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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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厅中学子惊叫着四处逃窜开。
元奕抓着邵衡。潼麓书院对文武均衡拿捏的很好，是以每个弟子文武都有所长。几个同窗见此情势，也都迅速地做出了反应。
也就在他们几个刚刚退离的时候，一烧得正旺的火把砸在了地板上。地面都是木质横板，沾了火把的油之后，遇火迅速点燃。
浓烟起，厅中学子鲜少见此阵势，更是惊恐无状，没了命似的往外拥挤。奈何人太多，一时竟堵得动不了几步。
就在此时，那些奋起的学子们似乎接到了某种指令，接二连三的火把朝他们丢了过来。
霎时，火光肆起，一片混乱。
“啊——”
沾了火的学子，跳蹿着、大叫着。有同伴想去拉一把，伸了手就带一团火。
然那些施恶者还不曾有停手的意思，根本就像是着了魔一样，不管人生死，亦对此起彼伏的尖叫哀嚎声，冷若旁观。
他们高声念着：
“生杀由我，秉公持义，除垢祛恶，天见犹恕……”
一人念，众徒和之。一人动，众徒随之。全然不曾意识到，这里是有几百条人命。
是啊，一个人的恶可能是恶，一群人的恶，无形之中就代表了正义。
反对者当杀，愚昧者当杀。一切不为恩师辩驳者，都该杀。
所以这里的人，都可以跟着一起死。
元奕看着那火人儿似的学子就地打滚，然后被火蛇卷走，惊惧在，悚悸在，愤怒在，怜悯在，自责与惭愧，恍如山洪崩流。
可是……
“不能过去！”眼见有人脱了衣衫扑打那火人儿，元奕一手抓着邵衡，抬脚便踹了过去。
被突如其来的力道冲的一趔趄，那人顾不得肩头的痛，爬起身还有往前扑。
“拉住他！”
“他要死了，他会被烧死的……”那人挣扎，“是我带他出来，我要带他回去啊！你们放开我……”
浓浓的焦肉味钻进鼻息，元奕抬眸，便看到他脸上，汗与泪交替的痕迹，万般情绪翻动。
但他知道，已经救不了了。
“你，”他指了指身旁看起还很瘦弱的学子，“把他拉住了！”
那人赶紧捂住鼻子过去。
惊魂甫定的邵衡，此下脸都白了。
“我，我我我……”许是吓傻了，被元奕扯得像块破布般左右摇摆，好半晌道不出一整句。
元奕也没功夫听他慢慢组织语言了，“都掩住口鼻！”
邵衡立马去拽自己袖子。
“弯下腰，不要挤，往门边去！”
“窗子也可以，都不要挤！”
死亡威胁下，仿佛有人能站出来引导就是方向标。他们都怕死，都想最早出去，却还是听了号令，有秩序地往外挪动。
邵衡腿软了一下，元奕忙拉住他，“如何？”
“我……咳咳咳！”被浓烟熏得，他刚露出嘴就被呛得头晕。
他只好摇了摇头。
火势蔓延开，噼里啪啦一顿炸之后，顶棚的木梁支撑不住，不久就会塌下来。
元奕往上看了一眼。
“捂紧，咳，别说话！”元奕推了邵衡一把，“你们几个，跟紧了，等下门窗打开，咳咳咳，先跟他们一起逃出去。”
“那你……咳咳！”一张口，邵衡踉跄地撞在了同窗的身上。
转过头，“当心——”
又一火把投了过来，元奕刚松开邵衡，猝不及防被火苗晃了眼睛。
他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火把就打在他手臂上，登时燃了他的衣衫。
似乎皮肉被灼的味道又强烈了。
元奕皱了皱眉头，以最快的速度剥除衣衫，而后抛在火堆里。
“右边！”后方，邵衡焦急提醒了一句。
透过浓烟下的明光，元奕见一发狂的学子，竟是浑然不知生死为何，全身被火灼烧也无所觉，抄起火把直冲他而来。
“生、杀、有、我……”
他高声念着，纵身一跃朝着元奕飞扑。
