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生我未生》殷橘柚

61、情窦朦胧时

　　刚刚开学，热闹的年味儿还没消散，即将迈入毕业班的学生们都被赶回了学校补课，一个个课上无精打采，下课了却又精神奕奕，临近座位的都围在一起聊聊天。

　　楚素嫣一边和旁边的女生说话，一边整理上份卷子的错题。这时，一个外班的学生在外面叫她，她疑惑不解地出去后对方才告诉她，有人在门卫室里等她。

　　下楼时，想着总不会是季晨来了吧，这才刚开学，她也没来得及做什么违纪的事情，就算是有，也应该是在办公室里等她吧！

　　到了门卫室，没想到看到的人不是季晨是严憬，她惊讶道：“严憬哥哥，你怎么来了？”

　　严憬笑嘻嘻答，“带你去玩儿啊！”

　　“你可别吧，我下节还有课呢，季晨不让我旷课。”

　　严憬毫不在意，“没事儿，我给你老师说一下就行了。”

　　楚素嫣叹口气，想劝严憬正经点，旁边门卫室那大爷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要不是看他穿得人模狗样，她这个学生又认识他，不然还真以为他是拐带未成年少女的人贩子。不过，严憬本性就是这样，不熟悉他的人还真会误会了。

　　“哥，拜托您了，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我还有十五分钟就上课了。”楚素嫣求饶，严憬道，“唉！那好吧，我问你啊，你知道季晨为什么要把公司搬到北京去吗？”

　　楚素嫣摇摇头，“他没跟我说要把公司搬到北京去啊！”

　　“搞了半天你也不知道啊。”严憬失望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刚刚说的，你也知道这事可不是小事。”他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你知道季晨这些年一直都在调查一些事情对吧，就是当年他父母的事情，这好不容易抓住一点线索了，公司搬去北京，哪有在这里行事方便啊，这些年做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见她点头同意，又道：“你回去可要劝劝他啊！”

　　楚楚连连称是，看了看表忙道：“好了好了，我不跟你多说了，要上课了，你放心我会劝说他的。”

　　看楚素嫣跑远，严憬才放心下来。出了学校也没打算回公司，又转道去了他的“天上人间”。

　　晚上季晨下班后回到家，楚素嫣正趴在地毯上拼装她的新乐高玩具，一座屋顶已经快要成型了。虽然家里开了地暖，地毯又是加厚的羊绒毛毡毯，就算躺在上面睡觉都不会觉得冷，季晨还是怕她着凉，走过去拽着胳膊，一边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一边道：“要玩乐高也别趴在地上，小心下次出了新款我也不帮你抢。”

　　楚楚撇撇嘴，等他换了家居服从楼上下来才问他，“你为什么要把公司搬去北京呢？”

　　季晨喝水的手顿了顿，放下杯子诧异道，“听谁说的？严憬告诉你的？”

　　“对啊，他还说你是因为北京的女孩子更漂亮，所以才要搬公司的。”楚楚一张口就胡说八道。

　　“？？？”季晨一脸问号，似是想不通严憬为什么要这样说？“他胡说的，你别信他，我把公司搬去北京自然有我的理由。”

　　“严憬说，是因为我要去北京上学的原因？”

　　季晨转了转手心里的玻璃杯，沉稳大方地道：“也不全是因为你。或许你不知道，盛世在W市的发展已经在慢慢受阻了，所以我就想去别的城市另谋出路，当然核心技术并不会一同搬走，李目光会留在本市管理维护核心技术，并不会影响什么不是吗？”

　　楚楚点点头，季晨既然有自己的考量，她多说无用，反正答应严憬的她也做了，成不成她控制不了啊！

　　季晨走过来收了她手里的乐高积木块，并赶她，“好了，疑惑解除了，是不是该去睡觉了？”

　　等楚素嫣上楼去睡觉后，季晨才充了一杯咖啡去了书房继续工作。他得在尽量短的时间内安排好搬迁的事宜，又要顾全和华盛的合作，还要在北京找好地界，过去考察，先把新公司发展起来，事情很多。

　　经过季晨从中周旋，楚素嫣已经不是很排斥和楚扩见面、吃饭等日常活动，一年来父女关系修复的很不错，这当然是季晨和楚扩都喜闻乐见的事情。

　　如往常一样是个寻常的周末，季晨开车把楚楚送去和楚扩聚餐，然后他要去北京出两天差。

　　等他再回来时，本想过了饭点再去接楚楚回来，没想到她却提前回来了。电视机开着，她整个人窝在沙发里，头埋在膝盖上，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季晨放下公文包，想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回房间去睡，手刚刚伸起还没碰到她的肩膀，她就抬起了头。这一看，季晨就是一愣，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被水洗过一般，但周围却是红红的，浅色衣袖上还有星星点点未干的水渍，她这是，哭了？

　　季晨有点手足无措，好些年没应对过她的眼泪，突如其来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招架。

　　“能告诉我怎么了吗？”季晨抽了两张面巾纸递给她。

　　楚楚摇摇头。

　　“不能说还是不想说？我只是想知道是什么事让你这么…”想了想他才道出一个形容词，“难过。”

　　见她沉默，季晨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又拿了一张小毯子给她披在背上，然后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楚素嫣一口气把水喝完，才道：“那个女人的儿子回来了，他现在叫楚越天，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我爸把他领到了我面前让他叫我姐姐。”

　　“说他母亲去世了，他在国外举目无亲，我爸就把他接回了国，准备让他入户口，然后我就当场发了脾气，跟我爸吵了一架，跑回来了。”带着略微哭腔的声音平静地叙述着他不在的这两天里发生的事情，却在此时透出莫名的脆弱。

