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生我未生》殷橘柚

28、觉今是昨非

　　一切不凑巧之事，可能都是天定。
　　中庭休息结束后，水城作为代理律师陈述了原告的观点，法庭判决暂时休庭，半个月后再次提交第二份证据。

　　因为此次休庭，对孙百成非常有利处，水城立马举牌反对休庭，但审判长急着要去处理主法官知情不报事件，判决他反对无效，驳回了他的意见。

　　在众人都离席后，孙百成从被告席上下来走向原告席位，用得意又蔑视的小眼神扫过了季晨等一帮人，什么都没说，就被他那帮拉风的保镖围护着，晃着五寸的秃头，七月的身孕走出了审庭厅。

　　严憬愤怒的捶了一下桌子，季晨到没说什么，只不过他嘴角勾起的冷笑到说明了一切。

　　水城的声音听起来也有气无力的，他摸了摸鼻子，抱歉地道，“对不起啊，我没有帮你们争取到反对休庭的权利。”

　　因为这次诉讼官司是孙百成所未预料到的，他没有料到季晨他们会告他，不抓住这次机会猛追猛打，而一旦给了他喘口气的机会，再想能这么顺利就很难了。

　　季晨反倒安慰他，“没事儿，反正我们迟早会赢，不介意他多扑腾几下。”

　　他嘴角微勾，食指扣在桌子上，一下又一下，“你们没发现吗？这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审判长为什要这么着急宣布休庭？而且，我更好奇，孙百成的连襟会给他出什么好主意？”

　　李迷津思索着说，“我刚刚去洗手间听到一个工作人员说，开庭前一天，合议庭和审判庭开了一次会议，着重说明，谁如果是原告或被告的亲戚，主动退出，当时主法官就在里面坐着，但他没有站出来，审判长着急估计是处理这个问题去了，毕竟他也担着责任。”

　　李迷津是个老好人，他总觉得别人是有什么难处，而并非故意。可这次大家却没法认同他的观点，因为被侵害的是自己的利益，而审判长却给了孙百成得以翻身的机会。

　　季晨不敢苟同，却也不能说的过分，他从容的站起来，理了理衣服被压出的皱褶，平平淡淡的语气，“这样说，也没什么毛病，我还有事，你们先回去吧。”

　　水城接收到他走之前留下来的眼神，也道了一句抱歉，便跟着离场了。

　　李迷津看着走出去的两人，回过头皱着眉，对李目光和严憬说，“他这是生我气了？”

　　两人从椅子上溜下来，拍着他的肩膀宽慰，“也没有了，你不要多想。”他们都知道这安慰显得如此干巴巴，却也还是要说，因为他们是兄弟，是朋友。

　　不管两人谁对谁错，总要站中间，维持平衡。

　　李迷津苦笑一声，他这是招谁惹谁了，说了句公道话，一个个都怪上他了。

　　另一边，早先出来的季晨站在松针树旁等候，过了一会儿，看见水城走出来，四处寻找，便扬了扬手，“这儿。”

　　水城腋下夹着文件夹，小跑过来，好奇地问，“你怎么了，生气了？”季晨冷哼一声，“也没有多生气，就他是个老好人，看谁都觉得人家有难处，是不是盛世败诉了，工作室解散了他才高兴。”

　　“好了好了。”水城拧开一瓶水，递给他，宽慰道，“虽然咱两接触不多，但我还不知道你，能这么说，一准是生气了。”

　　季晨嘴硬，“我没生气!”

　　水城无奈的笑，这就比他小四五岁，怎么像个闹脾气的小孩一样，“好好好，你没生气，行了吧。”

　　季晨朝他翻了个白眼，水城感叹道，“创业嘛，谁都不是这样过来的，我和袁厢那个时候也一样，一件案子，两人的处理方式不一样，能吵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后来两个人就慢慢的融合，因为我们性格互补，他能想到我想不到的，相反，我也能想到他想不到的，就像两口子过日子一样，相互包容相互理解就好了。”

　　季晨喝了一口水，听着水城的话，冷冷的打了个哆嗦，“你打得这个比喻，我怎么听得这么别扭啊。”

　　“话粗理不粗。”然后，他笑着自我调侃，“打一场官司又怎么了，我和袁厢创业，还天天打官司呢。”

　　季晨：……
　　这能一样吗？你们不打官司，没饭吃，放正常人，谁乐意去天天打官司呢？

　　水城看季晨情绪比刚才看着好多了，便拍拍他的肩膀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得回去和袁厢好好讨论一下，这个案件接下来该怎么处理。你呢，也别闲着，各处都跑动一下，能用的人脉，都用起来。”

