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红粉》麦梨

22、022.冰霜审判

　　022.冰霜审判

　　姚崇第一次用心打量高赢的居室，一色华贵的紫檀家具使得整个屋子散发着沉穆雍容的气息，但此时，他看向床的方向，峨眉紧蹙的高麝月坐在床边，正握着高赢的手，而高赢，面色发青、眼神涣散、嘴唇苍白，在厚厚的棉被里瑟瑟发抖，这个场景使得他的心里莫名的压抑，不由不耐的呵斥道：
　　“谁去传的御医？还能不能办事了，到现在还没到！”
　　杨方比王爷更着急，屋里的情况让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住往外张望，王爷一呵斥，他更是心惊胆战，急忙跪下小声解释道：
　　“王爷，从宫里到这府上还有一段距离，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高麝月虽然心急，但看姚崇发火，她还是暗自吸一口气，恢复镇静的面容，柔声劝道：
　　“玄华，杨方说的在理，你先坐下来。”
　　高麝月的声音对姚崇总是有一种魔力，他烦躁的心竟然就真的被那清风般的声音给抚平了，十分顺从的走到一张紫檀嵌黄杨木玫瑰椅子边坐下。
　　杨方万分感激的看了高麝月一眼，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又小声试探着对端王请求道：
　　“王爷，我去府门口候着吧？待太医到了，带着他赶紧过来。”
　　姚崇没有开口，摆摆手表示同意杨方出去。
　　这下，杨方如蒙大赦，弯腰站起小步退到门口，急切的转身就往外小跑而去。
　　刚到高府大门口，就看见一顶官轿往这而来，杨方猛地狂喜，但心里突然却想骂娘，难怪，担惊受怕的他这会儿也找到发泄对象了！这不，也不等轿子过来，自己又小跑着迎了上去，对着轿夫劈头盖脸的骂道：
　　“偷懒的死东西！不知道小……高少爷病的很重吗？还不快点，出了事，吃不了你们就等着兜着走吧！”
　　轿帘一掀，露出一张诚惶诚恐的脸，太医院的张太医早听闻端王有一个极为宠爱的高姓外室，这下看来这高少爷就是杨方没有说出口的小王爷了，不由的陪着笑脸道：
　　“杨兄恕罪，下官绝不敢怠慢一点，这实在是路程不近呐。”
　　杨方阴沉着脸冷声应道：
　　“哪里轮得着我恕罪哟，眼下是王爷正等的心急如焚呢！”
　　张太医这下更是惶恐了，眼看着杨方站在那，急的语无伦次的摆手忙道：
　　“停停停！快停下！”一边说一边也不等轿子停稳就着急忙慌的从轿子上趔趔趄趄的下来了，双手向杨方作揖：
　　“杨兄，劳烦前面带路。”
　　杨方也不答话，带着张太医快步往府内走去。
　　见了端王，张太医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端王厉色制止，责令其马上为高赢诊治。
　　直到坐在床前为高赢把脉，张太医大气没敢出一口，他眼观高赢虽然表面上看似凶险，但实质上并不是什么真正凶险的病症，一番诊断下来，张太医更加确信，高赢就是外感风寒，情思内郁，当下不由暗暗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起身，脸上堆起笑容，转向满脸紧张的王爷和夫人，轻声安慰道：
　　“王爷夫人放心，少爷虽然表面看似凶险，但实则无甚大碍，待我开一方子，吃上几剂药，少爷的风寒即可驱除，不过……”说到这，张太医突然顿了一下，停住了。
　　本来听到前半段，心刚放下来的二人，见张太医突然停住了，心又悬了起来，高麝月略一沉吟，随即问道：
　　“张太医，你这个‘不过’倒是何意？莫不是我儿还有其他病症？”
　　张太医早就听闻端王的风流韵事，尤其是他独宠教坊名妓并纳为外室，在南文朝野俱是有名的韵事，但从未得见这位名闻遐迩的端王外室，而自从进得这座府邸，张太医就是提着脑袋的，哪有心思再去想这些闲事，直到此刻，他才暗暗打量高麝月，虽说儿子都这么大了，但这位夫人着实保养得当，依然明眸皓齿，宛若少女，而且一开口，就能让人感觉到她的精明厉害，当下，张太医不由得肃然起敬，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夫人所言极是，少爷他这次之所以病情来势汹汹，除了染上风寒，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则是情思内郁而不得接解。”