元奕瞳孔皱缩，下意识往后退开几步。忽地想起后方是找出路的人群，便以手格挡，抬脚奔在那人腹胸位置。
火把触上了他的肩膀，焦糊瞬时味冲了上来。
而那人，却承了他一力重重坠地，而后被大火迅速吞噬。
眼见还有不怕死的要靠近，元奕拍去肩头的火苗，捡起他落在地上的火把。
“谁还敢来？”
其余几个还想靠近的，此下有了迟疑。
这时，元奕听到后方有人道：“门被锁死了！”
“什么？”好容易捕捉到几丝生机的人种，顿时有了骚乱。
“窗子呢？”元奕攥住火把，“去开窗子！”
几声崩溃的敲打，“窗子也被封了。”
“我们出不去了……”
“我们要死在这里了！”
一浪高于一浪的哀嚎，再也控制不住了。
“不可能，不可能！”有人不相信会到了这等绝望的境地，挤出去尝试着敲打，用身体撞，可门窗却纹丝不动。
最后颓然承认：“我们……出不去了。”
“出不去了……”
“都是你！”有人突然暴起职责邵衡，“不是你逞能，我们岂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你看到了吗？这是火！是火！咳咳咳……它会烧死我们的！”
“都是你的错！”
“我……”邵衡本欲辩解，张口，却不知如何去说。
他低下头，一副任他们发泄的样子，甚至有人觉得痛骂都不解恨了，想直接上拳头。
被元奕从中阻下，“住手！”
“你凭什么？”
元奕呵斥：“不想死就闭上嘴！”
“你……”
有人很快抓到了重点，“你……能带我们出去？”
元奕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并未确切回答。
倒是有人等不及了，“元奕，你别做梦了！”
一道声音传了过来，音色低沉，不紧不慢。
“都蹲下去。”元奕道了一句，这才拿起火把转过身。
穿过腾起的火帘，他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可以说是不陌生的脸。
元奕便知道，今日，都是冲着他来的。
不，具体的说，这一切都是冲着他的。不管他今日到不到集贤居来，这里都会死人，并且会千方百计引他过来。
他紧紧地盯着那张脸，丝毫不觉意外的样子。
“宁渊……”他道：“果然是你！”
“宁渊？”邵衡忽地站起身，“你这贼子，还敢回来？”
宁渊已经取下纱帽抛了出去，发白的脸被火光映亮，出奇的可怖。
“我有何不可？”他猖狂笑着，扬了扬手，“我不光回来了，还给你们带了礼物！”
“哈哈哈……”他在火光里张扬大笑，“这都是我的礼物，你们喜欢吗？”
“哼，”元奕冷冷道：“你来陪葬，我，并、不、喜、欢！”
语毕，抄起手中的火把，与他们起初时一样，朝着宁渊的方向掷了出去，转而示意邵衡他们几个，再去尝试着开门。
“恩师！”有学子惊恐无比，当即便充作肉盾挡了上去。
可火把还是无情地燎了宁渊的衣裳，甚至往脸上蔓延。
如此，算是彻底触怒了宁渊。他捂住被烫伤的脸，呵止那些极度愤慨下，要扑过来与元奕同归于尽的学子。
“哐当！”
“哐当、哐当——”
“门外上了锁。”几人合力之下无果，邵衡大声禀道。
如此，叫宁渊满意极了。
但是他还不是特别满意。往前走了半步，他狰狞道：“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
他道：“你知道什么是礼物吗？”
元奕挡住映在脸上的热痛，听他慢慢道：“礼物，就是你意想不到的惊喜！”
“嘭——灰、飞、烟、灭！”
说话间，他示意了那些近身的弟子们将火把全留下，继而转了身就往里走。
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
难怪……
