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之烛(完)》寒寒

2、输了

　　在小教堂侧的新娘休息室中，新娘戚盼盼坐在沙发上，任由伴娘步扬为她整发髻、妆容、头纱，像个傀儡娃娃一样任人摆布。
　　盼盼不明白秋水为何要这样安排。难道秋水不明白，他这样做伤的不只她，还有步扬？
　　男人呀，他们永远不会明白女人的心情。盼盼想，秋水一定以为步扬当这伴娘当得很开心，因为步扬可以预见三年后，她将会是个比戚盼盼幸福千万倍的新娘子。可是，秋水可曾想过「为人作嫁」的锥心之痛？
　　「盼盼，你真的好美。」
　　步扬看着全身镜中两张娇颜，不禁为柔美出尘的盼盼感叹：
　　「秋水……他真不该告诉我这是『三年之约』，否则我不会败得这么惨喔。」
　　盼盼心愕然。败？步扬？
　　「步——小姐，三年之期一到，败的是我。我不会赖着，一定把秋水还给你。」
　　留人留心，才是所谓的「唯一」。对秋水，她戚盼盼留不住人也留不住心，她根本一无所有。步提何来「惨败」之说？
　　步扬笑了，爽朗的笑容背后躲藏着一丝哀伤。
　　「盼盼你与秋水在感情面前，一样是宁可雾里看花的人。可不是绝配？秋水一再向我重申这是『三年之约』，他不是要我安心，而是要自己死心呀。他爱的是你，又排斥『驸马』的不堪，所以他找来我这个挡箭牌，想说服自己我才是他心中所爱。盼盼，三年后不是你离不开他，而是他离不开你。」
　　盼盼震惊莫名，万万料不到步扬是这样想的……是吗？她该相信？步扬看来如此聪明机灵，那脑袋比她这个只与音符打交道的人强上一百倍！
　　结果，盼盼在婚礼开始前十分钟找来秋水，两人关在新娘休息室里「密谈」。
　　「你已经准备好了。」
　　秋水看着盼盼一身美丽的新娘装束，以肯定句作结，然后给予已经是他合法妻子的女孩一个微笑：
　　「再等一会，待音乐一起，杜Uncle会来带你出去。杜Uncle是跟随老总裁几十年的『开国元老』，将以『干爹』的名义把你交给我，你不用怕他的。仪式一结束，我会先载你和扬扬回家休息一会儿，晚上的婚宴还有得忙。」
　　在步提说那番话之前，也许盼盼会为秋水这种「有商有量」的态度感激泪流。可现在，盼盼要的不是这些。
　　「秋水，你……我们——」盼盼瞄了房间一眼，看见步扬就站在休息室门外，顿时安心不少。终于鼓起勇气：
　　「秋水，我们还有机会重新开始吗？我不想要甚么三年之约，我们可以当真正的夫妻吗？」
　　秋水觉得盼盼很不对劲。依盼盼的个性，她是不怎么可能对他扬出这种要求的。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盼盼突然微笑点头，像是在向某人致意。秋水抓住那一秒，转身看向房门——步扬居然站在那儿，而且那笑容与盼盼一模一样！
　　「戚盼盼！」秋水惊叫，「你跟扬扬说了甚么？！」
　　他一个箭步上前拉住正要往外跑的步提，然后再回头狠狠瞪着盼盼：
　　「你在做甚么？我早就说过，我们已经结束了！我不要总裁的位子，也不想当甚么见鬼的戚家女婿！我只要扬扬，只想过平平淡淡的日子！我给你三年时间适应，是为了老总裁的知遇之恩，也是不忍心看着你求助无援！盼盼，你怎么变成这样？你怎可以此伤害扬扬、伤害我？你一定要把自己弄得这么厚颜无耻？盼盼，是我错看了你，还是这才是真正的、你刻意隐藏起来的戚盼盼？」
　　盼盼脸上感激的笑意凝结在唇角。待秋水拋出最后一个问号，盼盼低头努力眨动眼睑，她怕眼泪会涌出来，把完美的新娘彩妆弄花了。
　　这是她脸上第一次涂化妆品，也将是最后一次，岂容破坏？
　　「我，明白了。」盼盼冷静地抬首：「秋水，你回外面等着仪式开始，婚礼必须如常举行。步小姐，请替我盖上头纱，我们要出去找杜Uncle了。」
　　盼盼的镇定吓呆了另外两人，只能照她吩咐行事。
　　接下来，婚礼果真没有再出意外。在神父按宣读见证词后，秋水与盼盼分别说出「我愿意」，然后交换戒指，礼成。在观礼来宾簇拥下，一对新人踏着满地彩纸、伴着教堂钟声走出教堂。
　　礼车停泊在教堂外，司机已等候多时。盼盼突然说丢下了一条手链在新娘休息室，要回去拿。可是秋水、步扬和司机等了近十分钟还未见盼盼回来，步提有点不安，担心盼盼会出事。于是一行三人折返新娘休息室——手链的确被遗忘在小茶几上，但手链下还压着一纸留言。
　　秋水拿起细看，骇然惊呼：「是盼盼的字！」
　　小纸片上只有四个字——「先走一步」。
　　先走一步？盼盼为甚么要先走一步？她有甚么急事吗？
　　忆起刚才盼盼那句「我明白了」，秋水与步扬背脊发凉，一种陌生的恐慌袭上心头。他们丢下看得一头雾水的礼车司机，往宾客停车的空地奔去。结果，负责接送步提的另一名司机说，新娘子开走了步扬的车，也没说要去哪里。
　　秋水气得破口大骂，骂天、骂地、骂挡路的车、骂不阻止盼盼的司机。步扬坐在副驾驶座，看着乎水骂这骂那、看着仪表板的速度计不断顺时针发展，心底一片澄明。
　　她，真的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