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生我未生》殷橘柚

23、何由最长久

　　所有的事情，并非我不知道，只是当时不能说。

　　楚楚两岁的时候，苏言恢复了剧团的工作，季晨的工作室也渐渐迈上了正轨，而楚扩的公司也越做越大，渐渐成了W市的龙头老大，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似乎每个人都有所变化，唯一不变的是楚扩变本加厉的不顾家，他醉心于工作无法自拔，仿佛谈成一单生意给他带来的快乐更胜于与家人相处的欢笑。

　　刚开始的时候，苏言还会和他闹一闹，他会好个两三天，期限一过，便原形毕露，慢慢地，苏言也不再多管，仿佛“他很忙”已经成了两个人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也因于此，两岁大的楚楚经常混迹于剧团之中，苏言在台上排练舞蹈节目，她就乖乖的坐在台下，双手撑头开心的看着，剧团的叔叔阿姨们会陪她聊天，给她拿好吃的，渐渐的在剧团混了个脸熟，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了这个软萌可爱的小姑娘。

　　这一日与往常一样，她梳着萌萌的花苞头，吃着小敏阿姨拿给她的布丁奶，坐在台下看着苏言排练。

　　小敏阿姨是苏言在剧团最好的朋友，楚楚眨着萌萌的大眼睛，抬头问坐在旁边的小敏，“小敏阿姨，为什么我爸爸不来看妈妈跳舞呢？”

　　小敏微微一愣，然后摸着她的头微笑，“你爸爸很忙啊，他要挣很多很多的钱给你买芭比公主啊，楚楚喜不喜欢芭比公主呢？”

　　楚楚摇了摇头，“喜欢，但我不想要芭比公主，我想要爸爸。”

　　小敏继续笑了笑，“你乖乖的听妈妈话，爸爸忙完了工作就会陪你玩的。”

　　楚楚高兴的笑着，“真的吗？”“当然了，你这么可爱，谁会不喜欢你呢！”

　　苏言结束排练走了过来，歉意地对她说，“小敏，又麻烦你照顾楚楚了。”小敏微笑着摸摸楚楚的头，“哪有啊，这么客气干嘛，反正我今天也没有事做，而且我最喜欢楚楚了。”小敏向楚楚眨了眨眼睛，“是不是呀，楚楚。”

　　“当然了，小敏阿姨最喜欢我了，因为我最可爱。”楚楚的回答令苏言扶额，“小机灵鬼，你什么时候这么自恋了。”

　　楚楚看着小敏，“小敏阿姨说的，她说我小时候是小可爱，长大了就是大可爱，老了就是老可爱了。”

　　苏言无奈，“嗯，你是最可爱的小姑娘。”然后她看了看腕表，“时间不早了，我和楚楚就先回去了，你记得晚上排练完，早点回去。”

　　“好的，我知道了。”

　　“楚楚，跟阿姨说再见。”苏言话落，楚楚挥着她的小胖手，甜甜的声音，“小敏阿姨，明天见。”小敏同样微笑道别。

　　苏言牵着楚楚离开剧团后，楚楚问，“妈妈，爸爸今天什么时候回来呢？”“这个我不知道啊，你一会儿打电话亲自问他好不好。”苏言并不愿意让楚楚知道楚扩的不顾家，她极力给楚楚营造出一个温馨的环境。

　　“好。妈妈，我想去游乐园玩。”车子经过一家游乐场，楚楚看见车外风景，指给苏言看。

　　“那你一会打电话给爸爸，等他回来再告诉他，让他带你去玩，好不好？”苏言偏头对楚楚劝慰道。

　　楚楚乖乖点头答“好。”一回到家，楚楚立马跑过去抓住话筒，回拨给楚扩，“爸爸，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呢？”

　　楚扩刚刚谈完了一个大单，坐在办公桌前，捏着鼻梁放松心情，就接到了宝贝女儿的电话，他轻轻笑了笑，“宝贝儿，怎么了，想爸爸了吗？”
　　楚楚乖乖点头，“想。”“那好，你和妈妈回家了吗？”“回了。”“那爸爸现在就回来陪你好吗？”楚楚兴奋的笑，“好。爸爸，等你回来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那头的楚扩疑惑，“嗯？什么事，现在不能说吗？”“这是秘密，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楚扩笑，“那我马上就回来，好不好？”
　　“好。”

　　苏言端了一杯白开水，递给楚楚，“他说什么了？”“爸爸说他马上就回来。”苏言脸上多了抹柔和，看楚楚乖乖喝了水，便走向厨房，准备亲自下厨。

　　楚扩交代了助理杨慎一些事，便火急火燎的赶回来了，刚一进门，楚楚超兴奋的抱住他，甜甜的叫了声，“爸爸。”