进来时，厅中灯油味如此之重。这是打算好了才早早布置下。易燃，且还能借灯油味道掩盖住埋在某处的黑.火.药。
黑.火.药？元奕倏地抬眸。
就在此时，房梁的横木发出“咔嚓”一声。被火烧透承接不住重力，就在元奕头顶摇摇欲坠。
“你快过来！”邵衡紧急大呼，“快跑啊！”
元奕回神，刚迈出不远，横梁直直地砸了下来。
落在他方才站过的位置上，砸得被烧过的地板都陷了进去。
邵衡简直要吓死了，火势已经越来越大，几乎形成包围之势了，邵衡也顾不得太多，摸索着过来拉住元奕。
“咳咳，”邵衡以袖挡住口鼻，“方才他说的什么意思？什么灰飞烟灭？”
他突然反应过来，“莫不是要炸死我们？在哪儿？他是不是在门口埋了什么？”
“你说话啊！”
却见元奕额间布汗，有气无力地拂开了他的手，“你捏到我伤处了！”
邵衡连忙松开，“你怎么样，你伤得不轻，别乱动啊！”
“我不乱动，留大家一起等死吗？”元奕不顾阻拦，“都起开！”
邵衡：“喂……咳咳咳！”
元奕拨开挡在门口的几人，透过被他们撞开的窄缝，可以看见缠绕在门上的锁链。将有手指般那么粗，没有外力，怕是等到火烧过来也打不开它。
他便又绕到被封死的窗口。
是用木板钉住了的，看来宁渊是下了狠手要置他于死地。
“你过来！”元奕指了旁边的一人，紧接着又点了人群里看起身形略高大的几位学子。
“大门不好出，只能靠窗子。”元奕迅速看了一周，“看看身旁没烧的、可用的书案，或者任何一件东西。这里三个窗子，共六扇，从边角开始一定可以撞开。要快！”
“邵衡，你们几个将人分好组，待窗子破口，就近逃出去！”
邵衡：“好好好的！”
“记住……咳！”元奕以袖掩鼻，再次交代：“撞开之后，风向会往内，厅中火势更旺，一定要在火烧过来之前，以最快的速度，能跑多远跑多远，千万不要回头！。”
众人点头。
一起动手果然是快，没几下，翻在地上的书案被搬了过来，还有几个矮凳。甚至，有人掀了起角的地板。
七手八脚下，封窗的木板松动了。
“嘭！”
“嘭——”
“这里开了，”有人惊喜地喊了一句，已经顾不得太多，徒手掰去木板，唤身后的人往外跳。
“要快！东西掉了别捡，快走！”
“太慢了，再快一点！”
又一窗子被撞开了，风灌了进来，火势瞬时席卷过来。
“赶紧跳下去，哭什么哭！”
“太慢了，太慢了！”
邵衡扯了一把元奕，“不行，都太慢了，不在这里不被烧死也要被炸死。赶紧的，这里我看着，你跟他们先出去！”
“有你看着，火会自己灭吗？”
“可……”
“别废话！”元奕也不跟他啰嗦，揪起邵衡的衣领，把他往一边的窗口推。
“等等……”邵衡正惊恐，突然把住了元奕的手。
“锁链声？”他仔细挺了挺，脸上一喜，也不觉得呛鼻子了，“你听到了吗？大门上传来的！”
“是有人来救我们了！他们见到浓烟，一定是来救人了！”他激动的不行，从元奕手里脱离就趴着门缝看。
“带刀的，是城中守卫！”
然后元奕便听到了罗塑的声音。
“陛下——”
“皇兄，你还在里面吗？”
门外，罗塑一边叫人用刀斧劈锁，一边焦急地朝里唤道。
元非尧已经哭红了眼睛，不是罗塑拦着，怕是要去上嘴啃了。
“离远一点！”罗塑呵斥。
而后听人禀报，“将军，东面窗口边有人。”元非尧薅起的一把草都没来得仍，拔腿朝那边跑了去。
“不行了，要炸了要炸了！”邵衡看看窗口处，还有许多人往一处拥，两手死死把住门栓。
“快呀！再快一点！火烧过来了——”邵衡大声道。
元奕觉得后背灼痛的厉害。他便再次抓住了邵衡的后领。
“你干……”
“嘭！”
巨大的冲击力，淹没了邵衡的惊呼。
就在最后一刻，锁链落下，元奕抓着邵衡，被一股莫测力量助推出去，连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下。
后方是震耳的爆裂声，飞沙走石般，将外围持刀的侍卫、与不知身份的人群尽数冲倒。