　　“噢？呵呵……”高麝月反倒惊讶的笑出声来，她的开儿，竟然会情思内郁！这不是最大的笑话吗？这个比野马还不羁的男人，流连花丛却从不留心的男人，竟然会情思内郁？也真是破天荒了！不过转念又一想，这孩子最近这几天倒也确实行为反常，可能也真的遇到了命中煞星了？一念及此，脸色逐渐转为慎重，并且已经打算过后拿林子和小四追问了。
　　张太医见高麝月不屑于此，不由的急忙辩道：
　　“夫人不信？在下刚才把脉实在是清清楚楚的得知少爷不但情思内郁，而且还十分严重，还望夫人重视，所谓心病难医。”
　　高麝月见眼前这个老实的太医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不由浅浅一笑，语气颇为诚恳：
　　“张太医德艺双馨，我自是信的，我儿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这也原本不足为奇，只是他性子一向放浪，所以，一时倒觉着奇怪了。”
　　张太医倒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不住点头道：
　　“是了，是了，越是这样的性子，一旦用起情来，倒越是情深孽重了，王爷夫人不可不放在心上。”
　　端王不以为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我这风流倜傥的儿子还有过不了情关？倒让人稀罕是何等人物。”
　　一屋子人都讪讪的低着头不敢看王爷和夫人，高麝月的心微微一跳，就又被强大的意志抚为平静，脸上笑容更加灿然。
　　“说吧，少爷是怎么病的？”
　　此时，高赢的屋里，除了喝过汤药沉沉睡去的高赢，只有高麝月和小四、林子三人，偌大的屋子在高麝月的高压下更加显的紧张瘆人。
　　小四和林子跪在地上，知道也逃不过这一劫，心说，还不如老老实实都告诉夫人，这样说不定夫人心疼少爷，就派媒婆把简姑娘给说下了，那少爷不就遂了心愿了。想到这，乐不可支的小四竹筒倒豆子的把高赢和简白之间的始末全说了一遍。
　　高麝月目光越来越冷，直到脸上都现出一抹冷笑，小四说话时，林子倒是一直偷偷打量主子的表情，这下看见自家夫人这副神情，心说，完了！不由得偷偷掐了小四一把，小四一愣，抬头一看，高麝月脸上的冷笑瞬间冰封了他所有的希望。
　　“小四，知道我为什么用你跟着少爷吗？”高麝月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
　　小四此时脑袋以乱成一团麻，只是机械的摇摇头。
　　高麝月并不需要小四的答案，她自己接着说道：
　　“因为我看你是个忠诚正派的人，你说，何谓忠诚正派？”
　　小四抬起懵懂的眼神，怯懦的答道：
　　“保护少爷，忠于少爷……”
　　高麝月嘴角微动，鼻孔中轻轻哼了一声，接着指着床上的高赢问道：
　　“这就是你忠于和保护的少爷，他正病怏怏的躺在那，脆弱的不堪一击，你的忠诚和正派价值在哪里？”这句话犹如一把尖刀般锋利。
　　小四既痛心又惶恐，高麝月的话让他更加如风中落叶，他不知道夫人到底要说什么，只知道自己好像一无是处。
　　高麝月这时才缓和一下语气道：
　　“小四，一个人的忠诚正派不仅仅是完全顺从你的主子，当你的主子自己都做错了的时候，你就要保护他不受伤害，你或许远远没有那个能力，但是，我有。”
　　小四犹如醍醐灌顶，双眼猛的闪闪发光，他终于听懂夫人啥意思了，急切的自责道：
　　“是的，奶奶，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早就告诉你少爷他喜欢简姑娘，这样夫人就能早点为少爷做主，少爷也不用生这场大病了。”
　　高麝月眉眼一挑，淡淡说道：
　　“一个摆弄妆品的平凡女子吗？她还不配。”
　　一句话，小四再次陷入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