:还不能确定时间，不过我很期待你的惊喜。

　　难得苏陌归能实时回复他信息，江斯年的话匣子顿时打开，他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神采，也不隐瞒自己的猜测。

　　284:苏苏，中情局的防火墙是你编写的代码？

　　220:嗯。

　　江斯年虽然只匆匆瞥了一眼防火墙的代码，但代码的运算方法显然不是常用的数学理论，他眼睛一亮顿时激动得从座位上站起，兴奋的叫了一声：“太棒了！”

　　见其他人都看向自己他又悻悻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坐下，给苏陌归发去自己的祝贺。

　　284:苏苏你是我的神！

　　看到这句话，苏陌归一下就想到了最近网络上流行的梗，囧了囧。大抵，江斯年是不知道这句话的其他意思的。

　　“咳咳！”见苏陌归一直低头玩手机，苏渊文咳嗽了两声提醒她。

　　苏陌归收起手机，迎上对面穿着严肃西服的中情局高官的目光，和她父亲苏渊文愿意维持伪善面具不同，她喜欢单枪直入。

　　“苏氏提出的所有条件都不能更改，你们若是觉得不能接受，之前的合同随时可以终止，苏氏愿意承担全部亏损。汇入中情局的资金麻烦你们尽快退回，架构到中情局测试的防火墙我会立即撤出。我相信，一定有其他部门愿意接受我们的条件，比如国安局。”苏陌归起身言辞坚定而自信，她拿出手机晃了晃，“我出去等你们的决定。”

　　坐了双方几十个人的办公室一时间陷入沉默。

　　高官轻笑一声打破办公室沉默的氛围，“苏总有个厉害的女儿。”

　　苏渊文没有谦虚，“长江后浪推前浪嘛！”

　　“看来这份协议我是必须签了……”

　　苏陌归是第一次到苏氏财团的总部来，因为是机密会议，整层楼除了参与会议的人之外在没有其他人，她随意的坐在茶水间的沙发上熟练的摸出香烟点燃，衔着烟慢悠悠的回复信息。

　　双方协议基本确定，徐仲海在苏陌归后面出来，尽管在他记忆中苏陌归不算是个乖巧的孩子甚至有些执拗，但看见苏陌归抽烟他还是有些意外。

　　“可以给我一根吗？”徐仲海走进她。

　　苏陌归抬眼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从裤兜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一并丢给他，“自己拿。”

　　徐仲海接住烟盒和打火机，看了眼十分普通的烟盒，555，没听过的名字。他取出一根放入嘴里，点燃吸了一口，顿时劣质的焦油味刺激着他的咽喉令他发出不适的咳嗽声。

　　“咳咳咳……”徐仲海并没有将烟熄灭，而是固执的将香烟不断送入嘴中，如此往复，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直至将一根烟抽完。

　　苏陌归奇怪的瞧着徐仲海，“抽不习惯就不要勉强自己。”

　　徐仲海看着苏陌归，严肃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意有所指的说道：“我想试试。”

　　“喔。”苏陌归收回目光，继续看手机信息。

　　“你为什么想进sci？”徐仲海想了想问道，他不觉得她只是为了监测数据的真实性。

　　苏陌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也问了他：“那你为什么投300亿进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商人追利，我自然不能例外。”徐仲海看着她的眼睛回她。

　　“喔。”苏陌归淡漠的应道，也无所谓真假。

　　会议室的大门被打开，里面的人依次出来，高官和苏渊文走在最前面。

　　“苏博士，欢迎你加入sci！”高官伸手看着苏陌归和善的一笑。

　　苏陌归浅握了一下他的手指，说，“直升机在顶楼。”

　　看到苏陌归认真的表情，高官大笑，“苏博士还真是……哈哈哈……”

　　两个小时后

　　直升机降落在中情局大楼的顶层，高官也不觉得麻烦，亲自带着苏陌归去到13层的特殊案件调查科。

　　高官叫宗政是下一届总统的有力竞选者之一，今天开始也会是苏氏财团大力支持的对象。苏陌归明白今天签订的协议背后代表的意义，官商勾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电梯里没有监控，整部电梯里只有苏陌归、宗政以及他的秘书三人。男人头发花白但气度不凡，即便笑着也令人望而生畏。电梯楼层的数字在一层层的快速减小，男人推了一下眼镜，凌厉的目光落在苏陌归尚显稚嫩的脸上。

　　21岁，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呢！

　　宗政感慨了一下岁月如梭，并没有因为对方年纪小便收敛起身上的气势，他噙着笑，语调温和，说出的话却直接击中苏陌归的要害：“苏博士大可以用科技手段除去身上的疤痕，这大热天还裹得严严实实，容易中暑。”