　　季晨点头，看了一眼法庭大门口，那三个人还没出来，他低头略一沉吟，便转头走了。

　　回了楚家，因为怕苏言担心，这次事件从头到尾都没有告诉她，楚扩当然是忙，苏言不知道的他也不知道，并且，隔行如隔山，科技的消息不会传到建筑领域去。

　　水城说，能用的人脉要用起来，但他父亲多年积攒的人脉，已经随着季氏企业的倒台而人走茶凉，所以，要借用人脉，还得靠楚扩。

　　等到晚上，楚扩回来了，季晨才将这件事情对着夫妻俩和盘托出，得到的当然是一通埋怨，嫌他出了事情也不说，硬要自己扛。

　　季晨平静地笑，嘴上却说没多大点儿事。然后向楚扩道出他想借用一下楚扩的人脉，楚扩二话不说，立马打电话给杨慎，让他全权协助季晨的官司，随时提供各种资源。

　　解决完这件事，季晨心里提着的一口气总算放了下来，这样他就有时间去思考孙百成到底是在什么样的条件下，能从内部人员都没有泄密的条件下，得到完整的代码程序。

　　第二天，告别了苏言一家，季晨回到工作室里，没想到李目光和严憬都在，四处看了看，少了一个人。

　　在玄关处放好钥匙，装作满不在意的样子，边换鞋边问，“李迷津呢？他怎么没在？”

　　李目光和严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最后严憬支支吾吾的答，“他，他说，他今天有，有事，不能来了。”

　　季晨换好鞋，走过来怀疑地看向他，严憬有个缺点，一说谎话，就不由自主的结巴。

　　所幸季晨也并未过深的去追究李迷津为什么有事不来，严憬和李目光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季晨坐下来后，问他们对案件的发展有什么看法。

　　李目光认为，要把孙百成套个麻袋揍一顿，恐吓他，然后他就什么都会说了。

　　严憬认为，得去找到第二份证据，如果找不到再把孙百成套个麻袋揍一顿。

　　季晨认为他们的方法都太过凶残，不合适，沉吟了一下还是说，“其实孙百成找过我，就你们做程序帮他宣传那天，他告诉我消息是从咱们内部传出来的。”

　　“什么!”两人过于惊讶，惊叫出声，“咱们内部？咱们内部就四个人，不是你就是我，要么就是他和他。”

　　李目光补充，“当然，我觉得不可能是咱们四个谁透漏出去的，没有故意，也没有不小心，我们都不是这样的人，而且，写程序的电脑都是在工作室用，从来没有带出去过。”

　　季晨：“既然内部原因排除了，那就只剩下了外部原因了。”

　　他快速的思索着，从四月开始编写这条程序到今天，整整三个多月所发生的大大小小，鸡零狗碎的事情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他嚯得睁开眼睛，严肃地对两个人说，“我想我知道是哪里出问题了？”

　　李目光：？？？
　　严憬：？？？？

　　“你们还记不记得，六月二十号那天，我们完成了三条程序的编写。”看两人点头，他继续说，“前一天晚上，我们熬了一个通宵，然后，第二天早上就差把三条程序和在一起了，我接了苏言姐一个电话，她说楚楚在家里哭闹不止，我就回去了，走之前，我还让严憬完成最后的收尾工作。”

　　看他们继续点头，他坚定的说，“就是那段时间出了问题。”

　　李目光和严憬还是一头雾水，“不是，你说清楚点，到底什么意思？”

　　季晨无奈的扶额，为什么大家的智商不在一条线上，这样让人很难做的!

　　李目光是生活卫士，整个工作室的器材维修，水电气之类的都是他在管，日常花销也有记录。

　　季晨让他把账册拿出来核对一下，李目光依言去做。摊开账册明细记录，六月二十号有这样一条记录：卫生间水管堵塞，请管道工疏通，花销248元整。

　　看到这条消息，严憬极其兴奋，伸出手指点住账册上的“管道工”激动道，“就是他了，一定是他盗取了我们的编程系统。”

