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生我未生》殷橘柚

22、绿叶发华滋

　　原来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如你如此，如我亦如此。

　　自与纳兰葶苈的洽谈愉快的结束后，已有两周，但有一件事至今令苏言匪夷所思。

　　她自己实在想不明白，就告诉了季晨，让他帮她想，季晨正在电脑上研究一块芯片，听苏言说，“季晨，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帮我想一想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季晨顺口说，“嗯，你说，我听着呢。”

　　“两周前，我不是去了一趟邻省嘛，然后我和他们的负责人洽谈，纳兰葶苈说了一句令我至今都想不明白的话。”

　　季晨看苏言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停下了手中的事，“嗯？她说了什么话。”

　　“我们确定了合作关系后，她说，她没多少时间管理基金会了，以后就请我多多费心了。”

　　“这很正常啊，你不是说她是纳兰集团的董事长兼执行总裁，还有一个两个月的女儿，她丈夫还是大学教授，没多少时间很正常啊。”

　　“这句话是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她的表情，很沉重，沉重中又带点落寞和遗憾，然后，我当时就反问，你怎么这么说呢？她又很快的收回那样的神色，轻松地笑着，说她只是说说而已，让我别多心。”

　　季晨懵脸，“这不正常吗？”
　　“这很正常吗？”苏言反问。

　　“你别纠结了，有些事情该知道的时候早晚都会知道的，说不定她只是说说而已呢？”季晨安慰。

　　过了一会儿，看苏言还在沉思，怕她又自己乱想，便问道，“苏言姐，马上就是楚楚的周岁生日了，你准备给她怎么过？”

　　苏言回过神，“周岁生日啊，就不用大办了，满月那样大办是为了宣布她的到来，至于周岁，邀请一些我们自己都熟识的朋友在家里聚聚就好了，你觉得呢？”

　　“我没意见，你和楚哥商量吧。”

　　“再说吧。”提到楚扩，苏言明显兴致不高的模样，只是低声的应着，没有说太多的话。

　　“季晨，你陪我去花鸟市场吧。”苏言突然出声，倒是吓了季晨一跳，“嗯!去花鸟市场做什么？”

　　“我祖籍是江南人家，讲究吾家有女出生，于庭前栽种一棵香樟树，树成及女可出嫁，伐之成嫁妆，取‘两厢厮守’之意。楚楚周岁那天，我想在院子里为她种一棵香樟树。”

　　“这个习俗我倒是听说过，行，我明天陪你去，刚好我们的工作室也需要买些盆栽绿植来装点一下，还可以为你提供几个免费的苦劳力。”季晨想到那几个在家闲着没事干的人，露出了标志性的坏笑小虎牙。

　　“好，你看着办吧，我上去看看楚楚有没有醒。”苏言边说边走上楼。季晨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楼梯道，回过头继续研究他的芯片。

　　次日一大早，李目光，严憬，李迷津就依次被季晨的连环追命夺魂call给吵醒了，出奇的是几人的表情语言一致，“大哥，你看这才几点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其发声语气整齐一直的令季晨不得不怀疑，“你们三个昨晚是睡在一起了吗？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李目光看了看两边，“晨哥，我说我们昨晚是在一起睡的，你信吗？”

　　“行了，别贫了，一个小时后，城南新区花鸟鱼虫市场见。”季晨说完就利索的挂了电话，撇了撇嘴，就李目光这说谎技术竟然也可以把假的说成真的，开玩笑嘛，一个在城西，一个在城东，另一个在城南，还能睡到一起去。

　　被挂了电话的李目光看着两边，因被吵醒而迷迷瞪瞪的两个人，耸了耸肩，“他不信。”

　　严憬摸了一把头发，“要不是昨天你小子非要跑过来自己刮涂料，贴墙纸，我们至于累成狗，然后就睡在了这没有空调的地方吗？”

　　李迷津边穿衣服边劝架，“别吵了，季晨说让我们一个小时后到城南新区，赶过去还得四十分钟呢，你们还不快点。”

　　“得得得，大哥有命，哪敢不从。”

　　一个小时后，城南新区花鸟鱼虫市场门口，季晨和苏言准时见到了三个人，“行啊，挺准时的。”

　　“晨哥，我们还没吃早饭。”

　　“那这一个小时，你们都干什么了，竟然还没时间吃完饭。”

