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之烛(完)》寒寒

3、一生的福分

　　盼盼不知道自己正走向哪个地方。
　　离开教堂后，她沿着公路前进，不理会任何指示路牌，只知盲目向前。
　　对于父亲留给她的责任，她选择逃避；而逃避的借口，是「成全」。
　　少了一个戚盼盼，秋水与步扬会得到她一直奢望的幸福。牺牲一个、成全两个，不是很划算吗？相信父亲在天之灵，也一定会赞成她这样做的。
　　父亲，容我……
　　「嘟——嘟——」
　　电话铃声响起，盼盼拿起仪表板上的手机——是步的。这车子……也是步扬的，她实在该对步扬说句对不起。
　　盼盼拿起电话按下接听键，轻唤一声，「喂？」
　　「盼盼！」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吼叫，是秋水！他……很担心？
　　「……秋水？」
　　「戚盼盼！你在干什么？那是扬扬的车，你给我完好无缺的开回来！」
　　他——唉……是她，傻了。
　　盼盼对秋水语气中惊惶作出第二次诠释。原来，他紧张的只是车子，只是「步扬的」车子。
　　盼盼依然用最平静的语气响应：
　　「秋水，请你告诉杜Uncle，麻烦他替我购买一辆同样的车子还给步小姐。」
　　另一头的秋水只差没气昏。
　　「扬扬不要新车，就算一模一样的也不要！」他怒叫着，「盼盼，我说最后一次：把车子开回来！」
　　「秋水！」一旁的步扬听到秋水吼出这一句，大感不妙。「你会吓着盼盼，而且会令她误会你的意思！你担心的不是我的车子，而是盼盼的安危！」
　　秋水无言以对，只能盲目的继续往前路疾驰。沉默中，一声叹息自耳机中传来，盼盼的声音蕴含无限凄冷：
　　「秋水，你得到这么多……是不是应该公平一点？你得到名利、爱情、人心、虚荣，一切；可是有得必有失，你将失去顶天立地的无愧于心，你的良知！秋水，对我宽容一点，可以吗？」
　　得到？失去？还有……宽容？该死！
　　秋水猛然急踩剎车，与同样一脸惊愕的步扬对视一眼。
　　他卓秋水何时失去良知了？又何时得到虚荣跟那些有的没有的？
　　步扬突然抬手，五指伸开在秋水面前挥舞。看到步扬无名指上的钻戒，秋水终于明白何谓「虚荣」了。
　　他以被逼当上驸马的姿态，用这只戒指套住步扬，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爱的是步扬不是盼盼，多么「有骨气」——这就是所谓的「虚荣」。
　　彷似永无尽头的公路自眼前消失，秋水看见的是他与盼盼之间发生过的每一幕。
　　初识时，盼盼是一个朋友婚礼中的琴师，在教堂以钢琴弹奏出一曲完美的婚礼进行曲。盼盼在新人的介绍辞中得知他任职于戚氏人事部，小脸血色尽褪，以为他又是为名为利接近她的狂蜂浪蝶，连忙表明她虽然是戚家大小姐，却只是「有名无实的娃娃一个」，恐怕「无法成为别人一步登天的踏脚石」。
　　交往过程中，盼盼拼命阻止老总裁见他，怕老总裁对他「公报私仇」。可盼盼根本不知道，老总裁早对他们的事了如指掌，他老人家只是在等待，等女儿亲自把男朋友介绍给他认识。
　　老总裁临终时，那字字血泪的嘱托……毫无疑问，在「高处不胜寒」的顶端傲视群雄数十载以后，老总裁终于明白甚么才是最重要的。他老人家甚至说「什么都可以不要，只求好好照顾盼盼」。
　　良知？对老总裁、对盼盼、对被「利用」的扬扬……他可曾存有良知？
　　他是被狗吃了良心！
　　「盼盼……你先回来，我们必须再谈谈。」
　　「不需要了！」
　　盼盼终于止不住泪水，她用力把油门踩到底：
　　「够了！秋水，我不需要更多解释了！可是……秋水，我不甘心！走到这一步，难道只因为我是戚伟勋的女儿？不！我到死都不会甘心的！这种理由，毕竟太荒谬！秋水，我爱你啊！你不是第一个无视『戚家千金』身份、因为我是我而接近我的人，但你是唯一能够令我忘记音乐的人，怎么甘心？我一生的福分，就只值得一年相聚与这可笑的婚姻吗？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从未遇见你……」
　　在盼盼的尖叫声中，秋水的电话断了线。而他与步扬惊惶的眼光望向同一个方向——
　　在公路二、三百米之外，一辆房车撞毁公路侧的防撞护栏，直往山谷下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