　　季晨示意他稍安勿躁，又继续往后面翻了翻，六月二十六号还有一条记载：电路故障，请电工修理，花费126元整。

　　六月三十号还有：休息室里灯光太暗，请灯饰店师傅换了一组灯，花费358元整。

　　这三条消息，最后一条就可以排除了，因为，就算孙百成在那天拿到了他们的程序设计，也不可能在短短两天之内与他的游戏，完美对接。

　　那么，就只能是管道工或电工做的了，分析出这些问题，季晨交代他们两个找一找看还有没有其他线索，然后，他便立马动身去了城厢律师事务所，途中打电话给楚扩的助理杨慎，让他帮忙调查这两个人和时宇有没有关系。

　　李迷津因为一句话惹了季晨生气，他准备将功补过，他母亲是位外交官，跟法院那边也挺熟悉的，所以他就和他妈妈一起去了法院拜访，千辛万苦终于为盛世换来了一线生机。

　　从档案管理馆调取了孙百成于两年前打得商业盗窃案的官司，只不过，那次他是原告。

　　李迷津回去后，仔仔细细的把这份案例分析了一遍，从中找出了漏洞，足以证明他是有前科的，这一下就过去了五天，他准备第二天早上就去找季晨，拿着这份案例和他道歉。

　　却没想到，第二天就被通知法院要提前开庭，让他按时到场参加。

　　事情是这样的，季晨去城厢律师事务所找到了水城和袁厢，说明了情况之后，三个人根据杨慎提供的消息，找到了证人，一切如季晨所料想的那样，因为要抓紧时间，不给孙百成留任何反击的余地。

　　由水城以原告律师的身份出面，申请提前开庭，最后法院同意了，也就有了李迷津被通知的一幕。

　　两天很快一过，到了提前开庭的日子，这次审理流程就变得简单了很多，双方律师提交证据，法官检验合格后，两方辩护律师开始申辩。

　　只是季晨他们明显低估了孙百成的无耻程度，他向法官提交的是整个后台运营系统的编程设计图。

　　严憬想，天怎么不下个雷劈了他，那明明是盛世科技内部的设计图，那老家伙，是怎么拿到手的？

　　证据展示的整个过程中，季晨一直不咸不淡的坐着，嘴角挂着一抹清浅的笑，看着孙百成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而季晨他们提供的是证人的证言，证人则就是六月二十号修下水道的管道工，他被带上法庭，怯怯弱弱的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然后被法官提问。

　　“原告方证人，请问是孙百成指使你盗窃盛世科技的程序设计图的吗？”

　　管道工被吓得抖了一下，哆哆嗦嗦的开口，“是，是的。”

　　“可以说一下整个事件的详细内容吗？”

　　“可，可以。”他咽了口口水，说道，“我的工作是疏通下水管道的，六月十八号那天我接到盛世科技打来的电话，说让我去帮忙疏通一下下水管道，我就答应了过两天去，就在这两天之内，有个人找上了我，说给我一百万，让我去盛世科技帮忙拿一张设计图，我有点害怕就没答应，第二天，那个人又找上了我，他说，……”

　　管道工的脸色看上去有一点难以启齿的尴尬，“他说，如果我不按照他说的办，他就把我偷看我们村长媳妇儿洗澡的事告诉我村里人，让我一辈子都娶不到媳妇儿……”

　　听到这里众人默……
　　这是什么鬼操作!

　　然后听他继续讲道，“我一害怕，就照着他说的做了，我去的时候，盛世科技的人都在睡觉，他们说让我自己修就好了，那天很顺利的就拿到了那张设计图。”

　　被告方律师又问，“那你见过那个人吗？”

　　管道工摇摇头，“没有，他带着口罩，墨镜和帽子，又穿的很隐蔽。”

　　“那你最后拿到钱了吗？”
　　管道工又摇了摇头，“我去要钱的时候，他们还找人把我打了一顿。”

　　孙百成的律师顿，“所以你至今都不知道谁雇你做事，谁打的你？”看他点头，他道，“法官先生，这并不足以证明，我方当事人指使其盗窃盛世科技的程序设计图。”

　　法官们经过一阵讨论后，由审判长道，“原告证人证词不成立，宣判无效。”

　　被告席上，孙百成得意洋洋的小人嘴脸，令人厌恶，李迷津正准备把自己拿到的资料交给季晨，博个好感的时候，却见他突然站了起来。

　　他不知道季晨要做什么，却听到他说，“各位法官，各位合议庭成员，大家好，经过以上分析，仿佛无法证明是时宇盗用盛世的后台程序设计。”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后而继续开口道，“可我这里还有一份证据，足以证明，时宇孙总的罪证，各位想一睹为快吗？”

　　紧接着就有一段对话声响起，一人是季晨，另一人则就是孙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