元奕恍惚了，两耳轰鸣不断。待艰难地睁开眼，就看到支在面前的一张脸。
带着泪痕，红的跟兔子似的。
方才紧急时，人群里没有元奕，元非尧跑来跑去好几趟，爆炸声响起的时候，他被罗塑按住趴在了地上。
待艰难直起，有点儿发憷。
但是元非尧还是过去了，“皇兄，你……吓死我了。”
“你胆子能再大点儿吗？再晚一会儿你就要被炸成灰了你知道吗？”说着就红了眼睛。
罗塑单膝及地，“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你们嗷嗷什么朕都听不到！起来吧！”元奕掏掏耳朵，使劲儿地拍了拍，还是嗡嗡的。
“哭什么！”他也不管了，浑不在意地弹一下元非尧的白脑门，“朕还没到驾崩的时候呢，收回去！”
元非尧：……
他蹭了下袖子，“好。”
“还有呢！”元奕晃了晃有点儿晕乎的脑袋，撑住环在身畔的手慢慢起身，“现在要事在前，等朕回过神来，你偷跑出来的事情，再跟你慢慢……”
话说到一半，他有点儿傻了。
迟钝且惊恐地眨巴眨巴眼睛，元奕转头……
“我娘！”他差点儿跳起来，被温寂忱黑着脸重重地压住了。
“陛下……”
罗塑看了看元非尧，俩人根本都不敢出声，很是识趣，又很默契地低下了头。
元奕：……
他顿时就有点儿不自在了。
他什么时候来的？他努力回想了一下适才的惊险一幕，脑子里只剩下爆炸声了。
竟是对此一点儿感觉都没。
他抿了下唇，默默地松了按在温寂忱臂上的手。
“阿喂——”
半步没迈出去，身体腾空。脑袋恍惚一转他就……被抱起来了。
温寂忱面色黑沉，也不看元奕那张青白轮换的脸，直接道，“罗塑！”
“在！”
温寂忱：“即刻传令下去，封锁城门，可疑人等一个也不许放出去！”
罗塑领命，“是。”
“通知城内执事，明日辰时到府内一趟。”
罗塑：“是。”
然后温寂忱就抱起元奕就要往外走了。
“你等等！”元奕正蒙的很，好在脑子没糊住，“宁渊没出门直接逃的，我断定这里设有暗道，等火势控制，试着找找进口，兴许……”
“嗖”一下，有温风扫过脸颊。还没说完的元奕，张开的嘴巴都没闭上，就这么被温寂忱抱起走了。
罗塑眼巴巴：……兴许？兴许什么你等我听完啊！
元非尧单手捂脸：……哎呦呦不忍直视，回去定要遭收拾喽！
而元奕：朕……朕现在不想说话！
他便紧紧地绷住脸。
温寂忱也不与他说话。当然也无视了他的抗拒。大步地出了门，步下台阶，就在不远之外停了瞬息，而后，动作如流水，抄起怀中的元奕丢进了马车里。
没错，是用丢的！
毫无人性！
……
另一边，邵衡爬起的时候，就见一脸焦急的邵安魂儿都吓没了，连滚带爬地扑了上来，一张脸白的像纸。
“小衡……”邵安一边拨去邵衡身上的碎石，一边搀扶：“你怎么样？能听见我说话吗？”
邵衡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像碎了，砸在地上的时候，伴着咔咔嚓嚓的声音。此下被自家哥哥一拉，他都没分清是真实还是虚幻。
他听不到邵安在说什么。茫然地瞪一双大眼睛，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好半晌……
“我，是不是没事了？”邵衡沙哑道。
邵安：“没事了，没事了。你跟陛下都没事！”
邵衡：“我，我就知道我……”
“陛下？”他猛地一滞，“哪里来的陛下，是……”
然后，可能是刺激太大，也可能是情绪太激动了，两眼一翻，整个人尥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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