　　李目光被问的哑口无言，尴尬地挠挠头，“那个，我们坐错车了，本来是有时间吃早饭的。”然后忿忿地指向严憬，“都怪他，非说做那辆车准没错，家住城南还带错路。”
　　严憬被指控，张张嘴，没话说。

　　“那既然都没吃饭，大家就一起去吧，正好我知道一家有名的包子店，怎么样？”苏言连忙缓和气氛。

　　“好啊，苏言姐，你真好，人美又心善。”李目光高兴的连连赞扬苏言。

　　严憬不忿，路过他身边时，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马屁精。”李目光怼他，“你是嫉妒我吧。”严憬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几人跟着苏言走进街头拐角一家“美味包子店”，看到这名字，真雷人，店主真有自信。

　　进入店内，入目处，装横与一般的餐馆大同小异，都是排列整齐的方桌子与长条椅子，唯一不同的是，正中心位置有一大盆绿植，形似香樟。

　　苏言高兴，指给季晨看，“那盆好像是香樟树吧，看来来对地方了，说不定这老板还是个行家呢。”

　　季晨到不认为有这么幸运，便道，“先看看再说吧，不一定这家店里摆放盆香樟，老板就是香樟行家了。”

　　“嗯，你说的到也没错。”苏言点头，“老板，来五笼包子，五份八宝粥，还有几张切好的酱饼。”

　　“好嘞!您稍等。”胖墩墩的包子店老板边揉面边高声应道。

　　过了一会儿，老板端着早餐来到桌前帮他们摆放，苏言首先搭话套近乎，“老板，我看您那棵香樟树长得挺好的，您在哪买的啊？”

　　老板专心致志于手上的工作，间歇撇了一眼中庭那棵葳蕤葱茏的树，“噢，你说那棵瑶人柴啊！”

　　“老板，我说的是香樟树，不是瑶人柴。”

　　“哎呀！那就是棵瑶人柴喽！”

　　季晨扶额，不忍直视，坐在苏言旁边的严憬连忙拉住要和老板辩驳香樟树和瑶人柴区别何在的苏言，“姐，姐，瑶人柴就是香樟树，是香樟树的别名。”

　　苏言点头，“老板，你那棵香樟树是从哪儿买的？”

　　老板一脸自豪，“我这棵瑶人柴啊，你别看它长得小，它可是有些年头了。”他看着苏言，“怎么，你也要买吗？”

　　“是啊，我也想买一棵，您知道哪有优质的香樟树苗吗？”

　　老板在身前的围裙上随意的擦了擦手，“优质的瑶人柴苗？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你们可以去老张家的树苗铺子看一看，他那里挺齐全的，也不远，顺着路一直往前走就到了。”

　　“好的，我们知道了，谢谢老板，祝您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老板笑呵呵的，“那就借你吉言了。”

　　从包子店老板那里得到了有用的消息，季晨一行人兵贵神速，迅速采买好了所要的香樟树苗以及各类盆栽，如绿萝，吊兰，小垂柳等等。并商量好了，在建军节那天，将这棵香樟树幼苗送到楚家。

　　一切准备就绪后，苏言与楚扩就开始筹备楚楚的周岁生日会，商量着宴请谁，经过几天的冷却，苏言没了那份气愤，何况楚扩也在慢慢变好，于是夫妻两人就顺理成章的和好了。

　　周一一大早，苏言去城南买的那棵香樟树苗就送上了门，她抱着早醒的楚楚和楚扩商量着预备把这棵香樟树栽种到庭院何处。

　　楚扩四处看了看，给出了最中肯的回答，“就栽到西南角的花圃里面吧，那里空间大，到时候还可以在树底下给楚楚扎一个秋千。”

　　苏言也表示同意，两人就开始准备松土，季晨扶着在院子里摇摇晃晃走路的楚楚，想着这孩子可真幸福啊，别人家女孩子有的，苏言要她也必须有，别人家女孩子没有的，苏言也会倾尽所能的给她。

　　香樟树栽种好后，楚扩别出心裁，还给树旁立了块子，上书“楚楚的树”，他抱过楚楚，指给她看，“宝贝女儿，看，这是你的树，陪你长大的树，开心吗？”
　　楚楚小女孩高兴的张牙舞爪，嘴里念叨，“树，树。”