　　萌萌的模样，软化了一汪楚扩心中慈爱的春水，他蹲下抱起女儿，“乖，有什么话想跟爸爸说呢？”“我想去游乐园玩。”楚楚高兴的窝在楚扩怀里，点着鼻尖，把他的鼻子轻轻向上推，推成猪八戒的鼻子，便乐的直笑。

　　楚扩摇了摇头，躲过她的魔爪，惊讶，“就这样，你只想去游乐园玩吗？”楚楚眨眨眼睛点了点头“嗯。”

　　“那好，爸爸就满足你这个愿望。明天就去，好不好？”
　　“好。不过我们要问妈妈有没有时间，我们一起去。”
　　楚扩愣了愣，他有些懊恼，暗怪自己怎么没有想到问问苏言的意思，好像自从楚楚出生后，他对苏言的关心，也越来越少了，“好，真乖，我们就问问妈妈的意见。”

　　饭桌上，楚扩说了刚才和楚楚的谈话，问了苏言的意见，苏言夹了一块排骨放进楚扩碗里，“明天？我明天有一场演出，没有时间。”但看着楚楚难过的表情，心软道，“另安排时间吧，这周末怎么样？”

　　楚扩打电话问了杨慎他的行程安排，得知周末没有安排，一家人便决定了周末去游乐园玩。

　　心理概率学中有一种定律叫墨菲定律(Murphy's law)，它讲，会出错的事情总会出错，如果你担心某件事情的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会发生。

　　如果用于此处再完美不过，苏言本就担心，楚扩突然变得这么体贴，有点不太真实，总害怕会临时出什么变故，却不成想，越担心越容易发生。

　　为期两天的剧团演出活动完美落幕，星期天这一早晨，楚楚期待了很久的游乐园之行将要到来，她高兴到一早上连走路都在蹦蹦跳跳，早早的让苏言帮她收拾了糖果书包，装了各种各样好玩的好吃的。

　　楚扩起床后，一把抱过他女儿，笑问道，“宝贝，这么高兴啊！”
　　“当然了，爸爸，你好久都没陪我一起玩了。”楚扩亲亲她的脸颊，歉疚地道，“乖，以后爸爸多抽时间陪你玩，好不好？”楚楚高兴的点头应好。

　　吃过早饭，整装待发，临启程前，楚扩却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他的助理杨慎打来的，铃声响起来的那一霎那，苏言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摸摸楚楚的头，努力安慰自己莫心慌。

　　可在楚扩挂断电话后，看过来的那一个眼神，她瞬间就懂了，他们八年相爱，做了三年夫妻，共同孕育了一个两岁的女儿，托起了一个家庭的责任。“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还有什么不懂。

　　她垂下眼睫，抿了抿唇并未说话，等着他向她们解释。

　　“苏言。”楚扩弱弱的叫了一声苏言，苏言回过头，看着他，“怎么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组织好了措辞，“我可能去不了了，杨慎刚才来电话，说我几天前刚谈成的一个生意，对方准备毁约，但我们公司已经启动了预备资金，如果毁约，得不偿失，我现在要赶过去处理，你和楚楚去玩，好吗？”

　　苏言不知道，她此刻是什么感受，可能被放弃的次数多了，也就慢慢习惯了，但她并未给出正面回应，语气淡淡地说，“你和楚楚解释吧。”

　　楚楚睁眨着圆圆的大眼睛，疑惑的看着两个大人之间的互动，却见楚扩蹲下来，看着她，“楚楚，爸爸公司突然有事，可能不能陪你去游乐园了，你和妈妈去玩，好吗？”

　　看楚楚委屈的扁扁嘴就要哭出来，连忙说，“爸爸保证，下次肯定会陪你好好玩的，别生爸爸气，好吗？”

　　“真的？”

　　楚扩坚定点头，“嗯，真的。”

　　楚楚伸出小手指，“那拉钩。”

　　“好，拉钩。”
　　楚扩来去匆匆，并不知道他走后，不过22个月大的楚楚生了好大的气，楚扩走后，苏言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笑着对难过的楚楚说，“爸爸走了，没关系，我们自己去玩，好不好？”

　　楚楚憋了半天的眼泪才开始流，她哭着躲开苏言伸出的手，叫喊道，“爸爸是大骗子。”一句话炸出了苏言的眼泪，她边抹眼泪边说，“没有，爸爸不是骗子，他忙工作去了，别哭了好不好，妈妈带你去玩。”

　　“不要，咳咳，不要。”楚楚继续哭，看到她的眼泪，苏言心疼得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劝导，可并未奏效。她一时着急，便想到了季晨，楚楚从小和季晨的关系最好，兴许让季晨来劝，效果会更好一点。