　　季晨听她讲了几句，才想起来那对母子，当初是他们的出现使得楚扩和苏言离婚，严格来讲那个男孩确实是楚楚的弟弟，同父异母的弟弟。

　　“所以你现在是生气？难过？伤心？”

　　楚素嫣瞬间提高了声音，大声道：“没有！人家的儿子人家接回来有什么不对的，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季晨摇摇头，还是劝慰道：“那就别生气了，你看你以后都要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我还要被你使唤来使唤去的，我都没有生气你气什么？”

　　楚素嫣哑然，这是什么新型的哄人语术吗？半晌又哼哼唧唧地道：“我没有生气，也没有难过，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绪，就是心里特别不舒服。说句刻薄的话，阮静香那个女人死的真是时候，她眼见着没有希望回国名正言顺的嫁给我爸了，结果无论如何都要她的儿子回国……”话还没有说完，仿若觉得自己说的话真的很刻薄，闭上了嘴。

　　季晨揉了揉她的头，没有说话。

　　然后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两下，递过来一个平板，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看。

　　楚素嫣只见是一个独栋的平面装修图，有两层，面积还挺大的，疑惑道：“这是什么？”

　　季晨顺嘴一答：“北京的新家，就在两所名校附近，很方便。”

　　“所以，你这段时间那么忙就是去看房子了？”

　　“也不全是，还有新公司的事要处理。”季晨眨眨眼睛又道，“这样你以后和我生活在北京，就不需要跟他们经常见面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楚素嫣想想季晨说的也在理，要她和那个女人的儿子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她还真做不到，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离得越远越好。于是点点头道：“好，你说的有道理。”

　　季晨又故意逗她，“那你这是放弃自己的那份财产了吗？”苏言和楚扩已经离婚，不具有受法律保护的财产继承关系，如果阮静香的儿子不入户口，楚素嫣就是名正言顺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楚素嫣听到这话，气得脸都皱了起来，恶狠狠地道：“怎么可能！我才不会让他们白白占便宜，拿走本来属于我和妈妈的东西！”

　　季晨笑了笑，“哦？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哼！我不去北京了，我要考你的母校，而且也不学建筑了，我要学医，将来跟心悦姐姐一样治病救人。我就是要不出力还拿分红，就是要‘不劳而获’！”

　　看她一副我就是要这么做你能拿我怎么样的姿态，季晨被逗得哈哈大笑。因为之前她和楚扩做过约定，学建筑然后回来进自家公司，帮楚扩挑大梁，没想到这事刺激的连感兴趣的建筑也不学了。

　　真是个小孩子脾气。

　　季晨漫不经心地点头附和她，“这可真是个好主意，我做梦都想当个‘米虫’，可以做自己的事，还有人给我打工赚钱。”

　　楚素嫣瞅了他两眼没说话，都已经自己当老板了还不知足，果然是个万恶的资本家，看来严憬时常抱怨加班多，又累又没有加班费是真的。

　　季晨说这些就是想她放松心情，看她情绪好多了，也不再担心了。去了厨房准备晚餐，顺便和楚扩聊聊。

　　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楚扩正在指挥家政阿姨给楚越天收拾房间。二楼是他和苏言的卧室，三楼是一个环闭式走廊，朝阳的那间是楚楚的房间，一面挨着走廊的墙是直的，另一面则是曲面墙，整个房间就这两面墙，但因为设计得当，并不感觉空间逼兀，反而给人一种童话城堡的美感。

　　整个三楼就这两间房子，面阴的那间就顺理成章的安排给了新来的楚越天。

　　楚扩接起电话，示意阿姨先收拾着，他则走了出去，“季晨，你回来了吗？”

　　季晨把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用绳子绑好，扔进了锅里煮，这样保证炒制的时候肉块不会散开，做完这些才明知故问地答道：“嗯，楚哥，我刚回来一会，怎么了？”

　　楚扩：“楚楚在你家里吗？她怎么样？还好吗？”

　　季晨：“挺好的啊，到底怎么了？”

　　楚扩叹了口气，“我把天天接回来了，他母亲在国外去世了，他的舅舅们都不愿意抚养他，我想着再怎么样他也是我儿子，就把他接回来了，楚楚刚刚见了，还没说几句，就走了。”

　　季晨：“哦？那您把孩子接回来是准备怎么做呢？”

　　楚扩：“既然接回来了，自然是要上户口的。这不是才刚说了两句，楚楚就发了很大的脾气，摔门走了。”

　　听到这里，季晨也忍不住为楚楚鸣不平，反驳道：“楚哥，不是我说你，你这样做未免有点太厚此薄彼，以及强人所难了。楚楚只有你这一个爸爸，而你却不止她一个孩子，况且这个孩子和她还不是一个母亲，再加上你和苏言姐离婚那事，想让她心无芥蒂的欢迎、接受，你不觉得对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来说太残忍了吗？”

　　电话那头鸦雀无声。

　　季晨等了等，又道：“这件事情我是个外人不好说道什么，但苏言姐出国前把楚楚托付给我照顾，相当于我现在是她的监护人，只不过没有走明面上的文书合同罢了，那么我就有权利在她未成年前，替她杜绝一切伤害，包括心理上的。”

　　季晨挂断了电话，他想不明白，楚扩以前也是个挺明白的人，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正事的决断上，他依然还是个精明的领导者，而在私事上，就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糊涂人。

　　他摇了摇头，继续去侍弄他的菜。

　　转梯口，楚素嫣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一手扶着扶梯，另一只手从身侧慢慢地抚上心口，心跳似乎，有点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