　　苏陌归一凛，手掌紧紧攥住衣袖。

　　为什么不除去身上那些丑陋肮脏的疤？

　　“叮！”数字停在13，电梯门打开。

　　宗政率先走出电梯，余光瞥到尚在呆楞中的苏陌归，小小的自责了一下，总归是以大欺小，赢了也不光彩。

　　但小孩子太过自负可不好，到底是猎人还是猎物不到最后一秒，谁也不知道，总得有人来教他们这个道理。

　　“苏博士，到了。”宗政的秘书提醒。

　　苏陌归松开手掌，跨出电梯，周围是熟悉的环境，里面也有让她安心的人，她将目光落在宗政的后背，有几分明白这些长辈们维持伪善面具的原因了。

　　宗政到了特殊调查科，整个部门的人都被叫出来迎接，副局长冯丹青亲至，其他几个部门的负责人也都在，将sci的办公大厅挤得满满当当。

　　宗政皱眉扫了一眼人群，秘书心领神会很快支走不相干的人。

　　“苏博士从明天开始将作为特聘专家加入sci同大家一起工作，希望你们能够和谐共处！”

　　下午才接到消息sci要新加入一名监督员，起先宋玫还和顾停抱怨高层领导不做人事，现在见到苏陌归她才松了一口气。

　　宋玫撇了下嘴，不过领导就是领导，监督员也能说成是特聘专家。

　　苏陌归难得笑了笑：“以后请多指教！”

　　在苏陌归来之前，言禹刚刚从副局长那里知道了苏氏财团支付给中情局200亿合作项目经费，但同时将派遣一名监督员进入sci，参与到他们日常案件的侦破中。

　　他不知道苏氏财团和中情局在合作什么项目，但这个监督员是苏陌归的话，事情一定不是表面的原因。

　　言禹若有所思，同样眼神复杂的还有秦慕鸳，她别有深意的看了苏陌归一眼默默回到自己的位置。

　　“江斯年，惊喜吗！”苏陌归看着呆楞住的江斯年无声的开口。

　　江斯年回过神，脸上顿时绽放出浓烈的欢喜，他摸了摸脖子上发痒的伤口，似乎心脏也被人咬了一口，结痂的伤口泛起一阵阵的痒意，让他想要用手挠一挠。

　　*

　　南科大·1号实验室

　　周聪是第一次看见卷王秦时连数学书都看不进去，整个人如霜打的茄子般趴在办公桌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并且他这个状态已经两天了。

　　“秦时师兄，你是不是生病了？”周聪小心的问他。

　　秦时理都没理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忧伤中。

　　“师兄你有什么不开心就说出来，虽然我不能帮到你，但至少我可以做一个倾听者。”周聪继续问道。

　　秦时悲伤的目光移到周聪身上，伤痛欲绝的说道：“黑桃Q不见了！”

　　“什么？”

　　“楼下流浪猫中的一只，脸上有个黑色爱心的白猫，这么大，你见过它吗，它都两天没来吃饭了，说不定已经……”想到最坏的可能秦时只觉得心脏被人重重的的打了一拳。

　　原来只是因为猫丢了啊！

　　周聪松了口气，她还以为他身患绝症了呢，吓了她一跳！

　　“喔，那只猫啊，前天我看见学姐把它抱走了！”

　　听见是苏陌归将黑桃Q抱走了秦时一扫之前的悲伤，立即恢复了精神，从抽屉里掏出一沓草稿纸便开始继续自己的演算。

　　“师兄你不是吧！”周聪是彻底要膜拜这个卷王了。

　　秦时连头都没抬：“勤能补拙，你就是太松懈了。对了，你手指甲里全是泥，记得洗干净。”

　　周聪愣住，伸出手看了看，小心的解释道：“陪家里的小孩玩泥巴弄的，一直洗不干净。”

　　秦时也不在乎周聪说的是真是假，只道：“那就把指甲都剪掉。”

　　周聪凝着秦时埋头苦算的身影半响笑了笑，“好！”

　　管秦时知道些什么呢，天塌下来自然有高个子顶着。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看《尼采诗集》很多都很喜欢，有机会分享给大家。
—————————————————————
这卷案件不长，试着换了一种新的案件写法。
模仿游戏、泥娃娃以及下一个故事变形记是相互关联的，三个故事会直接引出“鲸落”这个组织，包括苏陌归进入sci都是在布局。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江斯年受伤，刺激到了她，想要在他身边保护他。终于部门成员都集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