　　“对，是你的树。”
　　楚家因为楚楚周岁生日而扫拭一新，张灯结彩，团花锦簇，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所邀请的宾客们上门，邀请的人也并不算多，楚扩商业上关系较好的合作伙伴们，苏言舞蹈团关系好的同事们，季晨请了同宿舍的朋友和关系比较好的同学们。

　　时近中午，宾客们渐次进场，李目光携心悦到来，两人磕磕绊绊历经一年进入了稳定期，感情甚笃，相互问候过后，心悦迫不及待，“楚楚在哪呢？我还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呢。”

　　苏言抱着楚楚走了出来，“心悦，来看看这个臭女孩。”
　　心悦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楚楚的脸，楚楚乐得直笑，心悦感叹，“哇，真可爱，好软，好萌。”然后，她拿起手上的礼品盒递给苏言，“苏言姐，我是心悦，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是李目光的女朋友，这是给楚楚的生日礼物。”

　　苏言笑着收下，严憬嘴贱的来了一句，“里面不会是一套手术刀吧！”

　　李目光轻踹了他一脚，“去你的，你见过谁送生日礼物送手术刀的。”心悦附和，“是啊，不过这回你可猜错了，是我自己做的DIY玩偶。”

　　苏言看着门口接待众人，忙不过来的楚扩，“季晨，你带同学朋友们去院子里散散步，我去看看楚扩。”季晨答应后，她对周围的人欠身，“抱歉，先失陪一下，大家请自便。”

　　季晨抱着楚楚，对众人邀请道，“去后面院子里玩吧，那能凉快一些。”

　　楚家的庭院实在是修葺得不错，亭台古木，假山碎石小径，时色鲜花应有尽有，物多却并不显繁杂，反而错落有致，疏密得宜。

　　心悦看见西南角刚刚翻新的土，和土上的那棵树，便问道，“这是你们那天去采买的香樟树吗？”看众人点头，又说“我表妹也有一棵，那是她姥姥给种的，然后给我表弟种的是一棵桂花树，这有什么讲究吗？”

　　李迷津答，“讲究具体到是不太清楚，不过《古诗十九首》里有一首是这样描写的‘庭前有奇树，绿叶发华滋。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馨香满怀袖，路远莫致之。此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可能就是一种美好的祝愿吧。”

　　“快快快，那边抓周宴开始了。”

　　几个人正在树旁讨论这个话题，却突然听到有人说话，季晨诧异地低头看怀里的楚楚，“抓周宴的主角还在这里呢，怎么开始的。”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

　　“我们还是先过去吧。”

　　“那走吧。”

　　一行人走到大客厅里，就看见一张很大的圆木桌子，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物品，有三字经，算盘，积木，地球仪，胭脂盒，面膜，手术包，钢琴等乐器模型，舞蹈裙，玻璃试管，话筒，花束，直尺，笔……

　　所有人围在桌子四周，苏言抱着楚楚放在了桌子上，她刚开始还很懵，不太情愿的坐在桌子中央，直吵着要季晨抱，苏言拦住她的手，柔声劝道，“楚楚，宝贝儿，等会抱，你去看看桌子上有什么好玩的，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好不好？”

　　好不容易把楚楚劝服好了，苏言刚准备松口气，和周围人说说话，就听到楚扩喊她，“苏言，苏言，快看你女儿。”

　　苏言疑惑，“我女儿怎么了？”

　　一看才知道，原本不情愿的楚楚，现在却在桌子上玩得不亦乐乎，这个玩两下，那个摸一摸，苏言黑线，女儿你好奇心太重。

　　过了一会儿，楚楚把所有的东西都过了一遍手，捏着一把小木剑再也不肯松手，楚扩笑了笑，“看来我女儿以后是一名武术大家啊！”

　　周围人都笑着捧场，“是啊，是啊！令爱聪敏慧黠，将来必定前途无限啊！”

　　“活泼好动，这把剑选的好。”

　　“……”

　　苏言扶额，“我倒是希望她选一个文文静静的，比如说钢琴啊，小提琴啊，什么的。”

　　“这个不一定准的，小孩子那有什么定性呢!”她的同事安慰。

　　反观那个拿了木剑的楚楚，小小的身子坐在圆桌中央，高兴地挥舞着。

　　晚间开席，宾客尽欢后，楚家女儿周岁生日会圆满结束。

　　其实世事皆如此，只要你觉得满足，就是最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