　　连忙拿起电话打给季晨，“喂，季晨，你今天有事吗？”

　　另一边，盛世科技里，季晨坐在电脑前，头侧歪着，用肩膀夹住电话，双手边快速的敲着代码，“嗯？苏言姐，怎么了？我这几天一直在工作室里待着，没在学校。”他皱皱眉，“我怎么听到楚楚的哭声了，发生什么事了？”

　　“一句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我长话短说，你如果没有什么事，能尽快回来一趟吗？”苏言询问。

　　季晨看了一眼横七竖八的休息室，“好，我马上回来。”挂了电话，走过去，摇醒了严憬，低声道，“我有事得回去一趟，最后的收尾工作就交给你了。”严憬迷迷糊糊的点头答应。

　　季晨打车回到楚家的时候，楚楚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苏言在旁边一边哭一边哄一边抹眼泪。

　　季晨两步并作一步走到楚楚身边，蹲下来轻声道，“楚楚，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楚楚哭着，“季晨。”
　　“对，我是季晨，你不是常说自己是最可爱的小公主嘛，那如果哭花了脸，哭红了眼睛，那还是最可爱的吗？是不是隔壁的双双都比你可爱了。”季晨另辟蹊径的哄劝着爱美的楚楚。

　　好在效果极佳，她停止了哭泣，“那现在让阿姨带你去洗把脸，然后换身漂亮的衣服，再下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帮你解决，好不好？”

　　楚楚乖乖点头，跟着旁边的阿姨去了洗手间。等楚楚走后，季晨才问坐下来平复心情的苏言，“苏言姐，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她会哭的这么厉害？”

　　苏言深呼吸，“是楚扩，他两天前说要带楚楚去游乐园玩，然后楚楚就期待了好久，今天早上出发之前，他接了个电话，说公司出了事情，要赶去处理就走掉了，他一走楚楚就开始哭说爸爸是大骗子，我怎么哄都没有用，幸好你回来了。”

　　季晨沉默，对于楚扩和苏言之间的事，他不做评价，“那我一会带她出去玩，散散心，你去吗？”

　　“我就不去了，我得好好考虑，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季晨点头，这时，家里的阿姨牵着楚楚从楼上走下来，她洗了脸换了一身漂亮的衣服，除了眼睛有些红肿，其他的看起来都很正常。

　　季晨笑着牵过她的手，“看这样不就可爱很多了，双双肯定比不过你。我现在带你去游乐园玩，然后，你一路上再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哭，好不好？”楚楚点头。

　　季晨和她告别了苏言，出门坐进了车后座，“你去游乐园想玩什么呢？”楚楚想了想，“旋转木马，卡丁车，过山车，摩天轮……”

　　“哇，这么多，你都想玩啊！”季晨故作惊讶，看楚楚认真点头。便又轻声问，“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哭吗？”

　　楚楚吸吸鼻子，“爸爸是大骗子。”“哦？为什么这么说呢？”
　　“他答应带我去游乐园，结果却又说不去了，他是大骗子。”

　　“对，这件事情他做的是不对，可是却不能认定他就是骗子，因为我们永远也不可能预知未来会发生什么，你爸爸他肯定也不想爽约的，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楚楚点点头，又摇摇头“好像能理解。”季晨不得不赞叹，苏言把楚楚带到剧团里玩还是很有道理的，她的语言表达能力和理解能力比起同龄的孩子都要更成熟一点。

　　“那我打个比喻，如果说你有一颗甜甜的糖，我很喜欢吃，并且你已经答应送给我了，然后，有一天，双双喝完了一碗苦苦的感冒药，很难受，而你想起自己恰好有一颗糖，就送给了她，那我回来说你是大骗子，这样合适吗？”

　　楚楚认真的想了想，“合适，可是双双比你更需要这颗糖啊。”

　　“对啊，她比我更需要这颗甜甜的糖来化解嘴里的苦涩，而我只是喜欢吃，其实吃与不吃对我来说并不损失什么，是不是。”

　　“嗯。”楚楚点头。

　　“这就对了，推己及人，你爸爸肯定也不是故意爽约的，这时候他的工作更需要他就像喝完苦药的双双需要那颗糖一样，而你可以找别人带你玩，比如说我，对不对。”季晨循循善诱，解开楚楚的心结。

　　最后她理解了，也终于笑开了，“嗯，你说得对，爸爸肯定也不是故意说不去的，那我就大度一点，原谅他了。”

　　季晨欣慰的摸摸她的头，“我就知道你肯定能理解的，你是最聪明的小孩。”他看了看窗外，“到了，戴好帽子，我带你出去玩你所有想要玩的游戏，好不好。”

　　“好。”

　　我尝试着去理解你，用我的方法。